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主伸出右手,从腰后猛地甩下剑匣,剑匣迅速坠向脚边,直直地扎进脚边草地中,玄牝雄剑已出鞘,被他抽出握在手中,萌主左手也没闲着,迅速立起食指与中指,按住手印,紧盯着山庄大门方向。
忽然吹来一了阵微风,尘土慢慢消散。
萌主这才发觉,面对这支冷箭,身边蚀红夜没有丝毫反应,她只是微微转过身去,将右手扶在梵音肩上,细声说道:“这支箭并没有瞄准我们,无须大惊小怪,快收回傀儡...”
梵音向来寡言少语,也从不对红夜的判断生疑,她没有多余的动作,指间飞快拨动,拉回了傀儡。
梵音侧过身,使劲拉动丝线,傀儡脚下木轮滚动,在大理石路上咔咔作响,那速度之快,不逊于疾驰中的骏马,只一眨眼,便已回到了她手边。
似乎是受到红夜影响,方才还凝神警惕的梵音,已完全放下了防备,轻轻蹲下身去,伸出手,专心调整起傀儡脚下的丝线机关。
南山见状,也松开了握在肩后的枪柄,他收回抬起的右臂,将双臂抱在胸前,盯着从山庄中放出箭矢的山坡上,大声问道:“朝客人放冷箭?这便是天泉山庄的待客之道吗?”
话音未落,从庄门后绕出两名年轻人,他们身穿黑布衣,手中拿着单刀,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华丽的饰物,一副江南地区连环坞帮众打扮,一眼便能看出,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山庄下人。
这两个门丁不慌不忙地走到庄门石阶两侧,散漫地问道:“哪来的贼人?七爷已重出江湖要为少主报仇,你等还敢送上门来?”
“你们...”见守门人如此无礼,南山将双手抽了出来,握着拳头,正要发作,却被蚀红夜用纸伞尖轻轻一点,咽回了刚到嘴边的话。
蚀红夜走上前一步,恭敬地作了个揖:“两位门丁小哥,小女子天香蚀红夜,为协助贵庄殷少主归还铸神谷秘籍,我们两月前曾来过一次,也不知你们是否记得...殷少主发生意外,我们万分痛心...今日我等代表八荒,前来拜庄,还望二位能速速迎我等进庄去,当面与七爷交代。”
没等两个门丁回话,蚀红夜忽然抬起头,望向山庄大门左侧,盯着山头上的石亭,说道:“不如请大侠现身,迎我们入庄吧!”
“哈哈哈...七爷早料到铸神谷会请八荒来拜庄,一早便给我们留下话,不知拜庄之人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从亭后飞出一道人影,踏着轻功飞到空中,从坡上跃到庄门前空中,一记千斤坠,不偏不倚落在石阶前,“家父与七爷一同出山,现在就在庄内恭候,你等若有胆色,便随我入庄。”
来人是谢乘风,乃是连环坞奔雷堂舵主谢晋的儿子。
他手拿一把长剑,身穿一件青绿色蓑衣,头戴一顶渔夫草帽,踏着草鞋,全身上下尽显水乡特色,均是轻薄透气不吸水的材料,上衣与下装之间系着条鲜红布腰带,腹间露出一片结实的肌肉,手臂与腿部上,零星地绑着些锁甲。
“有请谢大侠!”蚀红夜微笑着,点头致意,又将手中的伞支开来,朝着身后的萌主砸了过去,说道,“还愣着!将剑收起来!跟上!”
梵音默默看着这一幕,低头笑了笑,她已整理好傀儡,将那木人往身后一背,轻轻撞了下萌主,朝他做了个鬼脸,便随着蚀红夜跟上前去。
萌主将剑插回匣中,一边捡起剑匣背上,一边整理衣帽,手忙脚乱地跟在南山身后,四人终于进了庄。
走过百十级小石阶,便到了天泉山庄的第一座校场。
石梯自东向西而上,被两座小山包夹住,山包上伫立着两座大理石平台,台上各建有一座瓦檐亮丽的小石亭,一左一右,似乎在守护着坡下庄门;石梯尽头就是校场,校场四周绿意丛生,西北面青山环绕,高高望去,山峰间架有一座木桥,桥下便是有着“百尺天泉”盛名的山泉瀑布,水流从高空覆落,拍打着崎岖山石,隆隆作响;而这校场,由整齐的大理石砖铺设而成,地砖颜色深浅交错、杂乱无序,不知为何,似乎需要经常更换修缮一般,教人疑惑;校场正西面是一座低矮的祠堂,堂内摆放着山庄庄客操练所用的各式兵器,祠堂左侧西南边,是一座挺拔的山峰,峰顶立着一座三层高的眺望塔楼,远远望去,如在云间,楼顶白云点点。
无论第几次来,萌主总是会被这景色扰得心旷神怡,难以集中精神处理正事,他恨不得立刻摸出画笔来,研上一磨,将满腹的感悟描绘出来。
江南地区的山庄别院之美,体现在每一处细节中,无论是精心打磨的亭前石灯,还是环屋栽种的翠竹绿槐,或是有着相称相宜之美的工整建筑,都值得文人雅士细细琢磨。
距离天泉山庄不远处,东南面江边,有一座四明书院,那里依山环水、屋舍娟秀,书院主人家道殷实、好结文人墨客,无论春秋冬夏,随时都愿接纳骚人雅客,与他们一起俯望大江北流,吟诗作画。
萌主曾作过两幅颇具水平的水墨画,赢得书院主人的赏识,所以每次路过江南,他必定会去四明书院参加雅集,且算得上是一位常客了。
可当萌主踏进天泉山庄,他才明白,比起那山头上的小小书院,这座气势宣然、匠工精细、且盘踞着整个龙首山的山庄,才能称得上江南之幽深壮美。
可惜此时此刻,萌主是无机会抒发心中雅兴了。
望着祠堂前严阵以待的人群,萌主收回了思绪,感到隐隐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