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几声喧哗,让寂静的牢房中开始有了点热闹的色彩。
叶若男身后跟着几个衙役,行至叶远牢房前。
若男姐!叶远微微讶异。
把牢房打开。叶若男吩咐道。
叶捕头,这死囚房,此般倒是为何?身后一跟着的衙役说道。
郡守大人欲提审叶远,难道我去问郡守大人此般为何嘛?叶若男佯怒道。
好,知道了,叶捕头。其人忙不迭点头,取下腰间钥匙串,寻到这牢房的那把钥匙,将门打开。
叶远,起来,随我走。叶若男朝叶远叫道。
叶远忙乱的爬起来,出了牢门随叶若男而去。
叶小兄弟,如果可以,替我照顾好秀云。周云龙喊住叶远,微笑着说道。
叶远莫名,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跟上了前面的叶若男的步伐。
周云龙背手站在那小窗口前,望去,仿佛看见了蓝天,白云,一边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语,呵呵!按律怎么会有一个捕快来刑房提审犯人,小兄弟,祝你早日脱身。
叶若男带着叶远七拐八拐,甚至出了监狱,来至一僻静无人的小巷中。
若男姐,你这是带我去哪?叶远微微有些迷惑。
少说话,将这身衣服换上。叶若男说着扔过来一身皂色捕快衣服。
叶远接过来,不明所以的换上。叶若男又拿来一支眉笔,将叶远的眉毛画的浓粗点,嘴唇上也涂了点胭脂,使得连日待在不见天日而有些苍白的唇看起来有了些许血色,脸上也抹了一层东西,使脸色变得黑了一点儿。
好了,走吧!叶若男将换下的衣服扔在一旁,再递给叶远一把捕快的用的刀,吩咐道,腰间挂好。叶远依言做了。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出了小巷,此时,纵是再蠢笨,也略略猜到了叶若男要做什么。
行至城门口,几个兵卒正盘查往来行人,主要是进城的,出城的倒是几乎不查。
哟!叶捕头,这是去哪?一兵卒笑问道。
哦,跟同僚去城外办差。叶若男淡定应道。城门口兵卒不疑有他,未做任何问询。
叶远低头不语跟着叶若男只顾往前走,出城几里路之后,叶远才是长呼出一口气。
我查过了,李家村发生的案件,前前后后都查过了,是张弘做的,而且我也查过了,张弘此前也做过类似事件,只是没有苦主,都被略过了。叶若男边走边说。查清楚之后,我便有些儿后悔抓住你,所以放你出来,你好自为之。说着,转身而走。
若男姐,你去哪?叶远喊道。
回去。叶若男的回答简单直接。
去送死么?叶远说道。
可我是个捕快,私自放走囚犯,哪怕这是个情有可原的囚犯,都是重罪。叶若男并未回头。
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那张弘肆意嚣张,草菅人命,被杀,也是人人拍手称快,你放过杀他之人,有何不可,公道自在人心。
可是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啊!叶若男回头笑道。
那若男姐,你就甘心为这样一个昏庸无能目无法纪的衙门做事么?叶远继续劝道。
叶若男停住了脚步,缓缓回过身来,往叶远走来,对着叶远说道,走吧!
叶远便欣喜地跟上了叶若男的脚步。
推开院门,两人进了院子,院子里有些儿杂草丛生。
这是我城外的家,平日里倒是欠了些收拾。叶若男望着叶远皱着眉四处打量的眼神赧然道。
哦,呵呵,其实挺别致的。叶远打着哈哈道。
两人进了屋,屋内倒是收拾了一番,还算干净,叶若男倒了杯水递于叶远,叶远接过,四处兜转。
若男姐,平时很喜欢这个拨浪鼓吗?走进一间房间,看情形却像是一个女孩子的闺房,这让叶远颇有点不好意思,拿起一个拨浪鼓有些遮掩地道。
这是父亲送我的,第一个礼物,却也是最后一个。叶若男接过那拨浪鼓,有些伤感的说道。
不好意思,好像勾起了若男姐你一些不怎么好的回忆。
没什么事,其实也过去很久了。
可以跟我说说嘛?叶远被好奇心勾引着鬼使神差的说出这句话,却觉不妥,正待解释,叶若男已是开了口。
我的父亲也是个捕快,一个很好的捕快,没有他破不了的案件,大到刑事人命案,小到城里张大娘家鸡丢了,大家都会想到他,同僚如此,上司亦如此。但他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叶若男坐下,轻抚手中拨浪鼓幽幽地道。
母亲生下我后,大病一场,不能生育了,家中小孩就只有我,一个女孩,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邻里街坊便有了些闲言碎语,但父亲并未纳妾什么的,对我们母女依然很好,按说,应该很感激,可有什么意义,父亲一如从前,早出晚归,甚至彻夜不归的查案办案,或许还更有理由了吧!我常常看到母亲一个人躲在房间哭,但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因此我有点儿恨父亲,在我的整个童年记忆里好像都没有父亲的影子。在我十岁生日那天,父亲依然早早地出去了,我和母亲等了很久,等到晚上,父亲还没回来,我以为父亲又如往常那样查了一夜的案子,可惜不是,第二天早上,父亲和他的几个同僚来了,只不过父亲是被抬回来的,满身是血,母亲当即哭晕过去了,我走到父亲身旁,摸了摸父亲的手,冰凉冰凉,我看他怀里鼓鼓的,便伸手进去,摸到一个东西,我把它拿了出来,就是这个拨浪鼓,鼓的木柄上还刻着“小若男十岁生日快乐”,这是我收到的我人生中来自父亲的第一个礼物,却也是最后一个了。叶若男微微抽泣,叶远想伸手拍拍叶若男的肩,安慰一下,手伸在半空,却又是停住收了回来,只能默默地看着叶若男晃动的双肩。
据父亲的同僚说,父亲和几个捕快去追踪一个盗窃犯,却落入了一群人的围困,父亲掩护着几人撤退,多名捕快收到消息前去增援后,那伙人才抬着同伴的尸体跑了,只是父亲也身中几刀,在抬来的路上就不行了。我觉得我会恨他,恨他对家人疏远,对外人却很好,对工作比对家事好,我有时候会羡慕其他的小孩可以在父亲的怀里撒娇,会扯着父亲衣角央求一串冰糖葫芦,而我却从来都是一个人。可是当我看见他冰冷地躺在我面前,怀里揣着给我的十岁生日礼物时,我却不可能有恨了,甚至最后,我自己也成了一名捕快,你知道么,其实我对这衣服的爱和对它的恨一样重。
叶远终是伸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叶若男就势靠在叶远的怀里嘤嘤地哭泣。
每个人都有一段过往,每一段过往都是一个故事,或悲或喜,或痛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