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手指处的三千情丝，在暗中悄悄放大他的任何情绪波动。

　　颜虎空咽一下，感觉到口干舌燥，嘴唇也不知何时有些开裂。

　　“不过如此。”

　　颜虎说谎了。

　　这是他目前为止，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违背内心、掩饰真实想法的谎言。

　　陆鸣捧腹大笑：

　　“哈哈哈，你真有趣。我见过的所有人里，你还是第一个说出‘不过如此’这种话的。”

　　“以前那些人啊，每个见到井里的画面，都恨不得直接跳进井里呢。”

　　“毕竟那井中的画面太过美好、太过理想、又太过令人沉醉，即便知道是假的，也愿意相信。”

　　“而一旦他们相信了，就成了和我一样的信徒。”

　　陆鸣侃侃而谈，慢悠悠走到井边，手轻轻拂过古井：

　　“也唯有清心寡欲之人，才能在看到井中画面后，仍不为所动。”

　　“可是，又有谁能真正做到，清心寡欲，甚至断绝情欲呢。”

　　他眼中流露迷恋与追忆，双眼紧紧盯着地面，始终不敢看向井中。

　　“这么说，你也有放不下的欲望？”

　　颜虎双手抱在胸前，脸色已经彻底平静。

　　“当然了。”陆鸣顺势坐在井边，翘起二郎腿。

　　“我第一次看到井里的画面，激动的三天三夜睡不着呢。”

　　“就这种程度？那看来你的欲望也不过如此。”颜虎轻笑。

　　陆鸣噗嗤一笑：

　　“的确是如此，我的欲望真的很朴实无华，甚至对于别人而言，一文不值。”

　　他斜眼看了下井里，又站起身来，用手指着自己的胸膛：

　　“可是再怎么卑微的欲望，那也是我一生遥不可及的东西。”

　　“毕竟欲望和梦想这种东西，是因人而异的嘛。”

　　“你所在意的，我不一定在乎。我所珍视的，你可能觉得寻常。”

　　陆鸣摆了摆手，想要换个话题：

　　“不聊这些了。”

　　他站起身，朝古井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向颜虎：

　　“如何，你既然已经看到井里的画面，为何不干脆加入我们呢。”

　　他张开双臂，像是要给颜虎一个拥抱。

　　“若是加入我们、相信那画面是真实存在的，它就能真正实现。”

　　颜虎摇摇头，退后一步：

　　“那的确是我心底最渴望的东西，可我绝对不会为了实现它而出卖良心、不择手段。”

　　“并且，那个东西对我而言也同样遥不可及、无法实现。”

　　陆鸣有些失望的耸耸肩，双手垂下：

　　“那看来是没得谈了。”

　　颜虎举起手掌，表示让他等一等：

　　“不着急，我还有事情想跟你确认一下。”

　　陆鸣脸色平静，看了眼手指，好像根本没把颜虎放在心上：

　　“你说吧，毕竟什么时候动手都不迟，在我看来你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颜虎点点头，没有在意他的挑衅，而是开始说出他的猜想：

　　“其实当初第一个变成疯魔的是你，对吧。”

　　“同时也是你把见井的瘟疫传染给了你姐姐，让她这么多年一直遭受着非人的折磨、生不如死。”

　　“但是你一直控制着，没有让她病发，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坚持这么多年。”

　　陆鸣突然出言打断：

　　“我必须提醒你，那不是瘟疫或者病，那是赐福，是井的赐福。”

　　颜虎没有理会，继续说着：

　　“等你姐姐死后，她先将病传给黄新龙，再传遍整个齐乐县。”

　　“这也就是为什么等你姐姐陆芸死后，你就立马回到了齐乐县。”

　　“同时你对于瘟疫的传播格外上心，甚至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被传染。”

　　“而这就是你的目的。”

　　颜虎刚说完，陆鸣便鼓起掌来，口中赞叹：

　　“厉害啊，不愧是当衙役的，这都能被你猜出来。”

　　“光凭借这么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将事件还原了七八成。”

　　“只是可惜了，其中有些关键的细节也只有我自己清楚。”

　　他收敛笑容，脸色变得严肃，略有怒意：

　　“我之所以让她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折磨黄新龙还有她那个贱人。”

　　说这话时，他表情狰狞，似乎对于黄新龙和陆芸有滔天怨气。

　　“要不是为了完成计划，我可舍不得将赐福传给那个贱人。”

　　听到这，颜虎起了兴趣：

　　“哦？怎么回事，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秘吗？”

　　陆鸣脸色忿忿不平，语气抑扬顿挫：

　　“哼，当初陆芸那个贱货，一点都不矜持，居然被黄新龙几句甜言蜜语就勾搭跑了。”

　　“明明从小到大，都最疼我，结果却跟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地痞流氓成了亲！”

　　陆鸣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黄新龙的血肉，将他扒皮抽筋。

　　“为了惩罚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我就要狠狠折磨她！”

　　颜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长长的哦了一声：

　　“我懂了，其实你很爱你姐姐，你只是不喜欢黄新龙，因为他从你身边抢走了陆芸。”

　　“而正是黄新龙分走了那份姐姐对你的关心，所以对他妒火中烧。”

　　“甚至不惜牺牲姐姐，也要以你的方式，惩罚黄新龙和陆芸。”

　　“你知道他穷，但他很爱你姐姐，所以他会为了给你姐姐续命，不断习武，损耗根基。”

　　“最后还被你姐姐传染，也见到了井，成为疯魔，是吗？”

　　被颜虎戳中痛点，陆鸣脸色瞬间变得血红，那张脸状若疯癫，完全不像人类：

　　“休要血口喷人，你这是纯粹的污蔑，是污蔑！”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对那个贱人没有感情！”

　　陆鸣气急败坏的直跺脚，他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在跟大人怄气。

　　颜虎可不会惯着他，直接再添一把火，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让我猜一猜，你在井里看到的，其实是你跟姐姐幸福生活的场景？”

　　“这也是为何你说，那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但是对寻常人来说微不足道。”

　　“因为别人不会那么丧心病狂杀死自己的亲人，而你已经亲手害死了你最爱的姐姐。”

　　陆鸣像是遭到惊吓，连忙后退了两步。

　　随即无数黑线从他的身体中迸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