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遇到麻烦了？”

　　这只老乌鸦出现在吴恒面前时，前所未有的狼狈，一身乌黑发亮的羽毛被拔了个干净，露出光秃秃翅膀，翅膀上满是紫青色的咒文在爬行。

　　还没等吴恒关心一两句，它倒是先关心上了吴恒。

　　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

　　“你回来了？怎么搞成这样？”

　　吴恒不接茬，转而问他的情况。

　　鸦神长叹一声，垂头丧气：“我上当了，被算计了。有个家伙盯我盯了很久，大功告成的时候，被他阴了。”

　　它落在村口一颗枯树上，枯哑的声音幽幽传来：

　　“以你的性子，估计也和阴二打听过了。没错，我这次出门，就是找地公麻烦。

　　“其实古荒的神灵，在完成立神龛后，需要得到的不仅仅是村民的承认，同时也需要地公的认可，才会在这片土地上拥有开辟净土的神力。

　　“当然，代价也随之而来。进入地公视野，也就意味着我们永远无法离开这片土地。”

　　吴恒微微点头：

　　“这么说，你这次的举动，是想给地公上个蒙眼药？”

　　鸦神一愣，随即失笑：

　　“倒也可以这么说。四十年前，我发现了一处地穴，可以直达地底深处，地公的眼中。

　　“如果在那里，用一些手段将我给这么一遮，那就可以骗过地公，将我当作不存在的人。”

　　吴恒了然：“一叶障目。”

　　鸦神含笑点头。

　　这种说法倒是有趣，且格外精准。

　　“你成功了？”

　　“当然。至少……前半段是成功了。”

　　后面嘛……

　　想都不用想，出意外了。

　　鸦神在离开时，被埋伏了。

　　没有地公的注视，他作为神灵的权能不再被认可，反而给了一些人动手的机会。

　　而且是足足四位三命以上的神灵联手，虽然鸦神最后还是赶走了他们，但毫无疑问，在地公眼皮子底下打架直接惊醒了沉睡中的地公。

　　盛怒的地公，进而引来了那场劫难。

　　这点上，鸦神郑重向吴恒道歉。

　　他是真的没想到，阴鸦村的局面会到如此凶险的地步。

　　“然后呢？阴二不是说你被困住了。”

　　吴恒好奇追问。

　　按照鸦神的说法，赶跑那些人，惊醒地公，应该是在血雨之前。

　　而被困住直到阴二回来报信，显然是在那之后。

　　鸦神面色一沉：

　　“是一个……外面的人。

　　“我先前与你提过，古荒之外，名为死地。那其实也是我来的地方。那里不像古荒这样荒芜，而是无比繁盛，强者辈出。”

　　鸦神说着苦笑道：

　　“实不相瞒，我也是在那边混不下去，才来到古荒苟活的。

　　“按照规矩，进入古荒的人，与身死无异，所有怨仇一笔勾销。我本以为，他会就此放过我……”

　　他说着轻叹一声，目光投向遥远的，不可窥见的方向。

　　“可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追上来了。”

　　吴恒敏锐察觉到了一点：

　　“你说，进入古荒，与身死无异？为什么？如果按照这个规矩，那有人躲避仇家的时候，进入古荒再离开，不就相当于没有任何代价了吗？”

　　“有一点我没有和你说过。但……进入过古荒的人，身上都会沾上地公的气息，在古荒之中也许并不起眼，但一进死地，所有人都会意识到，你是从古荒出来的。”

　　“然后呢？”

　　吴恒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

　　鸦神眼珠一转，随意道：

　　“杀了？或者充作奴隶？炼作药炉？反正在他们眼中，古荒里的不是人，都是低贱的下等生命。”

　　这可糟透了。

　　按照鸦神这说法，吴恒想要离开古荒，混入死地，难过登天。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鸦神笑道：

　　“所以……要不要再做一个交易？”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打着这个打算。

　　否则也不会这么热情地关心吴恒遇到的麻烦。

　　“说来听听，要我帮你杀了那个仇敌吗？”

　　吴恒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这个可能。

　　毕竟对方既然追杀鸦神追到古荒里来了，按照鸦神的说法，现在他自己也回不去死地。

　　那双方就无疑彻底成为一个不死不休的场面了。

　　鸦神如果能够轻松解决对方，也不会被困这么久。

　　如今寻求他的战力作为援助，合情合理。

　　鸦神平静道：“不，我要你帮他杀了我。”

　　“嗯？”

　　“帮他杀了我，让他取代我成为这个村子的神灵。作为回报，我会帮你解决地公的气息问题，让你去往死地时，没有那么显眼。”

　　“这个交易……我看不出你有任何受益的地方。”

　　“当年之事，确实我亏欠了很多。这么多年过去，他要杀我，我也不打算反抗了。只是我若死，阴鸦村也得跟着覆灭。村民何其无辜？左右他也出不去了，不如留下来替我守护这个村子。”

　　吴恒还是无法理解这个思路。

　　让仇敌帮自己守护村子？

　　但他不会干涉对方的选择。

　　“你就这么相信他的为人？不会因为你的缘故，迁怒村子？”

　　鸦神释然一笑，话语中透着无可动摇的信任：

　　“他不会的。”

　　刚结束一个约定，反手又和鸦神达成了新的交易。

　　看来这阴鸦村，暂时是走不开了。

　　作为附赠品，鸦神告诉了吴恒一个小秘诀。

　　阴神的视野与肉身，与神魂都是不同的。

　　在有些时候，这种视野，能够分辨出一些平时难以察觉的隐秘。

　　当然，前提是吴恒能忍住恶心。

　　至于为什么恶心？鸦神闭口不言。

　　……

　　鸦神自称需要一些时间布置，让对方能够继承这份神职，吴恒也可以在此期间做些准备。

　　他想了想，确实。

　　修仙界的那边，还需要一些手段解决。

　　半个月时间匆匆而过。

　　被掏空的云洄终于又被灌满，至少应该也足够吴恒挥霍上三次。

　　而他的境界也顺利来到了练气三层，在坊市之中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配上傀儡的战斗力，吴恒自信，至少明面上，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人，几乎没有。

　　于是他辞别了鸦神，回到了修仙界。

　　静等一日冷却转好，吴恒踏进了自己的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