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甘来不是天才。

　　他卡着年龄期限开九窍进入武院，入院后的表现也是平平。

　　没人对他抱有期望，除了他自己。

　　好在他回应了自己的期望。

　　魏甘来手持巨剑，一遍又一遍地下劈，对方已经难以坚持，脚下的青石底边已经被踩得龟裂，单薄的长刀艰难地抵挡着大剑。

　　观众鸦雀无声，没什么认得他，但对方的人却是人尽皆知。

　　据说是外院第一，最没有疑问加入内院的人才，有望比肩季从谦的天才，正在被自己打铁般一遍遍锤进泥土中。

　　这一刻，仿佛有无数的力量灌注在胳膊中，他越来越兴奋起来，敲打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令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何毕却有苦说不出，对方的力道之大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他每次想要提振炁流都会被这庞大的力量敲散，单纯比拼力量，他又不是对手。

　　“呯！”

　　巨剑又一次砸击下来，手中长刀已经发出哀鸣，他的手腕也跟着长刀的震动颤抖。

　　他撑不了多久了，但对方反而越战越勇。

　　“拼了！”

　　大剑再一次砸来，撞击在长刀上，却毫无阻碍。

　　人们只见何毕竟然舍弃了长刀。

　　李安生，赵常等人在树阶上看着，几乎要将眼睛瞪了出来。

　　他们不约而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他疯了不成？”

　　这念头也同样出现在魏甘来的心中，但他的大剑却没有丝毫停滞，朝着对方的面门直劈过去，似乎下一秒，这张英俊的面孔就要被劈成两半。

　　擂台下的内院弟子也抬起了手，在他们看来，何毕已经必输无疑，那么自己就要保证不要死人。

　　何毕趁着这一口气的功夫，月力和水行元炁集中在右掌中，一把拍向大剑的剑身。

　　他在赌，赌对方其实毫无保留，没有余力对付这一击。

　　巨剑瞬间歪斜，虽然只是很小的一点角度，但已经足够！

　　何毕借着手掌的力量向右腾空翻起，显现地避开了剑刃，几绺碎发被剑刃斩断。

　　魏甘来一脸惊讶，这表情也被何毕看在眼里，对方的剑依然在劈向擂台，趁着这个机会，何毕一脚踢在他的脖颈上，魏甘来受力跌飞出去，不省人事。

　　“胜者，何毕！”

　　“不愧是细雨刀，竟然有着如此的胆识，绝处亦能够逢生。”

　　“我却觉得他言不符实，真正的强者，怎么会被逼到绝处呢？”

　　听着周遭的议论，何毕跃回树阶，额头的汗水还在滴落，刚刚那一战对他的压力无比巨大，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差点败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

　　“你...”

　　李安生望向何毕，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能说出来。

　　何毕疑惑地望着对方，李安生正在苦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失望，几分不解，隐隐竟然还有几分愤怒。

　　他为什么生气？

　　何毕坐回树阶，忽然如遭雷击，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仔细看了起来。

　　‘魏甘来，擅使大剑，后期修为，努力刻苦，招式威力巨大，弱点：招式笨重，难以变通’

　　这是李安生在开赛前为自己收集的情报，他这些日子从来没有打开看过。

　　魏甘来的特点和弱点在这张纸上一清二楚，只要开赛前看过几眼，便根本不会被逼入险境。

　　真是可笑，即便是魏甘来这种人，李安生也将情报收集得一清二楚，而自己甚至连看都愿意看一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想要升入内院的是李安生而不是自己。

　　“这是什么？唉？好啊，你竟然有这种好东西！”

　　沈清岚的脸凑了过来，看到纸上的内容不禁惊呼，随后又疑惑地问道：

　　“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要和对方硬碰硬？你还真是喜欢冒险啊。”

　　“并不是。”

　　何毕低头苦笑道：

　　“只是我太...”

　　他在脑中搜索着形容词，用来批评自己的行为，一个词汇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无比准确地站在那里，无比耀眼，却让他心惊。

　　他的心再次加速跳动起来。

　　“我太傲慢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怔怔望着自己的双手，但心思却已经飞到梦境中。

　　自始至终，梦境都只会为他带来正面的收益，而且全部是在肉体上，而不是在精神中。

　　但这一次，自从傲慢出现之后，他对外来事物越来越不耐烦，觉得大部分人都没资格对自己说话，他不合理地俯视着其他人，自己却毫无察觉。

　　“这是梦境的灾劫吗？”

　　何毕静下思绪，强迫自己观看接下来的比斗。

　　回过神来，上午的比斗已经结束，他又胡思乱想了一个上午，而没有观看比斗。

　　“我打心底里觉得其他人不过如此，想要控制自己却在不知不觉间溜了神。”

　　他这才发现灾劫的恐怖之处，对人本身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甚至本人都未必能够察觉，即便察觉也很难改变。

　　“好在傲慢在梦境中有着实体，虽然昨夜我依然惨败，但只要战胜它应该就能结束这该死的情绪。”

　　李安生恰好在他面前走过，他抓住对方的肩膀，想要道歉，开口却变成了：

　　“帮我收集接下来选手的情报。”

　　“不必了，给叫花子太多，我们也会撑到的。”

　　说完静静走过出了树阶。

　　何毕震惊地抱着头颅，他甚至感到自己说辞并没有问题，还产生了一种猛抽李安生的冲动。

　　对方明明连个武者都不是，还敢阴阳怪气自己，凭什么？

　　让他继续收集情报难道不算道歉吗？

　　何毕感到自己要疯了，比起这种灾劫，他倒宁愿生一场大病甚至受伤，现在他感到自己的精神要被撕裂，甚至难以分辨究竟什么是自己的想法。

　　“再次进入梦境要等到子时，不然我一定到杀掉这只该死的鸟兽！”

　　他双手捂着头，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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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沈清岚坐回树阶时，却被旁边的男子吓了一跳。

　　只见何毕带着张面具，面具的表情不悲不喜，正在端坐着。

　　“你这要干嘛？要去戏班子吗？”

　　何毕没有回答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龙飞凤舞三个大字

　　‘闭口禅’

　　沈清岚不明所以，只是怀疑旁边的少年是不是忽然害了什么病。

　　何毕靠着椅子，他没有生病，此刻的感觉却像万蚁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