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这里，可以搞到……那种东西？”

　　说话的人头发稀疏，看起来年纪不大，单薄的褐色布衣破了不少洞，露出里面瘦骨嶙峋的躯体，一层灰皮下透出肋骨根根分明。

　　他眼眶深陷，眼珠里布满了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血丝，像个满是裂痕即将破碎的玻璃球。

　　死人般灰白的脸上，此刻却因兴奋却透露出异样的潮红。

　　在他面前，隔着一扇木门，木门上只开了一个小窗，其中露出一双褐色的眼睛，平静淡漠地扫了他一眼。

　　冷淡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老张介绍的？”

　　门外的瘦子连连点头，幅度之大，让人不禁有些担心他那柳枝一样纤细的脖子能否支撑住这么大的摇摆。

　　亦或者那颗脑袋是否会在某次摆头中挣脱脖子的束缚，飞出去，发出咣当的响声。

　　“是！我叫刘虎二！是老张介绍的！”

　　“暗号。”

　　“啊？暗号？什么暗号！老张没和我说啊！我真的是老张介绍来的！！！你相信我！！！”

　　刘虎二的兴奋荡然无存，他变得极为惊恐，愤怒，大声吼着，生怕自己因为这个狗屁暗号而被拒之门外。

　　随后门开了。

　　“答对了，没有暗号。”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身影，帽子之下的面孔相当年轻，脸色略带苍白，但比起刘虎二还是好上不少。

　　老张不是说，卖货的是个满脸褶子的老人吗？

　　刘虎二起了疑心，脚步停在门外：

　　“听老张说，这里是个老爷子在卖？那小哥你是……”

　　斗篷少年淡淡道：

　　“叫我吴恒就好。你说的是我师傅。他今天有事出去了。买卖嘛，我来做也一样的。”

　　但刘虎二显然没有轻信这番话，他脚步纹丝不动，讪讪笑道：

　　“既然如此，吴恒小哥可否将货带上来交易？”

　　吴恒自顾自向着屋内走去，讥讽一笑：

　　“你要是不信，转身走就是了。我如果是虚灵山的人，你敲门的那一刻，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哪还用得着废什么话。

　　“这世上啊，有的是贪婪又狂妄的人，也有的是本分又胆怯的人，这两种人，如果遇到好的契机，都能有个出路。但只有一种人，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出路的，就是贪婪无度，却又胆小如鼠的人。就比如，你。”

　　刘虎二被这不加掩饰的羞辱气得不轻，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

　　他眉头拧巴成一团，目光凶狠，粗粗喘了两口气，还是跟着吴恒进了屋。

　　见状，少年脸上讥讽之色更浓。

　　门后是个空房间，而在转角处，有一个绵延向下的阶梯，通向地下室。

　　吴恒带着刘虎二走到地下室，里面很昏暗，没有装灯，只有墙上的萤石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刘虎二刚踏入地下，就感到了一阵透心的凉意，极为舒爽，让他饱受折磨的身体忍不住发出呻吟。

　　他两眼发光，知道老张没有骗他。

　　这里绝对有好货！

　　吴恒从墙边一个木架之上拿下来两个墨绿色小瓶，放在桌子上，指了指。

　　“这瓶是次等货，20灵晶。这瓶嘛，质量比那瓶好一点，价钱自然也要贵一点，要40灵晶。更好的货也有，不过想来你也买不起。”

　　刘虎二眼睛已经完全无法从这两个墨绿色小瓶之上移开。

　　他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

　　“可否让我看一看成色。”

　　吴恒摊了摊手，语气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随意。不要带出这里就行。”

　　刘虎二捧起左边那个吴恒口中的次等货绿瓶，手腕微微一抖，小心翼翼将瓶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那是一块冷森森的白骨，很是细小，在白骨之上有着他梦寐以求的气息。

　　陶醉地深吸一口气，刘虎二恋恋不舍把白骨放回瓶子里。

　　“果真是阴骨不错！这个价位，说真的，低的难以相信。”

　　阴骨这玩意，几乎是每一个修行者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修行灵气带来的那无时无刻宛如烈火焚身的灼伤，只有用阴骨才能缓解。

　　传闻虚灵山的那些修行者，就是因为有着大量阴骨缓解“火毒”，才能在修行路上高歌猛进。

　　而他们这些散修，没有阴骨，就只能在日复一日的折磨里忍受。一旦急于冒进，就有火毒攻心，白日自焚的风险。

　　他紧握着瓶身，试探道：“除了虚灵山，我就没见过有哪里能长期供应阴骨的。”

　　吴恒明确捕获到了对方眼中的贪婪，一把从他手上抢回瓶子，放回桌上，冷冷道：

　　“货色你也看过了。要买就赶紧付钱，别墨迹。至于这东西的来历，与你何干。”

　　刘虎二一脸肉疼地从腰间挎包里掏出了一颗暗淡的下品灵石，以及十颗更小的白色晶石，也就是灵晶。

　　“我买一块次品的阴骨就行了。”

　　吴恒接过刘虎二递来的灵石和灵晶，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道：“不够。”

　　“什么？这明明还有多的！”

　　刘虎二这下是真急了，眼珠暴起，表情狰狞，像个择人而噬的野兽。

　　虽说按照兑换比例，一颗下品灵石只能兑换十颗灵晶，但实际在黑市里，因为下品灵石无论是吸收效率还是灵力纯度上都比起灵晶要强，一颗下品灵石往往可以换上十二三颗灵晶。

　　所以他给的，只多不少！

　　吴恒嗤笑一声：“就这下品灵石的成色，杂质多的都快溢出来了，边角还有过破损，漏了灵气，能给你算七颗灵晶都是我大发慈悲了。

　　“买不买？买的话就再给我三颗灵晶，不卖就滚蛋。”

　　刘虎二的脸色气成了猪肝色。

　　他也不蠢，当然看得出来，对方哪是嫌弃他的灵石不好，分明是看准了他一定会买阴骨，要宰上他这一笔！

　　下品灵石的杂质太多，这不是废话！没有杂质的那叫极品灵石！

　　那种宝贝，恐怕放眼整个云州也没几个人见过！

　　吴恒转身收拾起了架子上的东西，像是不经意间，黑布拉开，数十个和桌上一样的绿色小瓶映入刘虎二眼帘。

　　他瞳孔骤然缩紧。

　　这……都是阴骨？这么多！！！

　　吴恒背对着他，看似毫无防备的模样，目光低垂，眼中透着些急切。

　　还不动手吗？

　　连番的言语羞辱，临时抬价的恶意为难，以及众多阴骨的诱惑……

　　在刘虎二面前的，仅仅是一个练气一层都没有，还在引气入体的凡人。

　　而他，可是有着足足练气两层的修为，偷袭之下，杀死一个凡人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只要动手，就能一解胸中郁气，收获几十年都不见得能积累的财富。

　　路都已经铺到这个份上了，他……

　　还不动手吗？

　　过去了三秒，又像是三年。

　　吴恒听到身后传来灵晶落在桌子上的声音，以及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沙哑声音：

　　“三枚灵晶，现在该把阴骨给我了吧。”

　　妈的，是个怂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