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的一端,是无边无际的大山;长街的另一端,也是无边无际的大山。
山上的秋叶,在秋日夕阳的照耀下,远远的看过去就好像一片片黄金。
子南雅萍推着轮椅,慢慢地从长街的这一头,走向长街的另一头。
司寇灯枫就坐在轮椅上。他的伤势远比他想像中更严重。
他不但伤口在痛,全身的筋骨都在痛,又痹又痛。
他能够苏醒过来,实在是个奇迹。
但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他的手中还是紧紧地握着他的那杆魔枪。
枪身如墨,枪缨如血,枪锋如雪。
雅萍慢慢地推着轮椅,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发现这条长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灯枫静静地看了看长街的两旁。
长街的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店铺,街上有各式各样的人。
他道:“这条街道和我俩初次相遇的那条长街竟是完全一模一样的,连街道两旁的店铺、招牌都完全一样。若不是长街尽头尽是大山,而非荒原,我都差点以为自己忽然又回到了边城峮宫小镇。”
荒原上的小镇。
小镇中的长街。
一匹火红的桃花马。
马上少女也红如桃花,更是艳如桃花。
再回首,只在梦中。
再相聚,人事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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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这座小镇确实和峮宫小镇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几乎?”
“至少有一点不一样。”
“哦?哪一点?”
“这座小镇的名字不是峮宫。”
“那小镇的名字是什么?”
“寂剑。”
“寂剑?”
“是的。”雅萍停在了长街旁的一个窄门之前。“这个小镇就叫做‘寂剑’。我答应过你,会将‘寂剑’的秘密告诉你。”
雅萍推开窄门,推着轮椅慢慢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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峮宫小镇的长街上有一个地方就叫做“窄门”。
窄门后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那里有酒,却不是酒楼;有赌,却不是赌场;有随时可以陪你做任何事的女人,却也不是妓院。
大厅中除了十八张桌子,还有十八扇门。
大厅的后面,还有道很高的楼梯。
“窄门”的主人总是坐在楼梯口一张宽大而舒服的椅子上。这个服装很华丽、修饰很整洁的中年人好像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一个人在玩着骨牌。
这个小镇的长街上也有一个“窄门”。
这里的“窄门”后面是不是也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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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门”后面也是一个大厅。
大厅的楼梯前,也没有服装很华丽、修饰很整洁的主人坐在宽大而舒服的椅子上玩着骨牌。
大厅里并没有十八张桌子,也没有十八扇门。
空旷的大厅只有两扇门。
一扇前门。
一扇后门。
雅萍推着轮椅,慢慢地走过大厅,推开后门,慢慢地走了出去。
大厅的后面是一座小院。
竹篱柴扉,半院梅花,从梅花竹篱间看过去,可以隐约看到三、两楹木屋。
屋子里没有花也没有燃香,却带着种深山中树木刚刚被锯开时那种特有的清馨芬芳。
一个穿着一件白色长袍的女人,背对着门,站在一幅“秋狩行猎图”前。
画上画的是一位王子,骑在一匹高大神骏的白马上,弓在手,箭在壶,鹰在肩,扈从在马后追随呐喊,猎犬在马旁跳跃吼叫。
晴空万里,天高气爽,王子的意气风发,流动在纸上。
看画人的身子单薄如纸,她的清丽与淡雅就像是远山外那一朵悠悠的白云。
她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如火一般的迷恋。
灯枫也仿佛忽然变得痴了。
看画人转过身来,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灯枫,眼中那火一般的迷恋之色却已消失不见,只有如幽灵般冷漠无情的眼神。
“你终于来了。我就是‘寂剑’的主人。我的名字叫做子南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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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卫君姬角将长女鎏倩送往咸阳,嫁于始皇帝长子扶苏为妻。未几完婚,皇长子扶苏即因谏阻“焚书坑儒”触怒始皇帝,遭贬斥至上郡,监修长城。
十三年前,始皇帝崩于沙丘平台。少子胡亥即皇帝位,是为二世皇帝。秦二世皇帝未返咸阳,即赐扶苏自尽,并尽诛始皇帝皇子十二人、公主十人。
其时,扶苏之妻鎏倩得秦宗室相救,逃出咸阳。
“寂剑”本为秦孝公时,商鞅变法所建,世代由秦国宗室重臣所掌,专司暗杀、刺探。
至二世皇帝尽杀宗室诸公子,乃传由鎏倩执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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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枫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鎏倩慢慢地抬起手,指着灯枫身后的雅萍,道:“因为她。”
“因为她?”
“是的。因为她马上就会称为‘寂剑’新一代的执掌人。”
灯枫转过头,看着雅萍。
雅萍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笑得有些神秘,又有些得意。
鎏倩接着道:“我已经决定将执掌人的位置传给她,因为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但以她现在的能力,还远远掌控不了‘寂剑’,所以我希望你加入‘寂剑’。”
灯枫道:“你不是本来应该杀我的吗?”
鎏倩道:“但是我现在已经改变主意了。”
灯枫大笑。
鎏倩道:“我并不是在说笑话,只要你答应,你就是‘寂剑’的第一护法。”
灯枫笑道:“我若答应,你肯相信?”
鎏倩也叹了口气,道:“我不相信。”
她凝视着灯枫,叹息着又道:“你看来实在不像是个能让女人信任的男人。”
灯枫道:“那么我们这交易岂非根本就谈不成?”
鎏倩叹道:“所以这实在是件很遗憾的事。”
灯枫道:“所以你只好杀了我了。”
鎏倩道:“我并不着急。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的。”
灯枫道:“哦?”
鎏倩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又转过头,望向窗外。
窗外是另一栋木屋。
木屋里有人。
很多人。
很多女人。
很多好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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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可怕,一屋子的女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女人居然都是灯枫认得的,非但认得,而且每一个都很熟。
非但很熟,而且熟得很,简直可以说熟得要命。
在汉中认得的盼盼、在陇西认得的阿娇、在辽东认得的金娘、在黔中认得的楚青、在巨鹿认得的小玉、在太原认得的大乔。
不管是盼盼、阿娇、金娘、楚青、大乔、小玉都一样,都是非常可爱的女人,都和他有过一段不平凡的遭遇,也都和他共同度过了一段极美好的时光,令人终生难忘。
他忘不了她们。
她们更忘不了他。
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她们居然会忽然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如果他偶然遇到其中一个,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不管遇到其中的哪一个,他都会觉得很开心的,甚至会开心得要命。
可是忽然间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人全都遇到了,这就真要了他的命了。
这种事简直就好像是噩梦一样,随便什么样的男人,都绝不会愿意遇到这种事的。
如果你也是个男人,如果你遇到了这种事,你说要命不要命?
“这几位姑娘我想你一定都认得。”鎏倩道:“我也知道她们都是你喜欢的人。”
灯枫不能不承认。
鎏倩看着他道:“抱歉的是,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多,还不知道你最喜欢的是谁,所以只有把她们全都请来了。”
灯枫苦笑。
“多情人最怕的就是寂寞,这一点我也明白。”鎏倩道:“所以我才把她们请来,陪你在这里好好想一想。”
她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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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萍凝视着灯枫,美丽的眼睛里,带着种谁也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的表情,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说道:“你没有考虑过留下来?”
灯枫低下头,沉默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她。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幽怨。
无论谁看到她这对眼睛,都应该明白她的感情。
灯枫也许并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敢去明白。
可是现在他已不能不明白
他忽然笑了笑,道:“我们为什么总是要说这种不开心的事。”
雅萍道:“因为不管我说不说,你都是一样不开心的。我只希望你明白,我对你的感情,从见到你的那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有改变过。以前不曾,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
灯枫的心里忽然涌起一种他自己也无法了解的感情。
他几乎就要脱口答应留下来。
但他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又低下了头。
雅萍握住了他的手,道:“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只要我们在一起,这天下就是我们的。”
灯枫道:“你不怕我……”
雅萍道:“我不怕你,我信任你,我这一辈子,真正信任的只有你一个人。”她的声音温柔如春风,慢慢的接着道:“只要我们两个人能在一起,无论是什么样的困难,我都有把握能克服。”
灯枫没有再开口,连眼睛都已合起。
雅萍凝视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的放下他的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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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萍也走了。
只留下了灯枫一个人在屋子里,坐在轮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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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天
【近代】秋瑾
祖国沉沦感不禁,闲来海外觅知音。
金瓯已缺总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
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