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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杀 将

原创作品:混沌游 风吹日月 9603 2024-11-11 16:38

  刘浪听后暗暗吃惊。

  黑白教教主阴阳先生居然将如此机密杀人计划坦坦白白和盘托出,摆明下了生死绝杀令,很显然把自己的命和王守仁将军的命算在内。

  阴阳先生嘿嘿一声,冷冷道:“素闻你独来独往浪迹江湖,所以本教主拟作三次刺杀,三日后我将每次派遣一或两人前往,若不成功,我是否亲自出手还不知。”说完,他就再也没有说过任何一个字了。

  刘浪离开偌大庄院时,完全没有遭遇一丝一毫阻挡。因为黑白教教规森严执法如山,教主命令就似圣职,违抗者只有一个“死”字。

  在这人世间没有多少人想死,为什么呢?

  只因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无边无际的浩瀚宇宙下,许多人不都是这样忍辱负重忍屈偷生,顽强地活下去,走完人生漫漫长路。

  三天三十六个时辰,长长光阴怎样打发无聊寂寞.孤独空虚?

  寂寞是空虚,空虚是寂寞,有伴的人在狂欢,孤单的我又该怎么办?

  刘浪现在孑然一人。

  很多年了,几乎没有什么事能令他感到讶异,也几乎没有什么事能令他感到欢悦。没有飞扬激情快活生活,他的心心若止水,没有什么事的时候,都只会想去一个地方,也只有那个地方可去,在那可以抚平他纷繁狂躁.抑郁寡欢的心绪,那儿就是娼楼妓院。

  人如果失去了方向就会迷路,生活若是失去了方向就会走向堕落。

  他仿佛被魔鬼附了身,二天二夜无休止沉沦堕落,除了放荡不羁仍是狂啜纵情。到了第三日,他出现在他该出现的所在,寻得他该寻得的人——王守仁,王大将军。

  当护卫兵士步入议事大厅时,厅内已站满了将士谋臣,除王守仁御史以外,另有吉安知府伍文定.评事罗侨.同知郭祥鹏.进士郭持平等人。他们正在俯首视图商议军机,每个人都在交头接耳各抒己见,气氛严峻紧张,没有人的神经不是绷得紧紧地。

  那名兵士抱拳一躬,说道:“启禀王大人,外面有位壮士叫刘浪,他说有要事相告,系牵死生。”王守仁站在那双目紧闭正思下步策应,突闻有人通报,不禁眉头一蹙,低低道:”刘浪?”

  浪子传奇事迹响遍京师,早些年前已经威名赫赫流传四方,从底层小小官职一夜之间平步青云,升迁到锦衣卫最高官阶——指挥使。

  厂,指东厂.西厂.内行厂;卫,指锦衣卫,合称厂卫。厂卫是皇帝耳目爪牙,多由司礼监太监充任。锦衣卫原为内廷亲军.皇家卫队,多是皇上亲信心腹担任,除侍卫掌卤簿仪仗外,专司侦察,又名缇骑;锦衣卫掌侍卫.缉捕.刑狱之事。恒以勋戚都督领之。平日镇压臣下罗织大狱,捕人审讯处刑,还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抓拿的犯人可以不公开审讯。恶名昭著且所施酷刑令人发指惨绝人寰。这些人身穿金黄色官服,有意权力高高在上,称飞鱼服,佩带绣春刀。

  “锦衣卫,哼,没有一个好东西!”“那帮人全是专干窥伺.监督官吏百姓言行的狗奴才!”“把他轰走,要不然叫他也来尝尝衙门里的夹棍.脑箍.钉指,打到他一佛出世二佛生天!”人群当中显是好几人识得刘浪大名。

  王守仁沉思一会,对着通报兵士说道:“把人带入后堂。”话音刚落,吉安知府伍文定语重心长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虽同锦衣卫没瓜葛多年,但是这人并非善良,骤然前来毫无征兆。现在大敌当前,王大人冒然会晤,只怕......”后面“凶多吉少”四字,字挂嘴边闭口不言。

  “锦衣卫”三字,王守仁记忆犹新且心有余悸。正德元年【公元1506年冬】,他任兵部主事,因南京科道官戴铣一干人上疏进谏,请求驱逐太监苗逵.高凤等人,抚慰刘健他们以安其位。可是武宗见疏龙颜震怒,命令将戴铣一批人逮系诏狱施以廷仗,之后除名一事深感忿恚不平。于是向朱厚照递上奏折,指责起因事主宦官刘瑾的罪行,因此得罪当今圣上廷仗四十,谪贬到贵州做龙场驿丞。当时途经浙界钱塘江,若不是巧使“金蝉脱壳”计谋,悄悄换上道路,躲到武夷山暂隐,早遭刘瑾派遣的锦衣卫毒手。锦衣卫行事诡秘手段狠辣,朝野上下谁不知道?

  王守仁又怎么听不出伍知府话中意,他挥了挥手示意,兵士领命退下。

  宁王造反,义兵们前前后后正忙着征调兵食,前厅将来兵往嘈杂异常,此刻后堂却是迥然不同。将军有令不许穿越,所以冷清清地,连飞燕掠檐发出清脆鸣叫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刘浪潇洒飘逸翩翩踏来,神情悠闲气定,脸上洋溢着浅浅笑容。王守仁正襟危坐紫檀太师椅上,老远瞧见来客,暗赞:“好一位美男子!”刚起身相迎,被侍立左首的伍文定挡在身前,只听他压低声音:“大人,提防笑里藏刀。”堂上他已布置了二十名带刀侍卫,为防不测惊变,倚后屏风埋伏下百名身手最好的刀斧手。

  王守仁轻轻侧让,走上前头迎上行在石阶的刘浪,笑了笑道:“刘指挥使,久仰久仰,今日得见真人实在三生有幸。”他历来对锦衣卫中人无好感,那趟险遭刘瑾派来的刺客之毒手,更是心恨有加。可是忽地对刘浪殷勤客气大大想亲近,心头不解且暗暗吃惊。刘浪拱手道:“王大人,以前的称呼还提它干嘛。”王守仁拉着他的手然后一起坐下,叫道:“来人,沏茶。”不一会儿,清香醉人的茉莉花茶立刻献上。鹄立一旁的伍文定一双眼骨碌碌滚来滚去,眼神从没离开过刘浪身周半分。

  刘浪当作不见,呷了口茶,峻然道:“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突然拜访实在有件生死攸关的大事要告诉你。”王守仁道:“刘指挥使......”刘浪摆了摆手,王守仁点了点头,肃然道:“请讲。”刘浪一字一字地说:“有——人——要——杀——你!”

  “杀你”二字话落,侍立两旁二十名带刀护卫各各准备锋刀出鞘,右掌紧贴刀柄,人人暴射出缕缕凶光,只等下格杀令。

  刘浪哈哈大笑,拂袖一挥发出几十道寒星,那些细如牛毛的银针纷击厅上刀手穴道,当场使他们手足不能动弹。这一招又稳又准迅捷如电,看得叫人瞠目结舌。接下来的动作居然是轻提茶樽,浅浅啜茗一口,如此随意随兴,丝毫觉察不出刚才惊人异动。

  王守仁.伍文定暗道:“高手!果然不愧是一等一的上乘绝学!”

  刘浪吹散杯口热气,悠然自得的样子凸显气定神静,只听见他淡淡道:“我若要叫人三更死,没人能活过五更天;即便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也是不费吹灰之力。”说话时,将整个茶盖捏成粉碎,沙沙沙粉末撒满断层地砖上。

  断层地砖?什么缘故?原来刘浪手脚没歇,掌上催力脚底也卯足劲力,重重一按地层,顿时间满厅横七竖八断痕处处,青砖爆裂的景象,像是只毒蜈蚣蜿蜒爬行,令人触目惊心。伍文定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就连隐藏在屏风后面的刀斧手都发出了轻微惊叹音。

  显露这等惊世骇俗的绝世神功,又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够相信的呢?

  徐久徐久,王守仁终于开腔问道:“到底是谁要取我项上人头?”刘浪应道:“宁王的狐群狗党。”又是一阵沉默,刘浪忽道:“我倒有一计......”他把宁王.黑白教之间的裙带关连及其原委说了一遍,再将心里盘算的对应智策详详细细口述一回。当说敏感话题,从始至终贴耳低语。王守仁听后,道:“这......”

  过了亥时,子时莅临,到了第四日。黑白教教主阴阳先生派遣的刺客随时随刻都会无影杀来。刘浪形影不离守护在王守仁左右。

  俗话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蛇虽长,但击破蛇头,整条蛇也就被打死了。打垮敌军主力,擒拿对方首领,以此瓦解.粉碎敌对的战争机构。这些粗浅道理人人知,而阴阳先生施行杀将计划,将要一石二鸟,连带名动江湖的浪子一并铲除。

  丑时.寅时.卯时......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过去了。王守仁虽是个曾经沧海的宿儒名将,惯经风雨的他此时此刻眉宇间也流露出焦躁不安的隐忧。

  等待,本身就是一种煎熬。等待死亡的滋味毕竟不是好受。

  午时,阳光普照晴空万里。有人进门来报,说外面有位身穿白衣举止文雅风流倜傥,好像出尘飘来的仙人一般的中年男子,指名道姓要面见王守仁王御史。王守仁听见后,与刘浪二人不约而同大步流星跨过门庭。

  入眼帘第一目,王守仁暗赞:“好一位风神秀异的奇男子!”那人鹤立微风中,恰有一团淡淡轻烟漫过,飘飘渺渺若有若无间,真好似出了尘的神仙天人一样。

  刘浪看了白衣男子一眼,说道:“先生,这是第二回见到你了。”中年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日前大花园偶然邂逅,临摹王羲之【兰亭序】的那位文人骚客。白衣男子道:“见面不如不见......也许是最后一面了。”王守仁截口道:“你是来找我的。”白衣男子应声道:“不错。应友邀约,寻你就是为了杀你,杀将军之前得先毙了他。”说完,目光闪动,迫视刘浪。

  这话语出自他口,好似轻描淡写,仿佛根本不会有事发生。一副泰然处之镇定神情,犹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在场的人无不被这种轩昂不凡的气势所折服。

  白衣男子朝着刘浪说道:“今日免不了一场龙争虎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各安天命吧。”刘浪峻然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先生,请!我一定放手一搏奉陪到底。”“放手一搏”四字,是说给自己听的。以对方这般俊秀潇洒的文士,绝对不会邀助拳进行暗算,从而降尊纡贵自贬身份。所以这次激战可以放上一百个心,应付他一人。

  刘浪缓缓走到空地中央处行了拱手礼,展开架势凝神以对。他知对手是个劲敌。百无一用是书生。愈是显得文质彬彬软弱无力的宿儒文者,武功愈加深不可测。那白衣书生忽道:“慢着!我闻你身怀武技既杂且繁,暗器囊里所藏器具不下百种,十分得出神入化。你的点穴判官笔冠绝神州,走的路数至刚至阳。我想讨教一下绝命杀手锏——软笔功夫,可以吗?”刘浪颔首,轻叱:“请!”

  书生二话不说横臂一振,一块端砚“嗖”地一声飞空出世,直挺挺钉入侧墙,动作优雅飘逸,紧接着身形暴长,旋身一卷掠向壁边,然后执笔一沾回旋疾点刘浪胸前要穴,手法又急又迅,当真快到无法形容。

  刘浪不敢怠慢,掏出鼠须笔步法走偏躲开,蓦地兔起鹘落轻灵一跃飞去壁上,提笔浸泡墨水。书生一击不中运笔骤变,笔力挟杂雷霆万钧之势,狂颠扫刷过来。刘浪识得敌人施展的是狂草字体,因不知是哪家大师帖本,下一笔划向哪处,所以不求速战速决,以守为攻步步为营。

  十招一过,书生见难取胜,当下运笔一撇招式又变,只见他笔锋线条凝练结实,结字作中紧外松呈“放射状”,气势开张咄咄逼人。刘浪心念一动,似乎想到些什么,就连连后退,转眼之间处于劣势成了挨打局面。

  双方虽使软笔对敌,运劲施力却是虎虎生威,无异铁棒操手,倘若碰着非死即伤实在非同小可。书生忽占上风,更是乘胜追击攻势如潮,使笔点击对方面门。刘浪认出这是个“太”字的最后一笔,下一个是“白”字,必由中杀到左首部位。于是灵躯一晃,侧避右边。

  说时迟那时快,刘浪运笔一沉俟机划向书生破绽处,可见那笔锋至上而下杀中分,刹时间笔过裳毁,一袭白衫一分为二露出结实肌肉。刘浪笑呵呵道:“黄庭坚的【寒食诗跋】。”书生瞧了瞧被毁白衫,居然不怒反而谦谦有礼,赞道:“果然好功夫,而且博学多才。”说完,优美一展字体连变,猱身攻杀上来。

  刘浪轻轻一笑,瞄准来势以笔对笔直逼上盘。书生见了心头大骇,因那笔尖迅猛如电已无可避,只好硬硬咬牙抵御。紫毫笔对上鼠须笔,双笔相撞成一直线,瞬息间笔毛全数搅烂,许许毛丝漫飞空际中。

  二人凌厉对峙纹丝不动,显然是在比拼内功。书生笔帖杂乱无章,招式精妙堪称上乘,但论内家修为却欠火候,俄顷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金,呼吸十分急促,只是感觉敌方催发的内功似钱塘江浪潮,汹涌澎湃强劲不歇。

  过来一顿饭的时间,就听砰然一声,书生躯体好像断线的风筝似地,摔出七八丈开外,口中鲜血喷洒一地,萎身倒卧黄土地。等他勉强要起的时候,一支烂笔笔近咽喉寸许。一支烂笔无异于一把锋利尖刀。

  书生脸如死灰,凄凄道:“我败了,要杀要剐请便。”说完,闭上双眼默默受死。刘浪看了他一眼,悠悠道:“将软笔书法融入在武学之中,这是一门高深奥妙的绝技。我浸淫几十载历经春夏秋冬,精心钻研从不止歇。先生能在我笔底下游走三十余招,实在是难能可贵。你知道为什么败下吗,只因你志在于学,而我志在于武,如此而已。”白衣书生不得不承认,自从临摹书法第一帖,煞费苦心地修练,确实志在于“学”这个字上。

  刘浪淡淡道:“你走吧。”白衣书生听后睁开眼,擦拭嘴角血痕,居然还是那样彬彬有礼,坐在地上鞠了一躬,口道:“谢谢。”过了半晌,硬起腰板像标枪般立稳,一步一踉跄地走了。

  刘浪鹄立,喃喃自语:这次赢得这样简单,怕只怕下一场更歹毒更奸猾的杀将阴谋即将展开,将难防御。他的心里隐约感觉到不祥预兆和不安心绪,如同魔鬼利爪阴影般笼罩过来了。

  刘浪我行我素随心所为,没有一人干涉其中。王守仁一干人等只是雕像样地伫立门边。他曾再三嘱咐,想保全性命需依他密计行事不得违抗。

  光阴点滴逝去。

  数个时辰后——拂晓。

  黎明前那段时分,往往是人们最为熟睡最为困倦最疏于防守的关键要害处。

  就在此时,房外传来沉重急促地脚步声,刚到门槛上,听闻咚咚作响拍门音。王刘二人正在屋内休憩。王守仁蹦下床来奔去开了门户,他精神百倍全无倦容,显是寝难安稳,开腔问:“什么事?”巡夜卫兵双拳一抱,急道:“王大人,坏事了!东边厢房起了大火,火光冲天地烧得厉害。”王守仁走了几步下庭院,抬头一望果见东首位烈焰沸腾火海一片,滚滚浓烟弥漫空际。

  刘浪疾速紧跟要护卫的人。王守仁也不理会,焦躁道:“快点加派人手前往相救。”话音刚落,立见廊道上飞来一条人影,那人神色慌张满头大汗,喊吼道:“军马房......失......失火,火势猛烈......”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喘如牛。王守仁这时才旋首看了刘浪一眼,刘浪却目不转睛盯紧着所有来人。

  呼喊声,人潮涌动嘈杂声,警告声此起彼落乱做一团,早已惊动了整座义军指挥重地。除了来报险情的两名兵士外,吉安知府伍文定来了,同知郭祥鹏来了,进士郭持平来了,还有一直埋伏在王御史屋外的六名刀客,他们团团围住众人,出鞘亮刀环视周遭以应不测。伍文定.郭持平肃立王守仁左右两侧,离得最为靠近。

  刘浪目不斜视地逼视在场每个人一举手一投足,每一个细微甚至不经意的动作。他一声不吭站立王守仁背后,两人心中已是心知肚明,在这危难时刻,刺客随时随地都会出现,会猝然攻出致命一击。

  过了一会,又有巡夜兵士通报,说是兵器库遭到恶贼肆意纵火,等一股十人队赶去察看,贼人已经溜得无影无踪。王守仁听了,神情镇定如岳,不似刚才那样心急如焚的容颜,只听见他大声道:“命人速速隔离火势,以免蔓延整座军营。祥鹏,你东南西北各领百人前去坚守提防突变。”郭祥鹏口中称是,依令去了。王守仁转首对着埋伏房外的其中一名刀客说道:”陈扬,你领着五名刀手,对每一个阴暗角落,每一所房舍进行彻查,谨防恶贼潜入重地再次滋扰。”那名唤作陈扬的刀客接令,随同五人身形微晃飞掠出庭院外,轻功竟然各各不俗。

  陈扬刚离,陡见长廊抹角处又是快速奔来一人,那人疾来王守仁跟前十分靠近,躬身一揖,道:“禀大人......”话没完,蓦地拔出单刀削向王守仁颈上咽喉。生死呼吸间,只瞧一枚铁胆斜刺里飙激荡开刀尖,紧接着三支袖中箭如流星赶月直取袭者面门。发暗器的人正是刘浪。

  那人轻灵一翻侧避开去,哪里知道袖中箭竟能远程弯回,好似回马枪一般攻袭来者后背。那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高明超绝的手法,连翻带跃飞速躲闪,仍旧逃脱不了,左肩头中上一箭,鲜血汩汩流淌下来。偷袭者好像并不觉得疼痛,只是讶异道:“回龙箭!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原来铁胆袖箭先发制人。显然早早认出来者不是义军营里的人。

  刘浪道:“你是宁王府守夜卫兵,叫秋青,我见过你一面。”秋青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由始至终隶属黑白教教派。我不过是安插在宁王身边的一颗棋子。”说完,反手挥刀轻轻一挑,斫向王守仁前胸。王守仁等人见势凶猛,吓得连连后退。

  刘浪身形一变飘到跟前,右臂挡格架开锋刀,左手一记重拳击捶腹部空门。他的暗器天下无双,拳脚上功夫也是不弱。这一拳既捷且狠,击得秋青立刻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秋青咬破嘴唇以血忍痛,陡然怪啸一声,又是挥刀逼杀上来。

  刘浪一面对敌一面留神四周,庭院阴暗墙角.屋檐边沿上.廊道雕栏隐处。他心里明白黑白教这次突袭不可能是差遣一人。他时时刻刻提防另名一直匿藏不出的杀手。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秋青果然是条汉子,身中五拳七掌一十一腿,居然屹立不倒,腰杆仍旧笔直得像支标枪。他愈挫愈勇屡败屡战,发疯似地刀刀狠毒刀刀致命,完全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刘浪见此情景,也不愿多作纠缠,忽然间招式骤变躯体一拧滑了二步,右手由拳还抓疾扣敌人脉门,企图卸下凶刀。

  秋青右掌微麻脱了刀,可是左手肋下捞接一甩,钢刀直取王守仁首级。刘浪嘿嘿一笑,一颗如意珠猝出弹向刀声,那冰冷冷单刀偏飞雕栏,“噌”地一声钉入木中,摇晃不止。

  秋青见了怒不可遏,当下运上十成十的力道,似同饿狂雪豹弓身一纵,双掌拍打王守仁胸前心口。王守仁精通骑射武艺不错,却哪里是这些绝顶高手的对手,他只好再退,退到墙角边上了。

  刘浪连忙飞掠追来,出双掌接过一对肉掌,掌对掌掌掌相抵,刘浪秋青各卯足劲力拼上内功。僵持半盏茶的光阴,秋青虽伤痕累累,内力却是深厚雄浑,不呈败象反而劲力滚滚如潮,一发不可收拾。刘浪暗暗吃惊:秋青刀法不见精辟奥妙,拳脚功夫勉强挤入二流角色,真想不到身怀精湛过人的内力。

  比拼内功最讲究心烦气躁旁人搅扰,双方鏖战如稍不慎,输方轻则残废重则毙命。刘浪是个习武之人深明其理,因此急忙打叠起十二分精神凝神接敌。斗上徐久,可见尘风卷花灰沙遮眼,正值斗到白热化阶段的时候,突闻身后传来凄厉惨呼,发音人正是王守仁。刘浪立叫不妙急急撤掌,翻身一跃跳出三丈开外。他瞧得清清楚楚,那伍文定笑吟吟站立墙边,手里执把血淋淋的半月刀,满脸得意忘形。

  伍文定说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本就是出奇制胜的法宝。刘浪你智者千虑,可还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落索。”说后,伸手揭开人皮面具,赫赫然那张面孔变成是黑白教长老危鲜我。

  王守仁脸色大骇,瞪圆双目眼睁睁看着亮如冰霜的半月刀从后背穿插过前胸,他根本不相信这样残酷现实,伍文定是他最为得力的亲信。所以他临死时,也是不明不白糊里糊涂地倒在血泊中。

  刘浪大怒,左右手探怀,俄顷间甩出四十几种杀人暗器,这些暗器去如雷霆快如电,专取危鲜我人体要害部位。秋青陡地身躯变得灵巧异常,横空飞跃搴拔出雕栏上钢刀回马来救,左右腿各踢开六粒如意珠,狂刀前挥后舞织起一张刀网,将剩余暗器尽数打落下来。

  刘浪看了一愣,大喝一声欺身杀来,拆了三招才发现敌手前后判若云泥。秋青不但刀法精妙招式奇诡,拳脚功夫更是超凡脱俗,俨然是一代宗师的神采风范。原来秋青一开场运用苦肉计,处处示弱佯装拼劲全力,无可奈何下才弃刀比试内功,志在牵制对方令刘浪全神贯注。否则刚刚交手以强对强,刘浪必定更加小心翼翼,到那时危鲜我恐怕没法顺利得手。

  缠杀愈久,引来义军官兵越来越多,一批又一批的刀斧手已经挤满了庭院廊道。进士郭持平亲眼目睹王守仁御史撒手归西,心情悲痛万分,见到帮手剧增,不由地热血沸腾,立马指挥最强悍的勇士围攻。

  危鲜我哪里会把这些无名小卒放在心上。他想杀将大计既成,也不要多作死纠活缠,一边斗力一边大声喊道:“秋青老弟,山水有相逢,浪子人头先留几日,等到来日再取也不迟。”说着,双手投掷出十几颗烟雾弹,朝着四面八方炸开去,朦胧飘渺间已揪起秋青肩膀,一下子就消失无影踪。刘浪拨开浓烟抢身乱人堆,哪见敌影半分,所以只有跺脚。

  王守仁真的遇刺身亡了吗?

  答案是——没有。

  王守仁真的会死,刘浪也就不会是刘浪了。

  王守仁依从刘浪精心策划的谋略,在义军营里找了名与自己音容相貌.身材一般无二的死士,经过稍稍乔装改扮,就似同个炉子出来的模子——一模一样。因此溘逝“王守仁”只是一位替身。

  刘浪心想:主帅一死,军心必乱。他终究不亡的消息很快会流传出去。如果故技重施的话,以黑白教教主神通广大超人的本领,寻觅真人不是难事。面对面与阴阳先生正式较量,胜算不能占卜,还要保全王守仁性命,简直是如上蜀道,难!难于登青天!该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办才好?

  他来回踱步在长满姹紫嫣红的鲜花丛中,微一收足仰望浩瀚天际,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从第一次刺杀算计,今日是第二日了。正叹息间,脑海陡地一闪猛然起悟,决定立刻飞鸽传书召唤千里眼顺风耳,“闪电剑”凌通,请他们速来商量一下。常言道:“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

  刚急步回室,突闻脑后破空传来一阵轻微声音,一个物件径直逼向刘浪锁骨。他本能反应头一低,紧接着右足一点似飞燕夺步来接,定睁一瞧,原来是封淡黄信札。封面上正中写道:“浪子亲启。”

  刘浪缓缓打开来看,只见信上书:

  浪子:

  我闻天下大定,是厚德怀义者行施仁政而做。今友宸濠多行不淑,无论朝廷.地方远近管辖处都难留民心。古有明训:“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想那宗室藩王势力几经削弱,朱弟已经没有足够实力问鼎九五之尊。况且,朝中尚有王琼.杨一清等一干重臣宿将,如弑杀阳明先生【王守仁别称】得逞,武宗定是再差遣一名精通文武的干将前往接任。我经三思决定罢手,不实施三度刺杀御史大人,你可高枕快意云游寰宇了。

  阴阳先生留

  刘浪看后大喜,当下脚底生油跑去告诉王守仁这个喜讯。他心中十分清楚黑白教教主阴阳先生是绝世枭雄,自是自恃身份,说出的话一定是一诺千金绝不反悔,自然不会包藏什么祸心,什么诡计阴谋的。王御史的命总算有惊无险的保全下来了。

  刘浪静悄悄地离开了,孤零零地,冷清清地,谁也没注意到。临门的时候他低首自语:我从何处来,没有人知道;我往何处去,没有人明了。经事如释重负过后,一种孤寂无助的愁绪莫名其妙涌上心头。

  喜马拉雅山的雪山,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前一阵子无意听人提起,那迷人的景致,那动人心魄的峻峰,那雄伟广阔的地域......他想去征服它,他不是已征服过无数的山川名岳,无数瑰美秀丽的河溪,黄河长江......他到底想要证明些什么,他自己也模棱两可辩驳不清。

  浪子的生活本不就是浪迹天涯.四海漂泊的吗?

  正德十四年【1519年】分封于江西的宁王朱宸濠借口武宗荒淫无道,集兵号十万造反,略九江破南康,出江西率舟师下江,攻安庆。那时恰逢汀赣巡抚.佥都御史王守仁率部镇压福建农民起义军,在丰城途中获悉叛乱消息,即返吉安起义兵,水陆并进捣南昌,连下九江.南康。

  最终叛军与王守仁于鄱阳湖相遇,展开激烈鏖战。王守仁军队在战役中大获全胜,生擒朱宸濠。从叛乱发生到平定,前后仅三十五天。九月抵杭州献虏。

  宁王被囚一年后,正德十五年【1520年】年底才被赐死,并且焚尸扬灰。宁王之乱,终于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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