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几道黑影掠过,悄然出现在浅狱之中,几名黑衣人熟练地避开守卫,沿途挑翻烛灯、解锁牢门,其身手迅捷,转眼便消失在雨夜中。
漆黑幽暗中,仅有微弱烛火光,视线极为受阻,只听得阵阵哀嚎惨叫,似乎是有人受伤丢了性命,囚犯们受到惊吓,纷纷冲出牢房、涌向庭院,面对院内一片混乱,浅狱官差们则堵在浅狱门前,不敢轻易入内。
“站住!!果然是你们几个!”
“哈!原来是两条朝廷走狗!休要拦老子们的去路!”
“闯天牢是死罪,你们为了一点钱财就敢来劫狱,不怕有银子没命花?”
“呸!你懂个屁!就算一个子儿都没有,我们也甘愿为蛇王卖命!”
七名大汉气势凶猛,手持着不知何处拿到的大刀阔斧,一路杀向西侧院墙处,却被萌主与老乌头追上,双方言语交涉无望,气氛骤冷,已是剑拔弩张之势。
“把这两人杀了...”其中一个男人命令道,“你!助我翻出墙去!”
雨势太大,令萌主看不清那男人的长相,只见得他约摸五尺身高,衣着普通,面貌平平,脸上寻不出醒目的特征,唯有颔下那一撮滴着雨水的胡子较为独特,若是混在人群中,谁也想不到由得他来发号施令。
一位大汉听得男人的命令,迅速靠至墙边,肩顶男子站立起来,准备助其逃脱,其余人则是站作一排,隔开老乌头与萌主,将两人护在身后。
趁着对峙的功夫,老乌头将双手藏在背后,已悄悄解下了腕中缠绕着的细绳,还未等那几人动手,便先发制人扑了上去。
阴风阵阵,雨水冲刷,淋得人睁不开双眼,老乌头大跨两步,冲进到几名大汉跟前,他双拳齐出,又急停收招,晃得一人反击,牵着绳索精准揽住朝自己劈来的兵器,猛然提劲,眨眼间已将对方缴械。
如此环境,为避免误伤,几名大汉迅速散开,抡起刀斧便是挥砍,面对围攻,老乌头顺势拉开架势朝着空隙处避去,他凭着过人的身法扭身跳跃,拳脚大开大合,进退飘忽不定,与大汉们乱战在一团,令人分辨不清敌我。
此番混乱萌主丝毫不在意,只见他迅速闪身躲开,伏低身子避开人群,向着侧面绕去,毕竟眼下已发现发号施令的贼首,若能突袭至近身处,便可出其不意、先发制人,以离渊将那男子牢牢困住。
可惜那领头男子洞察力过人,他忽然察觉到萌主的动作,一脚便将身边的同伴踢向萌主:“拦住他!!快去!!”
正面被阻挡,另有两名大汉也听得动静闻声支援过来,形成三面夹击之势,挥起武器就砍,萌主眼看就要得手,不愿停步放弃,只见他屈膝半跪、仰身踢腿,借着湿漉地面一记滑地低铲,挺身从面前的大汉胯下窜了过去。
目标已在离渊范围之内!萌主顾不得起身,已按住手印,刹那间,漆黑夜雨中腾起一道更加深暗的黑影,六尺范围内万物静止,挥动着巨斧的大汉凝滞在原地,颗颗雨滴也悬停在空中,宛如一幅挥墨豪放的画作。
可当萌主仰头望去时,竟发觉没能将那男子困住,只见一道模糊人影竟斜跨于浅狱墙面上,恰好高出离渊边缘,男子弯曲着右肘,似乎正牢牢牵着什么东西,仅凭一臂之力就将全身重量牵起,其毫不犹豫恋战,脚下连踏墙面几步,翻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墙头。
“当家的已经逃了!我们也撤...”见男子逃脱,一名大汉喊着。
可那六尺大汉还未迈出一步,便忽然哽住了声音,整个人僵直倒向地面,只见是一道黑色身影闪现于他身后,疾速一指封穴,将其放倒。
乱斗在一片的众人还未看清眼下形势,又见银光一闪,黑暗中划过一刃剑气,离渊外的四名大汉瞬间泄了力,纷纷倒地。
“碎...姬捕头!”见到来者,萌主一阵欣喜,险些忘记了此处人多眼杂、隔墙有耳,差点叫出同伴的名字,“你终于来了!外面情况如何?”
碎玉从肩后取下一块剑匣,扔给萌主,问道:“就这几个人吗?谁管事?”
“领头的逃掉了...”老乌头接过碎玉递来的酒葫芦,答道,“是个小个子男人,相貌平平,颔下蓄有一小撮胡子,似乎轻功了得,刚刚竟然悬空踏在墙面上,没能看清他手中使的是什么兵器...”
“是鞭子...他并不是凭空站在墙面上,而是牵着一条鞭子!”萌主将受困离渊中的大汉制住,解开招式逼问道,“说!你们当家的是谁!?去哪了?”
大雨依旧,望着约两丈高的浅狱墙壁,碎玉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虽见同伴们倒下,那大汉却不露丝毫怯意,将头一横,一言不发。
未等萌主继续逼问,碎玉迅速扬起剑鞘将那大汉一击敲晕,快速说道:“不必浪费时间,跟我走!”
“为什么?你知道那人是谁?”虽有疑惑,萌主倒也不拖泥带水,他推开大汉,紧紧跟去,问道,“黑街行动了吗?其他人呢?都去了天牢?”
碎玉闻言,并不急于答话,她领着两人匆匆拨开人群,凭着令牌通过浅狱门口,走上街道后又忽然调转方向,躲进了对街一条狭窄巷道中。
“黑街已开始行动,正借着这雨势大闹开封府,将城内搅得天翻地覆...”密集的雨点敲打在碎玉头上,额边幽黑的发丝引水如柱,她轻声说道,“这些动作,无非是要分散天牢守备力量,为最终营救蛇王做准备。”
“我看未必,就怕黑街救蛇王只是个幌子,实则另有打算...”萌主分析道,“我们七人都盯着天牢,难道就不怕《大悲赋》出现意外?”
“你对黑街并不了解,不必质疑大姐的计划,她自有把握...”碎玉答道,“黑街召来的江洋大盗正大杀四方,把官兵的人头当做银票,左总捕方才率精锐出击西街迎敌,大姐也临时起意离开天牢援去北街...”
“其他人呢?”老乌头偏头瞥了眼街道,问道。
“南山去了东街,洛维则是南街,大牢外独留梵音一人,以协助狱府看守蛇王...”碎玉答道。
“那边只有她一个人?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狱...”
“你急什么?!我们三人另有打算!”没等萌主讲完,碎玉便打断道,“天牢外围已布下天罗地网,有梵音机关陷阱坐镇,那些江湖亡命匪盗必定难以突破...眼下只待黑街武煞黑蜈蚣现身,便是我们出手之时...”
“哦?你唯独说黑蜈蚣...”老乌头问道,“难道已掌握丁裘动向?”
风雨飘摇,好似在街面掀起波浪,街道对面尽是忙碌的官兵,似乎无人注意到幽暗巷道中的三人,碎玉领着两人再度穿街过巷,疾步绕过屋舍与街墙,变换方位重新回到开封府大牢正门附近,这才开口答话。
“方才与你们碰头之前,黑街喽啰在城内四处散布丁裘的消息,他同时出现在东西北街,把我们骗得昏头转向...”碎玉贴身在墙边,远望着灯火闪烁的狱府大门,“但现在,我已知道他的计划。”
极远处传来阵阵雷声,天际电光闪耀,浅狱之中仍然混乱不堪,听闻此言,萌主与老乌头毫无头绪,只能呆呆看着碎玉,等待她继续述说。
“开封文煞丁裘,黑街神算子,若仅闻其名号,定会以为此人唯擅权术谋略、不会功夫,可他实则身手不凡,只不过江湖上鲜有人见识...”碎玉转过头来,冷冷说道,“丁裘精通鞭法,使的是一条七尺九节长鞭!”
大市匿踪迹,烛灯台下黑,萌主与老乌头猛然醒悟。
“方才浅狱中那人就是丁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