第65章
被铁链捆得死死的两人动弹不得,眼看着扈谦就将药塞到自己的嘴里了,刘群闭嘴咬牙,强硬抵抗,但敌不过扈谦往他腹部的一拳。刘群脸色憋红,张嘴咳嗽,那扈谦顺手把药就是一塞,刚到嘴唇,一个声音打断了扈谦继续的动作,而刘群也赶忙再次闭嘴。
桓伯子从牢房门外进来,眼睛直直盯着扈谦手上的药,说:“扈大夫,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扈谦见桓伯子突然走出,心里一顿,赶忙就把颗粒大的药收起来,说来这里已经得到了大司马的允许。桓伯子上前两步,继续说:“我父亲好像有事找你,听说是关于我六弟的事。”扈谦一听就明白了,笑着说“有劳大小姐前来通报了,在下这便去找大司马。”说完就走出牢房,桓伯子见他走远,就走上前查看刘群祖涣二人伤势。
刘群抬头看她,客气地说:“谢过大小姐了。”桓伯子听后,凑过他们耳边细声说:你们无事就好,卫先生在隔壁牢中预料到你二人会有不测,这才叫我注意一下的。听到卫温也被抓来了,刘群祖涣意想不到,便问桓伯子,“卫先生也被抓来了,这是为何?”桓伯子低头,而后说,“我不知道,我是偷摸进来这里的,后面你们有何困难,我可能帮不到你们了。”说完就转身离去,留下茫然不知所措的刘群祖涣二人,他们想不通为何卫先生也会被抓来的。
外面,桓温见扈谦出来了,问他,“怎样,扈大夫,可有了治病方法?”扈谦道:“有了。还是与石虔公子的手法类似,今晚便动手,期间派人围与房间周围,外人不得打扰,此事就交给大司马了。”桓温大喜,当即笑迎扈谦道:“那就有劳扈大夫了。桓玄和桓歆可就全仰仗你了。”扈谦道别,回了宫中,桓温亲自派人护送。
当晚,刘群和祖涣二人被桓府家丁带出,径直走到一间房内。房里有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之人,还有那个扈谦也在。还没等两人问想要做什么,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桓温进来说:“有劳扈大夫先救治桓玄,而后我再带桓歆来。放心,我已命桓伊镇于门前,保证蝇飞不进,虫爬不出。”
扈谦点头,示意所有人都出去,然后就开始实行换血之术,期间有何工具,手法要素等,外人无一得知,这乃是扈谦的看家本领,当然秘而不传。房里昏暗烛影,桓温在外也思绪不定,在桓伯子的陪同下来回踱步,过了有两个多时辰,房间的大门终于打开,那扈谦拍着湿漉漉的手出来了,说七天之后,看是否醒来,如若不醒,就是失败了,六公子也必死无疑。桓温上前,客气谢道:“辛苦扈大夫了,桓歆已被放药迷晕,在另一间房,请扈大夫移步。”
这桓温连让他休息的话都没有,就直接叫他去桓歆那里了,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进去前,桓温吩咐扈谦说:“歆儿癫狂,时间一长,怕迷药会失效,望扈大夫自行掂度。”扈谦说放心,我自有分寸。然后就命人拖着刘群祖涣二人进到桓歆的房内,准备再一次换血。但不知刘群祖涣身上可还有多少血?
而现在距离刘群祖涣被抓已有三四天了,周成婴和谢安在谢府内等得焦急,还是没人送消息来,莫非真如谢玄所料,桓氏的人抓走刘群祖涣是为了别的事?最为着急的是周成婴,他前思后想,怎么也想不出桓氏抓走他们到底是为何,一直与杨欣欣两人想得脑袋钻洞也想不出。终于,周成婴等不及了,便跟谢安说:“谢兄,我看还是主动跟桓温联络吧,大家相互换人。”谢安也为了此事焦头烂额,想了一会儿,也赞同了周成婴的想法说,“既然如此,那就给桓温写一份信吧,要是他同意,放人后你们就远走高飞,或是去到砼尾村乞活军那里。”
大家一同说定,就立即执笔书写,谢安取来笔墨,在纸上写道:“大公子熙,与我为伴,三日之后,瓦官寺内,落日渐浮,迷蒙初现之时,不见不散!”完毕,就由周成婴带去。他身穿大黑袍,来到桓府门前,咚咚咚敲了几下,一名老奴出来开门,周成婴就把信交给他,立即便走。
桓温在府里正和桓伯子苦等着扈谦出来,那名老奴将信件交给桓温。桓温拿着信件,攥在手中,并没查看。将近子时,众人眼中都有些倦意了,桓伯子劝她桓温道:“父亲,你还是先去歇息吧,等扈大夫出来我告于你知。”桓温哈气,说无事,看时辰,应该快了!正等得望眼欲穿,突然,那房门就吱呀地响了一声,令桓温和桓伯子心里一震。两人快步上前,问道:“扈大夫,怎样,可还顺利?”扈谦眨着疲惫的眼,说情况比桓玄稍差,有五成机会能痊愈。
扈谦收拾行囊,准备返宫,桓温礼貌性留他夜宿桓府,但扈谦说无碍,桓温也只得命桓冲送他回去了。送走扈谦,桓温便命人将刘群祖涣二人带下,再和桓伯子一同进去看桓歆。进到去后,只见久不见天日的桓歆已是骨瘦如柴,面色蜡黄,但眼角和嘴唇却一直都是血红红之状,令人看起来不寒而栗。看罢,桓温就在桓伯子的劝说下回房休息去了,手中的信件也来不及查看。
桓温就寝后,桓伯子并没有回房歇息,而是去到了桓府后院的一间柴房里。她挪门进去,从带来的食盒里取出还热乎的饭菜,叫醒被放血至唇白无色,眼神萎靡的刘群和祖涣。二人醒来,气息微弱,抬头看时,发现一个飘忽人影蹲与面前,加上柴房黑暗,吓了两人一大跳。桓伯子轻声说道:“你二人暂已脱险。然后又递过去碗筷,叫刘群祖涣吃点食物恢复体力。”
两人拿过碗筷,不顾伤口便狼吞虎咽起来。桓伯子看着他们说:“谢谢你们救了我六弟和三哥。”两人不答,桓伯子又说:“你们是谢先生的朋友吗?我看一下能不能叫父亲放你们走。”刘群放下碗筷,说了一句谢谢,便倒头睡去,祖涣同样。桓伯子知道他们极其虚弱,就收拾好碗筷,起身里去了,这是已经是子时将过,丑时已到。
第二天,睡得比往日稍安心些的桓温不知为何一大早就醒了,看见天边已白,便起身更衣洗漱。就在他拿过贴身衣物时,有一封信件不知从何处滑落,掉在了地上。桓温弯腰去捡,方才想起是昨晚有人来的信,忘了查看了。他顾不上穿衣服,就拆开信封,借着窗外渗进的白光,几行小字整齐排列在内,再细看之,不禁一个醒神,就立马穿上衣服,叫桓冲和郗超等人立即赶到桓府。
等众人来到时,天已放白。桓温将信件一一传阅,那桓冲便说:“大哥,此信既无署名,也无落款,是否有诈?”桓温想来有诈?也不至于。信件郗超看后,分析说:“信件无署名,怕是对方已然猜到大司马会知道他的身份,故无需做署名这多此一举之事。”郗超之意与桓温相符,他说道:“定是司马晞老匹夫叫人带来的,朝中也只有他敢与我抗衡了。”想来也是,想必卫温被抓一事司马晞也知道是桓氏干的,这才会想提出见面,以商议如何解决。
那······大哥,三日后的瓦官寺,去还是不去?桓豁问桓温道。桓温看来暂没拿定注意,就看向郗超,看看他的心腹想法如何。郗超眉头一皱,做思考状,而后就说:“既然司马晞都敢来,我们有何理由不敢赴,事关大公子性命,去!”堂内众人当即了然,桓温用阴沉的语气跟桓豁和郗超说:“那就回司马老匹夫一封信,相约三日后的瓦官寺。”郗超当下执笔,记桓温之言:“三日之后,城南瓦官寺,不见不散。”写罢,桓冲叫来桓府内的一名下人,叫他立即将信封带到太宰司马晞府上。
太宰府内,司马晞已经知道卫温是被桓温绑走,但一时间还没想到办法将其营救,便苦恼于府中,正伤神之际,一名绣衣直指径直走来,跪在司马晞面前报告说:“太宰,刚才门外有一人,递来一封书信,说要太宰亲启。”司马晞奇怪,然后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心里一下就懵了。只见里面写有什么······三日后瓦官寺见,难不成是桓温写来的?司马晞立即叫来庾倩、庾柔几兄弟,与他们做商讨。
那庾倩拿过信件一看,发现信内字体凌乱兼有序,看似无规但深含魄力,当即断言道:“章草连体,不拘一格,如不出所料,亲笔之人乃是桓温账下参军之一的郗超。”司马晞一想还果真是桓温命人带来的,便思索而问:“那这瓦官寺,去还是不去?”庾柔拿过信封,看了片刻说,“桓温不会无缘无故给太宰带来信件,怕是有事,依我看,去!”司马晞看向庾倩。庾倩想后,也同意庾柔的想法,说道:“太宰尽管去赴约,其中万一有变,我会叫庾袭过去。”
双方都定了三日后同会瓦官寺,那么剩下这三天里,两边都得好好安排人手了,毕竟这一场会晤注定是不会友好的。这瓦官寺,本是晋国官府管理陶业机构所在地,故名为“瓦官,”但此地已作废,后被一名唤做释道安的高僧向朝廷请愿,在此地修建佛教高刹,命名为瓦官寺。寺虽建成,但还未有佛教子弟进驻,暂有释道安和支道林两位高僧暂居于此,清净撇俗,故谢安才会将与桓温见面的地点选择于此。
眨眼之间,三天之期已到。上午,桓温叫来桓冲、桓伊、郗超、竺瑶和骄阳之等人一并随往。一行众人气势汹汹来到瓦官寺,看着寺内青瓦比邻,黄墙高筑,虽无烟火漫身,但一种无形空灵之感油然而生,瞬间盖过了桓氏一行人的杀气。
桓温与众人站在大殿前的石阶上,面朝门口,直对准备前来的司马晞。落日未颓,还悬于空中,桓冲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张椅子,桓温坐下。片刻,一个老者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出,令桓冲以为是司马晞的人到了,竟摩拳擦掌起来。桓温见状,喝停桓冲,而后说道:“释大师,支大师,桓温要在贵寺打扰片刻,请多担待。”桓温话音刚落,就有两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从角落走廊里行出,眉白而长,顶有寸发。
桓温从椅子站起身来,走向释道安和支道林,随后一个做辑,他身后的桓冲众人也同之行礼。桓施主,瓦官寺香火还未生起,不知诸位到此有何要事?释道安问桓温。桓温恭敬回说:“在下长子受歹人劫持,要在此地交赎,往两位大师行个方便!”释道安旁边的支道林说,“既然如此,那请桓施主自便!”说完后双手合十,就和释道安一同回禅房内。桓温看着两位大师远去孱弱的背影,向他们说道:“大师,稍后此处怕会有喧闹,两位只管于禅房里修行,不管不顾便可。”释道安和支道林似乎听不见桓温的话,自顾自地往回走了。
此时大殿门前只有桓氏一行人,看着天边落日,桓豁在一旁细声道:“他们来了!”片刻,司马晞就出现在桓温面前,身后还跟有许多的绣衣直指。桓温起身,做辑道:“太宰可真是准时啊!”司马晞也做辑回说:“不比大司马守信。”客套过后,桓温便直截了当问了,“人呢?”司马晞一听,一知半解的表情问道:“大司马书信与我,叫我来到此地,我便来了,至于什么人吗?这我就不懂了。”桓温压抑住心中怒火,叫道:“司马晞,别浪费时间了,卫温在我手里,想要回他,就将桓熙交出来。”
这可真是闹误会了。司马晞当即回桓温说:“桓熙不在我手,你怎的不信。”这下桓温怒了,提高嗓门冲司马晞叫道:“别不识无趣,要不然就叫卫温尸骨无存。”司马晞还是那副说辞,说桓熙不在他手。顿时间,桓冲暴怒,便提掌上前,想直取了司马老匹夫的狗命。司马晞不慌不忙,他身后的绣衣直指闪出两三人,挡在司马晞前面。桓冲掌劈拳砍,腿扫膝击,与绣衣直指扭打至一处,竺瑶和骄阳之见状,也拔剑上前,助那桓冲一臂之力。
瓦官寺内,墙角石阶,香炉铜台,无不有人影上下移动。面对着十几名绣衣直指,桓氏的三人打得颇为吃力,但竺瑶骄阳之武功高强,还暂能应付。一直打到天色昏黑,已经有几名绣衣直指被竺瑶骄阳之杀死,他们与桓冲目标一致,闪转腾挪间就冲到司马晞面前,想擒住他。司马晞还是不慌不忙站在原地,桓温身旁的桓伊见状,就朝着桓冲和竺瑶他们叫了一声:“不好,小心!”
就在桓冲和竺瑶骄阳之准备近到司马晞身旁时,一道剑气嗖地飞出,直接将桓氏三人击退到桓温脚下,而后面上来的绣衣直指便将司马晞围住,不让桓氏的人近他身分毫。桓温再次站起,睁大双眼,注目着司马晞身边的那个人,语气微颤地说,“剑神,宇文归!”
桓温还未落座,宇文归就以神速冲到他面前,而石阶下的桓冲和竺瑶骄阳之都没有看清他的身影。千钧一发之际,桓伊湛卢出鞘,与宇文归的七星龙渊剑相互缠绕,宇文归虽说独臂,但丝毫不影响七星龙渊剑的威力。两人剑招频互,从石阶打到墙沿,墙沿飞到屋顶,两人身法之快,剑招之精,令人叹为观止。瓦官寺佛殿顶上,两人借着月夜孤影在对峙。
“七星剑法!”宇文归手上的七星龙渊剑发出令人窒息的魔力,桓伊感到耳膜撕裂,鲜血想要破体而出。
“百步飞剑!”桓伊凭空御剑,霎时间,两道刺眼极光冲破天际,震眩鸿蒙,汹涌澎湃,把整个建康城都照亮了。司马晞和桓温众人几乎无法睁眼,片刻之后,瓦官寺的大雄宝殿轰然崩塌,几根十仗高的顶梁柱砸向周围,把僧舍和房屋都压得犹如平地。桓温在竺瑶和骄阳之的护送下平安脱身,而桓冲则被飞溅而来的碎瓦砖石给划的鲜血淋漓。
轰然倒塌之音停止,月下寂寥,烟尘弥漫,众人看向已是一片废墟的大殿,只见一个满脸伤疤的人跪倒在地,七星龙渊剑竖插在他面前。而桓伊则还能勉强站立,但口中鲜血直流,颤颤欲倒。过后司马晞看向周旁,只觉一阵肃风轻来,吹得人极为怪异,而桓温也有此感觉,不知发生何事。重伤的桓冲跌跌撞撞来到桓温身旁,指着天空跟桓温说:“大哥,你看!”
桓温顺着桓冲的手指,抬头看向天空,同时,所有人也抬头看去。后面还未被压倒的禅房里,支道林和释道安也在看着天空。支道林两手颤动,惊慌的自言自语道:“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左辅、右弼,百年难得一见的九星同显,七现二隐,看来大势之所趋,不可避免了!”
大殿废墟上,宇文归站起身来,而地上的七星龙渊剑随他而动,凌空而起。众人看着天上九星成斗,再看着地上的宇文归,眼神里充满着无限的恐惧。宇文归一声呼喝:“七现二隐,天机无限,神魔共戮,九星剑法!”桓伊手持湛卢,定定站在原地,而七星龙渊剑化作光影,只要桓伊眼一眨,便再无睁开之可能。
“啊······”随着一声轻叹从前面传到桓伊耳朵里,随后一个老者口吐鲜血,死在地上。桓伊将他扶起,放下湛卢用手将他眼睛合上。下面的桓温和司马晞一看,原来是支道林不知何时来到桓伊面前替他挡了一剑。而后,七星龙渊剑从支道林身上自行抽出,飞回到宇文归手里,他拿剑上前,继续杀向桓伊。
桓伊蹲在地上,宇文归准备杀到,但一个声音就从废墟后面传了出来,道:“佛门重地,何故杀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声音浑厚深沉,似晨钟暮鼓,绕梁不绝。宇文归停下,看向从禅房里走出的释道安,又看向司马晞。顿时,七星龙渊剑杀意奔腾,涌向释道安,但释道安丝毫不惧,继续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似在为支道林超度。
宇文归不管这些。看着七星剑即将插入释道安大师的身体,一个意外之音就从大门处喊出,喊道:“都住手,桓熙在我这里!”这一喊可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桓温转过头去,看见了蓬头垢面的桓熙。
有三个黑衣蒙面拿着剑的人不知从那里走出,带着被绑的桓熙径直走向大殿下的地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