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乌夫人
吴恒并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不久,就有一个白衣翩然的女子来到枯井旁。
她望向井里,眸中倒映着难以描述的巨大幻影,若有所思,旋即一笑:
“吃饱了吗?”
原本干涸的井底一点点升起水花,宛如无声的回答。
……
此番意外收获可以是让吴恒赚的盆满钵满,除去少年身上的两件价值不菲的中品法器,吴恒在那包袱里找到了十来件尚未来得及售卖的拍卖品。
其中最为吸引他注意,还得是原本真正被安排在最后一位拍卖的东西。
当时拍卖单上的描写极为玄乎,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命运。
如今手握着这张写着“命运”二字的白纸,再三确认这上面没有任何灵气的痕迹之后。
吴恒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拍卖会最后一个的位置,设置如此重量级的玩笑啊?!!
就算血参丹是假货没有暴露,就最后这一手“命运”,拍卖场不被掀了都不可能吧?
不不不!
应该不是玩笑。
吴恒冷静了一下。
如果这是一个恶作剧,那那个少年逃跑时完全没有必要带着它!
他带上了它,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吴恒现在还没有理解它的用处而已。
理解个鬼。
吴恒又研究了一阵,越研究,越是怀疑自己的脑子是否还正常。
“这字写的也挺一般的。”
他面无表情地在纸上点出一道灵火,看着火苗一点点将它吞噬。
如果真的是宝贝,不可能被他区区一个练气三层的普通火焰给烧没了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眼睁睁看着这张写着命运的白纸被烧成灰烬,也没有一丝他所期待的异变发生。
沉默着将灰烬清理掉,吴恒开始炼化先前缴获的两件中品法器。
片刻后,屋内突然传来一声轻叹:
“我真傻,真的……”
……
命运是什么?
对于丹楼来说,也许是这场意外之灾。
事实上,他们虽然喜欢在丹药上以次充好,以假乱真,但在拍卖会上,其实向来是不耍手段的。
那枚血参丹,在他们的得到时,就曾请专人鉴定过,是否是真的。
那位同样来自虚灵山的高人,曾笑吟吟开口,承诺此丹绝对是出自虚灵山的,千真万确。
只是她并未指明,这枚丹药因为存放时间太久,已经完全失效了。
甚至残留的药性,非但无益,还会损伤服用者的根基。
当然,这与她无关。谁让丹楼本来就只问了她,丹药是否真的是出自虚灵山的血参丹呢?
其他的消息,那是另外的价钱。
借风在追丢少年之后,也并不困扰,而是径直来到了丹楼之前。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此事放在别人身上,也许会顾及丹楼的背景,忍气吞声吃了这个闷亏。
但他是借风,在云洲之内,无人能用背景压他。
“我今日,就要一个交代。”
他就这么站在门口,便足以震慑住所有人。
丹楼背后虽然不是坊市主人这种筑基大能,但同样有着一位练气八层的楼主坐镇。
此刻他匆匆忙忙出面,听身侧一人交代了来龙去脉后,扶着长须,轻叹:
“此事确实是我们丹楼有错在先,但我可以向你保证,那血参丹我们是经过专人检验,确认是真货,才放出来拍卖的。
“真要说起来,我们丹楼也是被蒙骗在先!
“这样吧,借风道友,灵石我们会全数奉还,还有其他补偿,你也可提出来,我们再进行商议。
“但我只有一个条件。
“请道友将我们剩下的拍卖品如数奉还。”
借风闻言眯了眯眼,嗤笑道:
“你是在和我谈条件?”
丹楼楼主虽然忌惮借风背景,但也只是背景而已。
论境界,他比借风只高不低,论手段,他执掌如此大一个丹楼,也不会逊色于借风。
他自认为已经很客气了,只是要对方归还劫走那部分拍品,甚至都不计较他闹事,杀人的罪过。
但借风显然比他预料的还要猖狂。
那就没必要客气了。
这么多人看着,不能落了丹楼的威风。
否则他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一个区区内山真传,真当自己是虚灵山老祖了?
他收敛笑容,冷声喝道:
“你若不还,那老朽也只好亲自动手来取了。”
围观之人瞬间又后退了一大圈。
“真要打起来了?”
有心思灵敏者已经开始琢磨:如果丹楼楼主死了,他们在哪个角度可以最快冲进丹楼洗劫。
“等等!”
乌二这次真的是姗姗来迟。
拍卖场中当时起了乱子,他就和借风动了一波手。
虽然双方都是点到为止,没有下死手,但结果却让乌二心惊不已。
他一个练气八层居然压不住借风,甚至隐隐有被反压的气势。
于是当借风去追人的时候,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回去禀告乌夫人。
他有一种预感,事情已经超脱他可以掌握的范围了。
随后,带着乌夫人的意思,匆匆赶到丹楼。
好在最终,还是在两人真的动死手前,赶到了这里。
借风看着赶来的乌二,眼中暴怒一闪而过,化作平静湖水之下汹涌的暗流。
“你也想阻我吗?”
乌二苦笑摇头:“我也许拦不了你。
“但你总得听乌夫人的话吧?”
他双手喷着一片黑羽,在他眼中燃烧起来,金色火焰勾勒出一个眉眼凌厉,气势凌人的女子。
刹那间,火海喷涌,阻拦了一切外面看戏的人,唯独将丹楼楼主,乌二,借风三人留在其中。
乌夫人悠悠开口,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乌二,说明白因何起的纷争。”
乌二只能将他了解到部分一五一十说清,便躬身退后。
乌夫人目光扫过楼主,有些感慨:
“许久未见,花木,你老了。”
白发白须的老者微微颔首,面带笑容:“四十年匆匆不等人,夫人倒是神采如故。”
她又看向借风,语调随意:
“借风?还是该叫你斩星……算了,也无所谓。你们山里那株老木头总喜欢搞这些李代桃僵的路数,都是些上不得牌面的偏门小道。”
借风听着她侮辱门中长辈,心中愤懑不平,但不敢反驳。
毕竟对方这个化身固然弱小,但他如果真敢触怒了对方,筑基之怒可不是开玩笑的。
似乎看出借风想法,乌夫人挑了挑眉:
“不服?不服给我憋着。不服你让你山里那颗老木头,还是那只老山鸡,来亲自找我论道,看他们敢不敢来?”
乌二听着这番话,看着借风憋屈的面色,心头畅快不已。
这小子在坊市猖狂了这么久,见到乌夫人不还是得老老实实当孙子?
而且,听这语气,乌夫人的本事似乎还要压他们虚灵山的筑基老祖一头!
真是大快人心!
乌夫人可无心顾及借风的意愿,颇为随意地开口,算是将此事做个了结:
“花木,你把他给的一万灵石退回去。借风,把抢来的拍卖品也还回去。两不相欠,日后不得再以此事为由寻衅滋事!”
借风面色一黑,但形势比人强,他只好解释道:
“我没有抢剩下的拍品!那个小子跑到一个地方就不见了,我这才来丹楼要个说法。”
丹楼楼主眉头微皱,在乌夫人面前,他倒是不怀疑借风敢撒谎。
但他得到的消息,确实是负责带东西的人并未回丹楼。
而追杀他的正是借风。
那个少年是丹楼从小养大的死士,绝不可能带着东西私自跑了。
他没能回来,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死了。
乌夫人却只是摆了摆手:
“这不是我要管的事情。借风,如果拿不出东西,就按市价赔偿。”
看他似乎还想争辩什么,乌夫人冷冷瞥了一眼:
“你追不上一个练气四层的小子,让他跑了,是你的事!
“我只负责顾好坊市里的稳定和公平。”
借风面色铁青,咬牙道:
“我明白了。”
借风被乌夫人送出了火海,但难得出面一趟,遇到故人,难免也想多说两句。
想当年花木来到坊市时,只有区区练气两层,堪称是最底层的存在也不为过。
乌夫人在那时还未如现在这么深居简出,所以倒也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有一次,花木外出遇到敌人,拼死逃回坊市,就是乌夫人出面救了他。
一眨眼,四十年过去,曾经的弱小之人,也成了一番事业。
“只是也到此为止了,此生恐怕无望筑基。”
丹楼楼主轻叹,引得乌夫人感慨:
“其实,不成筑基,兴许才是真的解脱之道。长生为祸,这道理,也是我到了此境才明白的。”
丹楼楼主不解,但乌夫人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
乘此机会,乌二想起了一件事。
拍卖会的请柬全都是从丹楼这里拿走的,那丹楼楼主应该知道本次来拍卖会的风夫人下属是谁?
那家伙如此桀骜骄狂,乌二心中始终憋着一股火气。
听了乌二的话,丹楼楼主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脸上透着惊异,无比确切道:
“我并未给出任何一张请柬是给风夫人手下的。”
如果是寻常请柬,他也许记不清,但三个包厢的贵客都是有专属的来历的。
其中一个包厢属于风夫人,另一个包厢则是属于眼前的乌夫人,也正是之前乌二带借风停留的包厢。
至于第三个包厢,属于一位名叫戏夫人的存在,不过她向来独来独往,行踪诡秘,所以那个包厢从未用过。
三位夫人是坊市立足的根基,乌夫人主管内务,另外两位则是在必要时奉献战力。
也正是三人的协力,才使得坊市在虚灵山面前能够站稳脚跟。
丹楼楼主此言一出,乌二面色一沉。
那当日坐在他对面包厢之中的,究竟是谁?
乌夫人听到这番话,也是来了兴致。
风夫人的神秘属下吗?
她神识发散开来,笼罩整个丹楼,悄无声息地扫过,在一个美艳女子之上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便明白了一切。
她笑道:
“此事乌二你就不要计较了。花木不知情也是正常。那封请柬,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风夫人亲自发的。”
“风夫人亲自发的?”
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这番话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
是什么样的人才会需要风夫人亲自发请柬?
乌二心中动荡不已,甚至带有一丝庆幸,并未在当时翻脸闯进包厢。
这么看,对方当时口中所说,自己不够格,还真不是狂妄。
而是事实!
……
借风已经快要气炸了。
平白无故损了修为,还要背上莫须有的黑锅,以市价赔偿那些拍卖品。
这点灵石他不是出不起,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点事情,乌二居然就直接把乌夫人请了出来。
“师兄……血参丹的味道怎么样啊?”
又是一只三色的鸟儿停在借风肩上,以她那清脆的嗓音说出极具嘲讽的话语。
那枚所谓的血参丹,就是赵倩鉴定的,她自然清楚是假的。
后续看借风闹到丹楼,赵倩很轻松便猜到了真相。
这颗埋下的种子,最终炸到了自己师兄身上,这可真是……
可喜可贺!
借风沉着脸没有回答,而是阴恻恻道:
“赵师妹,你最好躲得远远的,别有哪一天,被我抓到了。”
鸟儿昂首道:
“多谢师兄关心。话说回来,师兄,你真的不考虑策反我吗?感觉你得罪的人越来越多了。我怀疑你,真的没办法活着走出这个坊市诶!”
“呵。你不会以为乌夫人会杀我吧?她不出手,在这里我又怕谁呢?倒是你师妹,拿了刘师弟的种子,不好好躲起来吃掉,成天和我斗嘴,就不怕到时候到嘴的鸭子飞了?”
“嗨……这不是答应了某人,要围杀你的吗?说实话,感情上,我肯定是帮师兄你的,但没办法,对方给的诚意太足了啊!他甚至答应了我……不止种子,连你身上的血肉都是我的。”
鸟儿说着狠狠一口啄了下去。
当然,借风眼皮都不抬起,身后飞剑出鞘,就把三色鸟儿切成了碎肉。
它的嘴里还在念叨着:
“师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