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楼高筑,玉宇入云,巨大高耸的观景台上依稀可以看见两道人影。
“唐盟主,为何还摇着折扇?是嫌这风雨不够大、不够凉快?”
“风雨够大、也够凉快了...”唐青枫轻轻摇着扇子,漫不经心道,“可惜心里却浮躁得很,教我闲不下手来...”
“天道运行,唯变所适...”另一年轻男子身穿灰黑道袍,正懒懒倚躺在木栏坐台中,摇头晃脑念道,“既然眼下无力改变,不如静心坐下,品品这美酒。”
“笑道人小兄弟,好酒量!好定力!”唐青枫转头,笑着说道,“可这宫廷美酒属实醉人,就不怕喝多了误事?”
两人此刻正在汴京皇宫,这座宫殿坐落在开封城中心,举目之处尽是金碧闪耀、灯火辉煌,在这漫漫黑夜中尤为惹眼,宫廷外围边缘处高楼林立,似与夜空中低矮的乌云相接,楼中桌椅灯盏华贵、柱栏檐瓦坚实,雕栏玉砌遮风挡雨,任凭满城疾风骤雨,身处其中,便如隔世,只觉安静怡然。
“你我都已被软禁在此处,还能误什么事呢?”笑道人提起酒壶,仰身灌了一口,“回头想想,不知是谁提的馊主意,怎能把《大悲赋》带进皇宫呢...”
“唉,的确没料到,进宫时的盘查如此严格,没能藏住...”唐青枫忽地收拢折扇,在笑道人身侧坐下,叹道,“宫内耳目众多,我等弄巧成拙,以青龙会的能耐,此刻必定已得到消息,知晓秘笈就在皇宫,只待来取...”
“明知在此,还敢来取?”笑道人依旧躺着,向唐青枫递去一壶酒,“这不是分明与朝廷作对?”
“不,于情于理,与青龙会无干...这回,是我们在刻意为难朝廷...”唐青枫接过酒壶,仰头一饮,才缓缓说道,“江湖事,江湖了...倘若那秘笈始终放在天波府内,由此而滋生的事端就算不上大是大非...”
说着,唐青枫又饮一口,接连叹道:“反倒是我们率先冒犯了朝廷,坏了规矩,私自将大宋皇室牵扯了进来...”
“唉!唐盟主不必自责,这是大家的决定!若出了大事,蚀红夜前辈自会担当!”笑道人坐起身,将手中酒壶迅速与唐青枫碰了碰,仰身一饮而尽,喊道,“哈!真乃好酒!眼下秘笈已被皇上收了去,我俩就不必操心啦!来!喝酒!”
听闻此言,唐青枫的神色轻松了不少,他苦笑一声,仰起头又饮一口。
檐外的雨势似乎弱了些,广袤天空中忽明忽暗,仍有雷光阵阵,二人连饮几番,一时无言。
“这《大悲赋》,真如传闻中那般厉害?”笑道人忽然问道。
“不清楚...江湖中鲜有人敢修炼此功...”
“唐盟主可认识习得大悲赋的人?”
“不认识...”酒过三巡,唐青枫渐渐来了兴致,“传闻中,仅知西域星宿海有人使得一招天绝地灭搜魂手,乃是七式《大悲赋》的其中之一...”
“来皇宫前,我翻看了天波府这式《大悲赋》...”笑道人的目光扫过楼下漆黑汴京城,停在了唐青枫的身上,悠悠问道,“如有机会,你会练这功夫吗?”
“不会...我可不敢...”
江湖中各类武功秘籍的编写者,在著书时都藏有一定的玄机,例如前三招需连续打通经脉,后五式要反练,再往后几页则必须略过...若是无人领入门、全凭自我摸索,那么错一步便满盘皆乱,轻则伤筋损脉,重则走火入魔。
广传天下的名流功夫秘笈,大都是传承功夫的后人按照自我经验记录下来的抄本,研习者只需逐页修炼,即可练得武功大成;常听得江湖传闻,说某个门派的弟子因常年专研老旧心法,反而悟出了全新的武学,此番现象不足为怪,因为那些心法秘笈或许本就没有固定的修炼顺序。
自古便说神功难成,难的不是取得绝世秘笈,是难在知晓正确的修炼之法。
“传闻《大悲赋》书成时天雨血、鬼夜哭,写下此书的人也在写尽最后一个字时吐血而亡...”短暂的沉默,唐青枫忽地站起身来,接着说道,“无论这是什么神功,我也不会练...不对,应该说不敢练...”
“可青龙会却敢,他们不仅不怕,还为此争破了脑袋...我听闻仅仅神刀堂那一式《大悲赋》,就已练死了百余人...”笑道人放下手中酒壶,再度懒懒躺下,“真是可怕,就算公子羽练成后要传授于我,我也不练...”
唐青枫支起左肘依靠在木栏杆上,排开手中折扇缓缓晃动着,他望向远处无边无际的黑暗,皱起了眉头。
又是一闪电光,一声惊雷,雨势又变弱了些。
两人再无语言,唯闻这寒夜风雨声。
“现在什么时辰了?”
“看不出来...”萌主细声答道,“估摸着约近亥时了...”
碎玉、萌主、老乌头三人依旧静静躲在灌木丛中,蹲守着开封府大牢正门,风雨渐弱,府内的火光明亮了些,值岗官差们巡逻换岗,按部就班,仿佛一切如常,只是一个普通平静的夜晚。
官差们还不知,这一切平静之下竟是暗流涌动,此时此刻,江湖匪盗们已从开封城四面八方悄悄聚来,将这开封府大牢外的街道层层围住,他们或躲在暗巷小道,或俯身于民宅瓦檐上,借着夜色掩藏身影,只等待一个信号。
敢响应黑街号召、前来劫开封府大牢的人,都是为了钱财甘愿掉脑袋的主,这些人虽然勇莽,却也不傻,若无黑街的人领头,谁也不会去做出头鸟。
毕竟挣不来银子,是自己本事不行;白白去送命,那就是脑子不行了。
碎玉早早料到了这一点,她明白,若想煽动这些江洋大盗卖命,黑街丁裘与黑蜈蚣必然也要拿出些本事来才行,他们一刻不现身,大牢便留一刻安宁。
“我们后方又来了一伙人...”老乌头低声问道,“还没动静吗?”
三人来得较早,被后续潜伏来的匪徒当做了劫狱的同伙,碎玉顺水推舟、隐藏其中,已做好打算,只待丁裘或黑蜈蚣现身,便主动出击,打黑街个措手不及。
“应该快了...丁裘冒着风险潜入浅狱,必定是想抢占先机、亲率众人进攻...我们尽量避开黑蜈蚣,先将文煞丁裘斩杀...”碎玉轻声细语道,“待双煞折损一人,那些江洋大盗自会作鸟兽散,到时我们再一齐对付那棘手的开封武煞...”
正话时,大牢方向突然有了动静,将所有藏在幽暗中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只见有五道黑衣人影赫然出现在大牢门府之上,眨眼间便跃下四人,手起刀落,将守门的几名官差斩倒,漆黑门檐瓦片之上独留下一人,那人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朝身周抡出一圈,挥出一道响亮鞭声,大喝道:
“各路江湖朋友!今夜!黑街要用钱砸开开封府大牢的门!!不论混哪道的兄弟,杀官差一人,赏银百两!!杀捕头一人,赏银千两!!”
话声刚落,已有人从暗处跳了出去,他们纷纷亮出兵器,朝着狱府冲去。
而丁裘则继续大吼道:“能随我黑街救出蛇王者!!赏金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