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墨色长刀，反复的沙漠上划下一道道刀痕，远看去皆是整齐，细看深浅却依旧有些微差。
“还是不够吗.....”江九歌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眉头微皱，这一月练习进步颇大，但在于力道的控制上依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宋远歌眯着眼，躺在竹伞带来的阴凉下，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悠哉游哉。
犹记一月前，宋远歌与江九歌二人坐于关头，宋远歌月下煮酒。
将酒壶挂于焰上，向火堆中添置了一根木头，惹得木灰扬起，酒壶中飘摇而出几缕青烟。
宋远歌伸了个懒腰，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对着江九歌道：“你在此挥几刀与我瞧瞧。”
江九歌手持长刀，在月色下全力劈砍了几刀，几丝开山之意凝于刀间，颇有一番气势，却是让宋远歌看得连连摇头。
招了招手，示意江九歌停下，宋远歌也不知是否是太过于无聊，打了个哈欠，道：“你可知晓为何有刀？”
江九歌听后，思考了几秒，迟疑的回道：“保家卫国，行侠仗义？”
宋远歌冷笑一声，“呵，那不过是那些江湖人士掩人耳目的说法，你小子聪慧如斯，这般说法我却不信得你会信。”
“那你说为之何？”江九歌两手一摊，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宋远歌。
宋远歌咳了咳，这才发觉自己有丝失态，不过随即面色阴沉了下来，吐出四字。
“为了杀人。”
江九歌听后，诧异的看了宋远歌一眼，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位一向醉生梦死，对一切都看起来漠不关心的宋远歌竟然会如此说。
“你知晓你为何练刀会停滞不前？那便是你刀中少了一股杀气，内心少了一股狠辣之劲。”
“刀乃甲士先提，后入江湖，天生便是为杀人而生，全身之构造都是为夺人性命之时，干脆利落，省时省力。”
“近些年来，有人争那百兵之王，有人道枪，有人说剑，皆有其理，我不否认。”
“但若单论杀人夺命，百兵皆是要仰刀之项背。”
“所以用刀，力为骨架，则杀气为魂魄，若只有骨架，而无杀气，练之无用，只有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罢了。”
宋远歌看了一眼江九歌手上刀，缓缓说道。
“何来杀气？”酒壶下的火焰映得江九歌的面色通红。
“杀气可不是练来的。”
“你看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将军，表面上看皆是夕阳西下之景气，如田乡老农般朴素平淡，实则一身杀气内敛，最是骇人。”
“杀人得杀气，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宋远歌起身拍了拍了关墙，看着面前这片不知埋了多少荒骨的沙漠，幽幽道。
“杀人得杀气……”江九歌扯了扯嘴角，心里有些复杂。
“余心不忍？”
“可是你若不杀人，人便杀你，如今乱世，谁与你讲那儒家的仁义道德？纪国百年前北戎五十万大军南下，一把关内烧至关内八百里，所过之处，妇孺皆杀，寸草不生，你与他讲仁义道德？中州六国，明争暗斗几百年，几乎呼吸间便有人死去，多少人为此丢了性命，谁与他们讲仁义道德？”
宋远歌一脸戏谑望着他。
宋远歌只道江九歌尚未年幼，对诸事尚不了解，叹了口气，道：“若有一日你离纪国南下，你记住我与你今日说的一句话。”
江九歌洗耳恭听。
微微俯下身子，看着那隐于黑色木炭之间的点点火星，宋远歌轻声语：“乱世之中，留得性命最难。”
话毕，酒已煮好，入杯中，杯低暗流香。
举樽饮酒下肚，一股火辣从小腹中传来，宋远歌脸色微红，有些醉意道：“明日起，你与我一同，先把那刀法之骨架练得，至于杀气，日后再说。”
江九歌应下。
隔日，江九歌与宋远歌来至大漠上。
宋远歌指了指地面金黄的沙石，“今日起，你便用刀劈砍沙漠，百刀之内，留得刀痕若是列之有形，深浅如一，你刀法便得小成。”
“劈砍沙漠？”
“莫急，还有呢。”宋远歌缓缓的从身后抽出一把墨色长刀，“你若练刀，便用此刀。”
“这是……”此刀身修长五尺，通体皆是漆黑如墨，刀背上微微凹陷的血槽上有着一条微不可见猩红血死延至刀柄，江九歌只感一股压抑寒迫之感扑面而来。
宋远歌手指轻抚过冷冽的刀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留恋，“此刀名为墨刀，是我往先年从那墨家侥幸所得，乃我三把佩刀之一，如今我留之无用，便将他赠予你。”
“不过握住此刀，你一身天地元气之力便会被此刀吸纳压制，与那常人相差无几。”
“除非你用我予你的那把小刀割指引血于刀背血槽，心刀相通后，你才可使得其威势。”
江九歌接过墨刀，握在手中，顿时便感到刀柄中有一股力量将全身力量都从手心中吸纳而去，顿时间，手中墨刀显得沉重无比。
“此刀莫怕是有四十斤。”江九歌心中暗道。
虽江九歌双臂有二十牛之力，但无天地元气在体内流转，拿起此刀还是有些吃力。
而后挥刀劈至地面，却是完全控制不得力度。
“好了，你就此练刀，我先歇着去了。”
宋远歌道完，随即离开了此地，留下江九歌一人。
顶着炎日，单手艰难的提起四十斤的墨刀，握住墨刀向沙漠上劈去，留下一道道深陷的刀痕，每挥得一刀，江九歌皆是感至耗尽全身力气，之前所得开山之意皆是散去，一刀便是一刀，虽少了几分气势，但胜在纯粹。
之前江九歌模仿那开山之意，只是练得招式，此时再练刀，便是在劈砍之间再进一步，练至小成，刀意便可收于刀间而不外露，举刀之间便可有那杨开全力一击之势。
练得一天，直至日落，江九歌便感全身脱力，在大漠之上，留下数千道刀痕，不过留得一夜，便被细沙掩去。
期间宋远歌自是来看过几次，看着汗流浃背的江九歌，暗暗的点了点头。
时过一月，江九歌不仅对于力道控制的境界上比之先前自是大有提升。
江九歌愈发愈觉得全身皆是在练刀中受益颇大，包括许久瞧不见动静的锻骨之境皆是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且手臂内侧，一条用肉眼便清晰可见的紫色筋脉微微暴起，如同一条小蛇缠绕在手臂间。
宋远歌自是瞧见了江九歌的变化，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意，低声自语道：“紫蛟绕臂，这小子倒是好大的机缘，不过如此一来，我倒是可以点拨几许，也算不得拔苗助长了。”
紫蛟绕臂，是炼力一途中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异相。
乃体魄受之磨砺，厚积薄发之意，借此异相，炼体感悟比之平日可算得是一日千里。
此异相只现于筑基之境，对于境界尚低的武道之人来说，实乃福音。
不过宋远歌却是不知，此异相在江九歌十岁那年便已经出现。
十岁之后，每月练武时此异相便会浮现一次，且每次出现后，紫脉的颜色便会愈发加深。
江九歌起初也是颇为慌张，不过过了几日后发现此物对身体并无影响，江九歌也就听之任之，不管不问了。
“来，刀予我。”宋远歌起身对着江九歌唤道。
江九歌闻之，将墨刀扔了过去。
一手抓住墨刀，抚了抚衣袖，宋远歌大喝一声：“看好了！”
抬腿疾跑，衣袍瞬间被大风灌满，宋远歌瞬间便显得大了几倍有余，手中墨刀随着身影的移动，刀起刀落。
一道道刀痕刻于沙面，墨色刀影划之地面如同笔墨落于画卷，凌厉间夹杂着一丝柔美，刀刀落之如有神。
瞬息之间，百刀落下，宋远歌脚步戛然而止，回绕至竹伞子再次躺下，将墨刀扔回江九歌手中。
百刀痕交错相连，一刀四尺长，刀刀相见不过一步之遥，百刀相连，杀气迸然涌出，落入江九歌眼中。
好一幅漠上刀莲图！
这一日，紫蛟入体，江九歌刀法大涨，铜骨化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