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两人并肩走去,即使不认识的人也能从背影中看出他们的关系。
又何况认识的人呢?
孙烟凝就站在一根木柱前,瞧见了那副场景!
她的心头忽然说不出地烦闷,忽然转身,一道清冷的身影电也般地掠出,掠向自己的房间。
“砰”地一声轻响,她重重地扑上了床。
孙烟凝咬着牙,左手抓着床被,右手成拳,重重地在床上击了一拳。
以她的内劲,一拳足以轰踏整张床!
可床并没有塌,这时并不是在与人放斗、对敌拼命。
除了这一身武功,她与一般的女儿家无异,她也会发些小脾气。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看人家成双成对之时,会有一种说不出地羡慕、嫉妒的心情!
还是她一点也看不上的两个人。
为什么看到他们并肩走在一处,亲昵的动作时,心里竟然也会幻想着有那么一个人也能够这样牵着她的手,在月下漫步?
她的心头忽然出现了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很模糊,一个却有些清晰。
孙烟凝想起了自己那夜从礼堂离开的情景,那夜离开多情山庄,一路并无阻碍,出了山庄后,脚步越行越快,心头思绪纷乱,念头一个接着一个闪过,比她脚步还快。
最主要的两个念头却是惭愧与庆幸!
居骄天越让她轻易的离开,对他的惭愧就越深,但她走得越远,心里的侥幸就越强烈。
这时她才知道,她打从心里就不喜欢居骄天,她之所以答应嫁给居骄天,一半是跟自己母亲使性子,一半是因为居骄天的表面功夫做得实在是足,心里多少是有一些好感。
但只是因为一些好感,就仓促嫁给一个人,实在是太冲动。
就在她慢慢地想清楚了以后,心头忽然一阵慌乱,“母亲为什么一点动作都没有?她难道真的愿意我嫁给居骄天?我这般违背她的念头,我还能回宫里吗?”
想起一贯严厉,不苟言笑的母亲,孙烟凝突然不敢回家了,但不回家,又能去哪?
心情虽然很混乱,脚下功夫却丝毫没有影响,看来她在这一方面上确实下足了功夫,一呼一吸之间自然而然地前行着,就在这时,道旁一株大树后突然掠出一条人影,轻烟般飘到了孙烟凝的面前。
以孙烟凝的功力,已经很难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欺近她身前三丈处而不让她发觉。
但这人的身法却是极其高明,已臻于化境,纵然孙烟凝全神贯注之下,也不易察觉,等到她反应过来,与对方已不足一尺。
孙烟凝吃了一惊,但她应变也不慢,霎时间将内劲布满全身,整个人便如一件暗器般撞了过去。
至于撞到的是什么,那就不可而知了,这当口只能先护住自己。
但觉身子所触处一片空柔,全不受力,这一来可比遭了暗算还要让她惊讶,抬起头,便见到那一张熟悉的严厉的脸。
此刻这张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温暖的微笑。
孙烟凝眼眶一红,张臂抱住了她,叫道:“母亲!”这人正是千灵宫之主,母亲孙碧薇。
孙碧薇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那些事情都不必再讲了,咱们回家。”
孙碧薇将居骄天赶走以后,就带着女儿回家了。
孙烟凝总觉着母亲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揭过多情山庄的事,果然回去的第二天开始,就要求她做起了送饭的工作。
送给一个关在囚室的小子,那小子身穿锦袍,四肢却被钢箍锁住,不得自由。
他的打扮很华丽,就按着最标准的世家少爷去打扮。
可他的行为举止却跟个乞丐无异!
他原本就是个乞丐,乞丐中的老大,丐帮的帮主,吴庭!
母亲最低的要求便是不能让他死了,孙烟凝虽然很讨厌这个人,却无法抗拒母亲的意思。
犯人已被锁住,孙烟凝就只能给他喂饭,但她的眼光始终不去看他一眼,轻蔑、鄙夷、瞧不起……
吴庭当然也能感觉到,赌气将刚刚喂到嘴里的一口饭吐了出去!
孙烟凝怒道:“喂你吃你还不吃!”
吴庭懒洋洋笑道:“你喂得不情不愿,我没有胃口吃!”
孙烟凝忍住气道:“那要怎样才不显得不情不愿?”
吴庭笑笑道:“你长得也不赖,就一边喂我,一边跟我说会儿话,我就吃!”
孙烟凝忍耐不住,直接将饭碗摔了,转身出门。
第二天,第三天再去时,吴庭仍旧是那种态度。
他饿得整个人都虚脱了,可是精神却不差,就像一头病虎。
到了第四天,孙烟凝也不禁动容,只能不情不愿地去喂她吃饭,跟他随便聊上几句。
江湖上的事孙烟凝懂的并不多,但话匣子一开,吴庭反而能讲出许多稀奇古怪,有趣的事,不知不觉间,孙烟凝听得兴趣浓厚了起来,谁知道吴庭却不理她了。
就这样被这个混小子闹得无可奈何之际,就让她碰见了月下散步的两人!
现在,孙烟凝就躺在床上,回想吴庭这个臭小子的可恶之处,但奇怪的是,这人这么可恶,却比居骄天让她的印象还要深刻!
孙烟凝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间,似乎猜到了母亲的心思。
“难道是想让我嫁给这个臭乞丐?”
想到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箭似的从床上跃起,飞掠向母亲的房间。
夜已渐深,孙烟凝鼓足了勇气,伸手拍门,她的手还没碰到门,门先已开了。
母亲就站在门口,淡淡道:“怎么啦?睡不着?”
孙烟凝满肚子的话突然间又无影无踪了。
孙碧薇见女儿在自己面前如此拘束,暗自叹了口气,多年来潜心于武学,对于女儿并没有照顾到太多,物质上充足,心灵上的距离似乎从来未曾近过。
当下牵起女儿的手,在月色下缓缓走着。
她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尽量温柔些,带着几分慈爱的语气道:“凝儿,你想跟我说什么?”
孙烟凝一怔,她已有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小名,于是鼓起勇气道:“我讨厌那个臭乞丐,把他赶走吧!”
孙碧薇仔细瞧了女儿一眼,忽然道:“好,明天就让他走!”
孙烟凝想不到如此轻易,反而有些迟疑道:“母亲,您不问我具体原因吗?”
孙碧薇笑了笑,道:“你说的已经很具体了,臭乞丐!还是说你忽然觉得这人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了?”
孙烟凝断然道:“不,我就是不喜欢他!”
孙碧薇“嗯”了一声,道:“但我觉得这小子人还不错,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再去了解了解他。但若不愿,便就此作罢!”
心中却想着,“女儿,你的性子比当年的我还要高傲,若不让你多见识一些青年才俊,将来如我一般独身一人,也是无趣。这吴庭虽是丐帮中人,但他在年轻一代人里,也是其中翘楚。不逊于他人。”
原来她费尽气力,不过是为了帮女儿寻得良配,但她的方式却比较温和,怕的便是引起女儿的抗拒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