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不曾亮,帐外还是略略黑漆漆一片的时候,叶远就被一阵响动惊醒,忙爬将起来,出了帐篷一看,发现周围已经到处都是人了,虽然人多,却并不显得杂乱,军士们准备着行动前的各项物质,此时林熙然却是走了过来。
叶弟,醒啦!林熙然笑道。
想不醒也难啊!叶远朝四周望望说道。
哈哈!军中向来都是如此了,军令一出,就得依令而行,命令昨晚就已经下了,今天凌晨寅时,发起攻击,是以现在就开始行动准备了。林熙然解释道。
哦!明白,这个时候大抵是人最困最疲乏的时候,兼且昨夜对方一宿担惊受怕,此时出击却是正好不过了。叶远答道。
知我者,叶弟是也。林熙然笑着说道,随即又问,咦!陈兄呢?还没醒么?
早醒了,养养神而已。陈宁打着哈欠挑开帘子说道。
那好,走吧!正好用过早饭。林熙然于是说道。
没有鼓声,没有呐喊,只有马蹄声阵阵,出击的军队像是一股黑色的洪流,向前奔涌。
对面的匈奴阵营中,此时亦是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但看得出来,对面的匈奴军有点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人声鼎沸,各处喧哗,叶远和陈宁此时都是各自骑了一匹马,也在队伍中拿着马刀向前冲去,骑在马背上,纵马疾驰的感觉令叶远有些儿兴奋,眸中闪耀着一股异样的光芒,口里并不曾发出什么声音来,只是不断用脚踢着坐骑,只想加速,再加速,只想快点,再快点。
三叉戟的阵型前端阵型尖端已经是如一把利刃切入了对方的阵型,一时间,呼喊声,嘶叫声,人声,马鸣,在不断地响起。
刺啦!这是马刀砍入人体的声音。
扑通!这是被砍中的人尸体坠马落地的声音。
倒下的士兵可能当时倒下去的那刻,并没有死去,只是没有人顾得上他们,随即便会被对方的,甚至是己方的战马踩踏,血肉模糊。
叶远不会用刀,也不怎么会骑马,更不会骑着马用手中的马刀,但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不需要什么招式,只是坐在马背上,伏低身子,马刀扬起,纵马跑起,别停留,别转来转去,一直向前,一直向前,任何挡住的人都只要用马刀劈下就可,纵使你使得刀如何如何的不入流,缓慢,都不打紧,战马奔驰的速度足够让你劈开任何挡在眼前的障碍物,你需要在意的只是,尽量别让别人把你砍下马来。
耳边有呼呼地风呼啸而过,有人在呐喊,有人在哭叫,然后慢慢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仿佛眼前的都只不过是一幅幅图画而已,只有影像,没有声音,蓦然,有一个身影在不断变大,不断地朝自己冲过来,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人脸上的狰狞,叶远将刀扬起,斜斜地劈下,那个人便倒下了,手中的弯刀几乎是擦着叶远的鼻子划过,然后周围的声音才是再次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匈奴军的人马俱是疲乏,又是猝不及防的受到攻击,一时间被冲击的人仰马翻,瞬间落入下风,竟是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各处的士兵各自为战,有的在翻找自己的弯刀,有的在寻找自己的战马,有的在寻找自己的长官,一片混乱。
叶远觉得自己在加入战阵之后,和加入战阵之前的速度相比,并没有减少多少,仿佛在捅破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般,插入,撕裂,但渐渐地,感觉到压力了,对面似乎抵抗的越来越有章法了,进退越来越有据了,不似刚开始那般的慌乱无序,叶远感觉到对方似乎终于是开始像一个军队那般的变得有组织了起来,对面的一杆大旗开始扬起,移动,各队人马开始向旗帜移动,然后按序列有秩序地进行防守,甚至有几处小战场都开始反击起来,匈奴人的骑射优势终于是显现出它的威力来,每每箭支划过,总能带起声声惨嚎,也带走了一条条生命,己方的伤亡开始慢慢大起来,不断地有人倒下,叶远不知道总体局势怎么样,只是感觉身边的人不断在减少,从开始的四周都是自己的人,到现在,似乎身边就只有陈宁了。
两人都是咬着牙,打马向前,手中马刀挥舞,只是身下坐骑速度已是彻底缓了下来,再难复开始的那般冲击力了。
陈兄!叶远看见一杆大旗就在不远的地方飘扬,旗下一个衣饰华丽的人正在大声呵斥,似是在发号施令,四周之人神色恭谨,一个个领命而去,也似乎那里就是匈奴军队的大脑中心,战场一切变化似乎就来自那个地方,便大声叫道。
怎么啦?陈宁荡开一把削来的弯刀,顺手将那人劈下战马,喊道。
看那边。叶远引得陈宁注意,举刀往那人的方向一指。
陈宁望向那边,便是会意,两人便合作一处,齐齐往那里杀去。可看起来并不远的地方,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无法靠近,人影重重,倒下一个,又补上来一个,两个人此时身上已是多处受伤。
陈兄,助我一臂之力。叶远喊道,向陈宁跑去。
望着跑过来的叶远,陈宁抓住叶远伸出的双手,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像是扔一个沙袋般将叶远望那人的位置甩去。
匈奴阵中的那个人此时还在大声呼喝,发出各种指令,收拢队伍,却忽然是看见四周的随从俱是惊讶地眼神,然后就感觉怎么天空一下黑了,便是疑惑地抬起头,却是看见了一个人影朝自己飞来,以及那把染着血色的马刀,再然后便是看见天空在旋转,接着看到了一个无头的尸体尚在那伫立,心中想起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那具身体怎么那么熟悉。
右贤王死啦!
右贤王死啦!
人潮涌动,将将平稳下来的队伍霎时便崩溃了,各人在作鸟兽散,才稳定下来的阵型,一时间土崩瓦解,众人各自逃命,甚至有战马死去的人夺下别人的战马疾驰而去,右贤王的死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切抵抗,一切反击,都烟消云散了,匈奴此刻的心里大概只剩一个念头,怎么逃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