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说!”
余不下倒提着毒枝,对着那赵钱头顶“百会穴”。
且听那赵钱道:“这鸟,是只鸽子......”
“鸽子?”董金平奇道。
“别插嘴!”余不下呵斥一声,便对赵钱道:“你接着说!”
那赵钱续道:“我俩今儿早上路过这儿,只见天上几只飞鸟掠过”,赵钱指指一旁躺在地上已不再动弹的孙李,道:“我这兄弟跳起来便捉住一只。剩下的受了惊,于是乎全飞得没影了。”
余不下指指孙李手中剥了皮的鸟,道:“便是这只?”
赵钱费力地点点头,道:“便是这只大白鸽子。孙李见那鸽子脚上系了根红绳,绑着只小纸条。原来这是只会送信的鸽子。”
“鸽子怎会送信?”
赵钱勉强笑笑,道:“小兄弟,你是没听过飞鸽传书罢!”
余不下吼道:“别净扯这些个没用的!要想活命就快说!”
赵钱道:“是,余老前辈!”
董金平想:“这赵钱死到临头,也改口不再献殷勤,想必他心中也是恨极了余不下罢!”
那赵钱嘴唇已有些发紫,却仍强忍着,接着道:“这纸条......是送给蓬莱派王掌门的......”
“蓬莱?为什么要送给蓬莱?”
董金平满脑子疑惑。
赵钱断断续续地道:“是......有一个英雄大会......”
“英雄大会?有意思!”
余不下来了兴趣。
便道:“在哪儿?”
“你没机会知道了......”
赵钱脸一黑,道:“我说......也说了,做......了做了,你还......要作甚?好奸诈的老东西!”
说罢眼一翻白,腿一蹬,便倒下没了声息。
“嘿!”余不下冷笑一声,一脚将赵钱的尸体踢到一边儿,“你以为我没本事知道?”
赵钱把孙李紧攥着的手指搬开,里面是写已经撕碎了的小纸片。
“我来!”董金平欲待接过,想拼好纸条。
“让开!”余不下推开董金平,“这纸条上有毒!”
董金平倒吸一口凉气。
余不下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拼上,可拼接处的字迹已然模糊。
董金平凑上去一瞧,只见那纸上写的是:东每琉离鸟,大、伦二岛王谨立:琉离岛桃柳坡央雄会,我等恭候逢莱派王直人大驾......
余不下看了看,皱起眉头,道:“纸条虽是残缺不全,大致意思还是领会得到!”
董金平笑问道:“那你说说看,有多简单,连好奸诈的老东西都猜得出?”
余不下哼一声,道:“别给我装傻,你这般聪明伶俐,岂有不知之理?”
余不下道:“你可听说过大、伦二岛王的名头?”
董金平瞅了瞅纸片,摇了摇头。
余不下敲一下董金平的脑袋,道:“这纸条是送与蓬莱的,你和蓬莱有些渊源,你大伯没跟你讲起过?”
“原来你也不知道?”
董金平大失所望。
董金平蹲下想了一会儿,道:“喂,老疯子,我想到了一节,你愿不愿听?”
“说!”
“赵钱在临死之际才知道你不会给他解药的,是也不是?”
“我这人一贯作风就是如此,谁叫他脑子转不过弯儿来,居然相信我的话!哈哈!”
余不下点点头。
董金平又道:“既是如此,在这之前,他至始至终都是抱着希望相信你的,是也不是?”
“喂,这跟飞鸽传书有关系么?”
“当然有啦!”董金平拍手笑道:“那么赵钱说过,孙李‘跳起来便捉住一只。剩下的受了惊,于是乎全飞得没影了’,必是真的了?”
“所以......”余不下眼前一亮。
“没错!我也看出这赵钱藏不住话,必然不会有假!这剩余鸽子极有可能便是飞到其他各门派了!那么这次英雄会应该是白道黑道都会参加,声势必然浩大,是也不是?”
“好玩好玩!这么多人,好不热闹!嘿嘿!我再来个趁乱搅局!哈哈!我去!必须去!”
余不下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余不下神色突然黯然下来。
“怎么?不去了?”
董金平奇道。
“那几只鸽子会不会都是送往蓬莱派的?那规模也不见得有多大!”
董金平一想也是,便道:“两个岛王害怕鸽子送信不到,多派几只鸽子,是有可能,但也不见得规模就小了!”
“如何?”
“一来,这赵钱、孙李之辈,要如此珍藏,便是想瞒过你去参加不是?”
“但他们也不知剩下的鸽子送的甚么信啊!”
“话是这么说,但二来,岛王要派这么许多鸽子给一个门派送信,却不是更显这英雄会之重?”
余不下捋捋胡子,道:“会不会只是二岛王和蓬莱派只间的仇怨?”
董金平摇摇头,道:“你怎就不信邪了?既然都说了是英雄会了,当然不会如此了!”
余不下想想,心中不禁对董金平有些佩服的意思。
“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个英雄会了,但怎么去?”
董金平笑道:“这还不简单?既是已然轰动武林,要找到踪迹定是不难!”
余不下笑道:“你这小娃娃真是聪明,老夫是败给你了!待会儿我俩去找个人随便问问,然后杀人灭口......”
董金平摆摆手,道:“灭口倒是不必了,既然天下人武林人士皆知,你怎不杀光天下人?我知道,你老疯子是武林中的老前辈,是‘好奸诈的老东西’,拉不下脸来!不打紧!我帮你打听就是了。”
说罢,两人朝一处闹市走去。
行不多时,余不下忽然叫道:“看!前边儿有人!”
只见两人前边儿十余里处有一大队人马正缓缓而行。
董金平叫余不下把毒枝别在身后,将纸条揣在怀里。自己脱下外衣,只穿件棉布直缀,随即把上衣撕成一条一条的布片,便要缠在余不下头上。
“干甚么?这么热的天,要捂死我?”
“怎么?叫那些个人见着你这模样,岂不得吓死?”
余不下只好乖乖叫董金平用布条在自己头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走进一看,这队人马形态各异,皆是武林人士:有丐帮的,有少林的,有峨嵋的,有崆峒的......还有各种船帮水帮,大小帮派,除蓬莱外,无不在内。又有江湖上一众成名的英雄好汉,白道黑道,共有几百号人马。董金平却是不识得名姓。
“看来找对了!”
董金平悄悄在余不下耳边道。
那一众人也瞧见了董金平和余不下。
“喂,小娃娃!你也来参加英雄会?”
“这是个甚么怪人?”
“......”
众人皆道惊奇。
“咳咳!”一位年长道人,轻咳几声,便无人言语。
见他鹤发童颜,手中摆弄着根拂尘。他中气充沛,显是一位武林中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
“小兄弟,你们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董金平只见说话之人面色红润,像个好人,便道:“道长有礼了!我和我伯伯正是来参加桃李坡英雄会的!”
那老道人听得董金平声音洪亮,不禁啧啧称奇,道:“想不到你这年方十四的小孩儿竟会玄门正宗的内功?你是蓬莱派的罢!”那老道望望天,“我还道没见着蓬莱王道长,想不到小兄弟竟是头一个来的!”
董金平听见老道人一眼便识出了他的身份来历,不由得好生佩服。
便作个揖,道:“小生正是蓬莱派胡生之徒。”
董金平说得小声,只有那道人听见。
“胡生?”那道长喃喃自语,神色微变。
董金平暗暗看在眼里,却没作声。
“小兄弟,你伯伯这是......”
说着,那老道人指指余不下。
“我不是......”余不下刚要吭声,便见董金平偷偷是个眼色,便不作声。
“伯伯,您染了病就别说话了!安心养病罢!”
说罢,董金平回过头来,对那老道人道:“道长见笑了,我祖居江南,江南地界潮湿。这不,我伯伯年事已高,前些日子染上风寒,却接到帖子,要赶来参加英雄会。我怕伯伯传给你们,便加以防备!”
那老道人笑笑,摸摸董金平的头。
“我们这一两百号人平日里白道黑道好好坏坏间打打杀杀,今日却接到英雄帖,要去赶往东海琉璃岛,便即结伴而行。小兄弟可有兴致,与你伯伯通往?”
董金平拍手道:“甚好!”
跟着老道人一行人走了些时日,董金平直走得口干燥热。
便向那老道人道:“道长,我们这是要走到琉璃岛去?”
老道人笑着捋捋胡子,道:“小兄弟这是说笑了。东海琉璃岛,岂是能走到的?这岛在东海波涛之上,这岛原本没有的,乃是后来那天、伦二岛主费了数十年心血,差万人之力,于中原运来千万斤泥沙,以船只陆续送去,于海中堆积而成。”
“噢?”
董金平奇道。
老道人点点头,道:“是有些匪夷所思,不过,这确是真事无疑!”
“难道道长去过?”
“不错,我和天、伦二岛主交往甚好,常聚在一处谈诗论道。老朽在二十年前曾上过次琉璃岛。”
董金平擦擦汗,道:“离这儿远么?”
“咱们已快到了,江浙一带港口居多,你看,前边儿有人处便有船只!”
董金平顺他目光望去,点点头。
董金平暗自寻思:“嗯?这老疯子到耐得住性子,竟一语不发?”
不多时,董金平他们已到了个商港。
几百人各自散开,只有董金平、余不下和另十余人还跟在老道人身后。
“哦?小兄弟可有兴致与老夫同去?”
便牵着董金平的手往一条船上走去。
余不下和其余人紧随其后。
那些人似乎是老道人的手下,老道人差了一人去租了条大船。
董金平和老道人跨入船舱坐下。
“小兄弟,看你这样子,是赶了好些日子路了罢。”
董金平看看周围,轻轻点点头。
那老道人脱下道袍,递给董金平,道:“你留着罢,琉璃岛气候寒冷,你衣裳太单薄了!”
“您......”
“留着罢,我还有。”
董金平依言。
一会儿,进来个人,看样子是那老道的随从或弟子。
那人在老道身前偷偷说了几句,老道神情有变。
董金平没能听到。
老道人在他耳边吩咐几句,那人眼光时不时瞥向董金平这边。
董金平十分不解,那老道人却道:“小兄弟,你权且在这舱中歇息,不可离去!我去去就回!”
董金平依言躺下,那老道便和那人一同匆匆离去。
董金平躺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一个鲤鱼打挺做起来,趴在舷窗边眺望。
董金平收好道袍,伸个懒腰,凝神细思了一会儿,嘴角便挂起一丝微笑。
董金平悄悄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条缝,探头探脑要溜出去。
“去看看老疯子!”
董金平溜到船头、船尾,却怎么也没见着余不下的影子。
“奇怪!我明明看见他跟进来的!”
董金平眼前有一个房间未看,董金平敲敲门,里边儿无人答应,便推门进去。
舱内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董金平汗毛直立,打了个冷战。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推开每个房间的门,诺大的船里竟一个人也没有。
“失足跌海里了?不!船还没开呢!”
董金平不死心,但他翻来覆去找了几遍,船里的的确确一个人也没了。
“有点奇怪呀”,董金平年挠挠头,“嗯......我叫一声看看?”
“喂!有人么?”他扯着嗓子大喊。
不过,无人答应。
“喂......”
董金平欲待再喊,一只手却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