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先歇歇脚!追兵一时半会儿还赶不上我们!”黑蜈蚣一手握住双环,一手搀扶着蛇王,平静地说道,“黑街的弟兄们就埋伏在前方街道上,待您现身,便一起杀出城去!”
蛇王将右手揽在黑蜈蚣肩上,左臂苦苦支撑着膝盖,躬身喘着粗气问道:“丁裘呢?你去接他!我自己...走得动路!”
“大哥放心!丁裘和江湖上的朋友在一起!”黑蜈蚣侧过头望向幽远天际,喃喃答道,“大哥不必担忧!先逃出城去...晚些时候我们弟兄便能相聚!!”
“唉!兄弟!”蛇王用手掌紧紧捏住黑蜈蚣肩膀,叹道,“如今这京城变了天,即使逃得出天牢,又能逃去哪里呢?是我...拖累兄弟们了...”
闻言,黑蜈蚣一把将蛇王托起,厉声道:“大哥!!别再说了!今日劫狱全是弟兄们自愿前来,黑街上下无一人言怯!全听您差遣!!”
“唉...啊!!”蛇王刚想起劲,却脚下一软,跪倒下去。
汴京城乃堂堂大宋帝都,这天牢修筑在天子脚下,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牢中除有大内高手日夜守卫外,更是在每餐监食中投有奇门毒药,以限制江湖囚犯们的功力,所以鲜有人能够逃出生天。
“大哥,莫要动气,我已喂你服过解药,只需两刻时辰,便能完全恢复...”黑蜈蚣将其稳稳扶住,说道,“弟兄们就在前面!来...我扶你...”
突然间,异变陡生,黑蜈蚣一掌推开蛇王,瞬间摸出双环归位,钺刃已随寒光挥出,射向黑暗阴影之中,利刃相接,脆响两声,幽暗中缓缓浮现出一道人影。
“你们走不掉了...”冰冷女声传来,两点寒光闪烁在雨幕中。
“是你!!”黑蜈蚣牵引铁环,收回钺刃,惊道,“老子居然没甩开你!”
来人正是洛维,早在黑蜈蚣现身南街之时,两人有过短暂遭遇。
彼时黑蜈蚣暗觉此人棘手,于是果断逃离,他凭借着对开封城的熟悉,一路穿街过巷、翻屋掠墙,途中频频折返回首试探,皆未发觉异常,本以为早就将尾随者甩掉,却不料自己竟始终被死死盯着。
“没错...我跟了你一路...”洛维将弯刀短匕交叉于胸前,幽幽念道。
见来敌杀意凌人,黑蜈蚣果断提步迎上,他猛然踢膝跃起,摆开双臂挥击环刃,大喊道:“大哥!你先走!弟兄们就在前街等你!”
黑蜈蚣这一击同时挥出四支钺刃来,扁平利刃由链条牢牢牵引,自左右两侧呼啸掠空袭来,几乎无处可闪躲,此招杀意十足,势要直取洛维性命。
面对如此迅猛致命的一击,洛维却一动不动,霎时之间,又见两道黑影自其身后冲出,稳稳停在她左右,只闻“铛铛”两声,便有两支钺刃应声弹开,另两支刃链则被牢牢缠住,黑蜈蚣试图提肘收拉,却纹丝不动。
幽暗之中,来者面目难辨:只见其中一男子身材魁梧,裸露着上身,其腰后跨着一张长弓,右手拄着一支长枪,左臂高高曲抬于身侧,正死死拽住两支钺刃,挺腰肃立在雨中;另一人则是女子,她将一支纸伞斜靠在左肩旁,另一手中轻轻握着把短剑,默默躲于伞面之下。
“蚀红夜!!”茫茫雨幕中,蛇王立即认出了女子身影,他扶着街墙踉跄站起身来,激动地吼道,“来得正好!老子要宰了你!!”
蛇王此番入狱,红夜还有得三分功劳,此刻仇人相见,自是惹得他暴怒。
听闻来人身份,黑蜈蚣这才恍然大悟:只因自己没能甩掉八荒的暗哨尾巴,竟导致黑街今夜劫狱计划全盘败露!方才在狱府院中对方没有当场揭穿,只是因为不愿提前打草惊蛇,如此一来,对方既能撇开朝廷繁杂耳目,还可悄然形成以多敌少之势,可谓一举两得。
原来,黑街真正的营救计划,是从开封南门撤退。
既然丁裘有假替身,黑蜈蚣与蛇王又何尝不可呢?他们方才在狱府大殿之巅现身后,便迅速指派事先安排的替身取代本尊,大张旗鼓地率着众人朝西城门逃去,以此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而真正的蛇王仅由黑蜈蚣护送,二人悄悄撤往南街。
“蛇王!你我误会颇深,并非只言半语能够解释...”红夜缓缓收剑入伞鞘,冷言劝道,“你此次入狱,是因青龙会暗中摆布,就连今夜逃狱也是受青龙会蛊惑...若能现在收手,还算不迟...”
“放屁!!你!咳咳...啊...”蛇王正欲发作,却再度泄力,只得虚弱地倚靠在街边石柱旁,一时言语不能。
“哪有什么摆布!?你们黑街与青龙会无异!多行不义!自取灭亡!”南山牢牢拽住铁链,右臂折肘提枪一指,喝道,“今夜!你们插翅难逃!!”
黑蜈蚣紧紧拉着铁环,与南山拼腕较劲,他暗中扣动机关,只见连接于圆环与钺刃间的铁链竟开始飞速滚动收缩,其劲道猛烈,牵引之力愈发强大。
此番异变,惊得南山立即撒开手,一阵刺痛瞬间从掌心传来,他这才发现,黑蜈蚣那二尺双环与掌宽钺刃之间,原来是一条由刀片连接成的铁链!这些细长锋利的刃片被凿为环状,节节相扣,收放于铁环中心木匣之中,由机关所控制。
正因如此,这件奇异兵器既能掷出钺刃割喉,还能凭借收缩刃链绞杀,足以令初见之人胆寒心畏,教人防不胜防。
眼下追兵已至,自家黑街弟兄暂未支援来,蛇王也无法迈步行动,几乎陷入了绝境,黑蜈蚣深吸了口气,便独自迈步迎向红夜三人,他收拢细长刃链,悄悄解开匣中暗扣,已摆好出招架势,打算先发制人、一招致胜。
众人此刻正身处南街西北方,距离狱府仅有两市之隔,若要去往繁华的开封南集市,还需穿过一片商会区域,那商会街道中铺面繁杂、楼宇众多,不远处便是著名的开封商行总楼,此楼乃是汴京城中除皇宫外最高的建筑,台榭楼阁高立,宏伟壮丽,默默耸立于风雨之中。
见言语交涉无用,红夜与南山也迎步而上,蓄势待发。
可还未待黑蜈蚣出手,忽见商行街中有人影掠动,四名黑衣人从阴影中疾步冲出,一齐跃至蛇王身边,他们手中各自握着阔刀钩镰与双锤长戟,颇有气势。
那领头黑衣人身后背负着一捆巨大器物,由一块黑布紧紧裹罩着,其长约六尺,宽二十余寸,随着来人的跳落沉闷坠于地面,发出一声金属碰撞重响。
“见过蛇王!属下来迟!”黑衣人头子将手中大刀一横,随后解开肩旁束缚,只见那黑布散落,一把阴森巨型铁伞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见得自己的兵器,蛇王大悦,“随我一起上!宰了他们!!”
“且慢!你们保护好蛇王!!”见黑街来援,黑蜈蚣终于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却又忽然紧张起来,因为他分明听见对街传来一阵异响。
镗镗镗,镗镗镗...
对阵僵持之中,众人寻声望去,幽暗街巷之中满目漆黑,唯闻其声、不寻其迹,片刻后,夜空中似有巨物从台阶上跃出,此刻电光忽闪,只见一匹黑毛红鬃骏马正赫然飞跃于空,马背之上跨着一名女子,抬手便射出一排飞刀。
是梵音骑着南山的战马,驮着傀儡及时赶来,华丽亮相!
“雕虫小技!!”
一声怒吼,随后便是一阵铛铛响动,这回,甚至连黑蜈蚣都还未来得及出手,蛇王就已将迎空而来的飞刀全部击落,只见他双手端着那巨型铁伞,喘着粗气坠落在雨幕之中,其手中伞面似有千百道锋芒闪耀,刃影汇聚其间,寒光四射。
这一击迅如闪电、猛若惊涛,蛇王何时握伞跃身?如何提伞出招?又是怎样雷厉落地?皆无任何人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