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丹想到荆轲已向他的宫邸走去,便也急着回转。途经听雨楼,见楼上灯光依然闪耀,心想秦天雨在离别的前一晚,定然和他的两位夫人难舍难分,哭成一片。不禁驻足暗道:“虽然儿女情长,奈何英雄命短,秦天雨神乎其技,令人匪夷所思,此番刺秦不管成功与否他都不能活着回来,我把心爱的人,相让与你,还为你萌荫子嗣,是时候要回来了。”想到此,不禁心中窃喜,径往行宫走去。
听雨楼中灯光熠熠,两位公主相偎在秦天雨怀中,双目微闭,面带微笑,像是已经睡熟。
秦天雨抚摸二人秀发,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祥和,并没有像太子丹想象中那样哭断肝肠。
人生已苦短,能活着一天就开心一天,能多相处一天就多珍惜一天,何必让临别的最后一晚用泪水哭泣来作为回忆。
何况又不是生离死别,两位公主都坚信她们的夫君会安全归来,他们很快又能再见了。
只是她们依然不敢睡着,她们都害怕一睡着天就亮了,以前她们都害怕漫漫长夜,可是现在又多么期望长夜不明,无期无尽。
东方已露白,秦天雨将要起身,二位公主一言不发,将他抱得更紧。
莞兰公主道:“天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和赵欣姐姐都怀了你的骨肉,孩子不可以一出生就没了爹呀。”
赵欣忽然抱着秦天雨哭道:“天哥,你不要去咸阳了,我那天跟你说的都是一些混话,我一介女子又懂什么天下之道,天哥,我真后悔,我不该跟你说那些话,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回来呀!”
秦天雨再次抱紧二位公主,说道:“我们说好了不哭,此去咸阳往返不过半个月左右,等我回来以后,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
二位公主不再哭泣,唯有强颜欢笑。赵欣从内室奉上一把镶玉宝剑说道:“此剑是我三哥赠给我的防身宝剑长生剑,希望它能保天哥平安归来。”
秦天雨接过宝剑凝望许久,但见剑柄两面各镶一颗蓝玉宝石,知是一把上好的宝剑,正要拔出观望,忽听楼外车马声响,便匆匆走下楼去。
刚一开大门,只见太子丹亲自牵来宝马恭候。与之前来送行的既有朝中文臣武将,又有百剑各派英雄。
太子丹下得马来,奉上督亢地图,说道:“此乃秦王政最想得到的督亢地图,以督亢一地换我大燕百年太平,此行重任,就此交给秦三弟了。”
秦天雨接过地图,右手用力一握,已知图中藏有利器,心中默然,把地图放在包裹内,纵身上马徐行,对面正迎来荆轲驾马前来。
荆秦二人互相抱拳施礼,并马徐行,太子丹率数百位文臣武将、江湖剑士随后跟从。两位公主虽然都身怀六甲,却还是在婢女的搀扶下坐上马车,随众人一起送行。
出的宫外,城中百姓见此行状,都出来观看热闹。他们打听的荆秦二人是携上督亢地图与樊於期首级献给秦王,以换得秦燕好和,都纷纷追着送行。
时至晌午,已到蓟城郊外的易水桥,过了桥头就是通往易城的通秦官道,众人送到此,便一一向荆秦二人告辞。
这时太子丹奉上送行酒,道:“二位贤弟此去咸阳任重道远,为兄会在蓟城备好酒宴,静待二位贤弟功成归来。”
荆轲一饮而尽,大声道:“承蒙太子殿下倾诚相待,此番带去秦王最想要的事物,他日归来定在咸阳带份殿下最想要的礼物,众位请回,荆轲先行告辞了。”
荆秦二人正要策马疾驰,忽听桥头高处,传来击筑之声,原来是高渐离前来击筑送行。太子丹心中虽然不悦,此刻却不便张扬。
高渐离也给荆秦二人奉上美酒,等二人仰首饮罢,复又击筑,但听得琴筑声响,时而高亢如千军万马,时而悲切如离人哭泣。
荆轲骑在马上,遥望送行人离去的背影,一阵冷风从河面刮过脸上,想到此番前去咸阳生死渺茫,百感交集,忍不住附琴高唱:“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嘘气兮成白虹。”
当二位公主听得一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时,再也忍不住大哭,婢女小纹,小兰,侍琴,侍画,也都忍不住哭泣。
太子丹此时下马向荆秦二人躬身拜别,又奉上践行酒。荆秦二人下马还礼饮罢,复又上马,策马扬鞭,但见尘烟滚滚,不一会儿,远影便已消失在尘烟之中。
时过正午,众人早已离去,二位公主仍向桥头对岸眺望,见扬尘已散,路已清晰,只是早已不见离人身影。
这时太子丹见已无他人,便朝二位公主身旁走来,忽然叹声吟道:“易水桥头各东西,挥泪作别两相依。此去咸阳三千里,从此秦郎无归期。”
莞兰公主听太子丹尽说些丧气的话,大喝道:“你乱吟什么诗词,枉你与天哥也是结义兄弟。”
太子丹假做惋惜,叹道:“我与荆秦二位贤弟,义结金兰,我又何尝不盼他们早日功成归来,只是秦军威猛,骁勇善战,二位义弟此番咸阳刺秦若想安然归来,只怕是无归期,无归期呀!”
莞兰公主更加气急:“太子丹,你休要胡言乱语,尽说些不吉利的话,我夫君武功盖世,纵使秦军十万护军,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太子丹故作凄然惨笑:“莫说十万勇军,就算十万死尸让荆秦二人砍,恐怕他们也会累死。两位贤弟此番凶多吉少,为兄早已在我大燕镇国神坛给你们留下碑位,也不枉我们结义一场。”
莞兰公主强忍泪水流出,问道:“你既然知道他们此去凶险,为何还要让他们前去?”
太子丹想到荆秦二人前去刺秦,为的并不只是大燕,而是他们所谓的天下百姓,人各有志,是他们想做人人敬仰大英雄,而秦天雨更是为了一己私仇。
想到此,心中毫无歉意,厉声问道:“以他们的武功剑术,我还能逼得了他们?是他们自己要做大英雄,我做大哥的当然要成全他们。”
莞兰公主想到太子丹为了刺秦大计,用尽心机,连她的终身幸福也要断送?一时无语,只有怒目以对。
太子丹想到他为了大燕甘为质子,不仅在秦赵两国受尽屈辱,还对这些所谓的英雄卑躬屈膝。为了大燕,他不惜相送香车宝马,楼宇官邸,就连最心爱的女人都要相送。而莞兰公主此时还在怨恨他,心中气急,也是怒目相向。
二人沉默了一会,莞兰公主还是忍不住骂道:“太子丹,你简直不是人,我道你用尽心机,训练杀手刺秦是为了我整个大燕,却原来你只是为了一己私仇。像你这般心胸狭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又怎么可以做我大燕的储君,将来大燕交给你这种人希望何在?”
太子丹气急忽然一巴掌向莞兰公主掴来大声道:“够了,是谁不思国家安危,为了大燕我可以去他国做人质,你为什么不可以嫁给慕容铁王?”
莞兰公主无言以对,不禁想到了慕容铁王。
慕容铁王是东胡慕容部落的首领,东胡人以放牧战马为生,常与北燕有生意往来。
慕容铁王初见莞兰公主,就对她情有独钟,为了得到莞兰公主,不仅无偿献给大燕宝马良驹,还答应助大燕合力抗秦。
燕王为了大燕,当然乐意把莞兰嫁给慕容铁王,而莞兰公主却以死拒婚,害得燕王成了失信之人。
莞兰公主想到此无言以对,拉着赵欣的手正要上马车,只听太子丹又道:“当初若不是你与百剑门的人一起引秦天雨出手,他早已经隐身世外,今日刺秦之事也就轮不上他,他若死在秦军的乱箭之下,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莞兰公主回头走向太子丹依然信心十足:“天哥说他不会死,他会全身而退,安然归来。”
太子丹大笑:“公主妹妹又何必自欺欺人,他们二人就算可以轻易刺秦,又怎能安全归来,你真以为秦天雨是神仙,可以隐身无形,飞天遁地吗?”
“你当然巴不得天哥死去,这样你又可以要回皓月公主。”莞兰公主终于忍不住说道:“可是天哥说了,待到图穷匕见时,他会拔剑挟持秦王到一处偏远地区,再将秦王杀之,这样当可全身而退。”
太子丹听到此,心下大惊,原来秦天雨不急于在宫殿刺秦,却要将秦王挟持到偏远之处再来行刺。凭他的武功只要出的宫门,当可全身而退。
秦天雨不论武功谋略都深不可测,此人不除,今后她又如何要回皓月公主?
太子丹思忖许久才回过神来笑道:“如此甚好,我就与二位贤妹在蓟都静候佳音,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莞兰公主见太子丹话语中有所认同,心中微喜,又拉起赵欣的手说道:“姐姐我们也回去吧,天哥吉人自有天相,他为了天下百姓而刺秦,上天又怎么忍心让他死,上天一定会护佑他的。”
赵欣忽然挣开手哭道:“他不会回来了,天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姐姐,你说什么呀,我们要相信天哥,天哥为了我们,还有孩子,他怎么不会回来,他怎么舍得我们?”
赵欣哭道:“因为他是秦天雨,他若不是秦天雨当日百剑门就算是自相杀尽,他都不会出手相救,他若不是秦天雨只是刺秦报仇当然会成功归来,可是他为的是天下百姓,是天下百姓,而不只是大燕百姓!”
“什么天下百姓,大燕百姓,又有什么区别?”莞兰公主一脸茫然。
赵欣心知一时语失,差点泄露护秦会的机密,急忙问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害怕天哥再也不会回来了,妹妹,天哥真的会回来吗?”
莞兰公主为赵欣擦去眼泪,笑道:“会的,当然会,姐姐平日里比我更坚强,今日怎么会这般脆弱?”
赵欣望着莞兰公主又问道:“此去咸阳来回无非半个月左右,我们可不可以就在这易水桥头等天哥回来?”
莞兰公主轻轻点头,与赵欣相视而笑,并肩一起,嘴角含笑的面向远方,静待秦天雨早早归来。
一阵寒风掠过,二人衣襟随风摆动,好一对痴心红颜,好一幅美人画卷。
太子丹骑在马上远望二位公主携手相依,静待情郎归来,不禁叹道:“秦天雨果真得上天眷顾,此番刺秦,就算不能安然归来,有此两位公主对他如此痴情,他也是天下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