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黄新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颜虎又拍了两下，黄新龙这才回过神来。

　　“噢好，走了走了。”

　　两人走在路上。

　　颜虎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

　　如今还算是在饭点，刚才饭菜都未上桌，就被这闹心事情打断。

　　“走吧，再不快点，怕是饭菜都凉了。”

　　黄新龙摸摸肚子：“嗯，是该吃饭了，我都有点饿了。”

　　“走这么多路，我得多吃两个烧鹅。”

　　“没问题。”

　　不知多久前开始，颜虎一日两顿正餐就都是在迎宾楼与黄新龙一起解决了。

　　黄新龙的胃口越来越大，身子骨却越来越消瘦。

　　他好像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逐渐瘦到凹陷的眼眶和两颊。

　　甚至眼睛也渐渐变得浑浊，失去光芒。

　　又是一日放衙后，颜虎和黄新龙照旧坐在迎宾楼中。

　　黄新龙机械的夹着肉，送往嘴里，简单嚼了两下便吞进肚。

　　只是他眼睛不知看向哪里。

　　就连往常见到还会寒暄几句的掌柜，也不理不睬了。

　　那种呆滞、痴傻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有的时候甚至站在街上，走着走着便会突然睁着眼睛，直挺挺的倒下。

　　颜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发现他没有反应。

　　“龙哥，黄新龙...黄新龙？”

　　等叫到第四声，黄新龙才像刚睡醒一样，“嗯”了一声。

　　继续机械的夹肉吃肉。

　　颜虎犹豫了很久，总算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的病到什么地步了？”

　　在此之前，黄新龙一次也不愿提起。

　　颜虎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再加上黄新龙也不愿说，就从来不多过问，只是默默给他送药。

　　偶尔几次想带他再去看看郎中，却被他阻止，表示没有必要。

　　黄新龙转过脸来看着颜虎：

　　“我没病，哪有什么病，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好着呢。”

　　“你看我吃得多喝得多，精壮得很，正是壮年呢。”

　　说着，他撸起袖子，露出骨瘦如柴的手臂，摸了摸枯萎的手臂肌肉。

　　他嘿嘿一笑，仅剩一张皮的脸笑起来十分艰难，看上去相当狰狞。

　　“我跟你说，我再加把劲，过几天就成三阶武者了。”

　　“到时候我突破了，你可得请我吃饭喝酒啊！”

　　只是他不知道，在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的双眼涣散无光，并没有对准颜虎。

　　颜虎笑了笑：

　　“没问题，到时候你点菜，想吃什么吃什么。”

　　黄新龙呵呵一笑，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看到这一幕，颜虎也有些着急，赶紧走到身边，关切的问道：

　　“没事吧？该不会又是被呛到了？”

　　上一次吃饭被呛到，还是之前喝酒的时候。

　　当时咳出来的酒水中，带着血丝。

　　“没事...咳咳...我就是被...被肉呛到了。”

　　又咳嗽了几下，黄新龙将卡在喉咙里的肉吐了出来，总算通气了。

　　那块原本卤肉被他喉咙的乌黑鲜血包裹，如同一个炭块。

　　“还以为，差点要被噎死了呢。”

　　“别说这种丧气话。”

　　“嘿嘿，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说着他拿起筷子，接着吃肉。

　　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颜虎担忧的神情。

　　第二天执勤的时候，颜虎在街口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等到黄新龙。

　　以往也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黄新龙要等到开始执勤一个时辰后才会出现。

　　至于去干什么了，他都说是熬药。

　　考虑到他的身体问题，颜虎也没有多深究，只是当往常一样，又去熬药了。

　　结果巡逻走遍整个东街，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也没有等到。

　　颜虎心中有着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黄新龙的声音。

　　“不要...不要...不要死...”

　　颜虎猛然回头，却没有看到黄新龙的身影。

　　但那阵声音依然持续响起，颜虎只能寻着声音的来源去找。

　　他跟着声音来到一条偏僻幽暗的小巷。

　　此时黄新龙正背对着颜虎，面向小巷漆黑的深处，口中喃喃自语：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颜虎心脏猛跳，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还是走上前，轻轻拍了下黄新龙的后背：

　　“龙哥？龙哥？”

　　黄新龙没有理会，只是停止了低语。

　　颜虎靠近一些，一只手按在黄新龙肩膀上。

　　“黄新龙？你干嘛呢，别吓我。”

　　黄新龙依旧直挺挺的站着，颜虎见此想再靠近一些。

　　下一秒黄新龙瞬间回头，脸上逐渐浮现血红色，心脏处冒出黑色丝线。

　　“井！我看到了！是井！它就在那里！”

　　“我要死了！我不要死！我不要你死！求求你！”

　　黄新龙的表情从惊讶、恐惧，再到悲伤、哀求。

　　他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苦苦乞求。

　　甚至将额头重重敲在地面上。

　　“你疯了？黄新龙！你醒一醒！”

　　颜虎声音有些哽咽，他不断摇晃着黄新龙的身体，却无济于事。

　　“黄新龙！是我，你看着我，我是颜虎！”

　　听到颜虎二字，黄新龙的动作总算停下，脸上的红色也逐渐褪去。

　　颜虎心中一喜，却听见黄新龙说：

　　“我不想变成疯魔，我不想让你当杀人凶手。”

　　下一秒，他的脸色重新变为血红。

　　但与此同时，他抽出腰间佩刀，划过自己的脖子。

　　由于瘦弱的身体上实在没有多少脂肪和肌肉，黄新龙很轻松就划开一道口子。

　　从那流出的鲜血从红色变成深红、猩红，直到黑红。

　　颜虎跪在地上，伸出手接着摔倒的黄新龙。

　　他将黄新龙搂住，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黄新龙脸上的红色随着血液流出逐渐褪去，再也没有恢复。

　　在临死之前，他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一个方向。

　　颜虎看着嘴唇微动，像要说什么的黄新龙，贴近耳朵到他嘴边：

　　“我家...在那边...这条街的...尽头...”

　　话刚说完，黄新龙便没了生机，死在了颜虎怀里。

　　颜虎望着黄新龙的尸体，怔怔出神，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沉默着抱起黄新龙的尸体，带到县衙。

　　此时县衙中的众人，看着颜虎平静的面容，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