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匠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觉会足足睡了两天。

　　他更不会想到，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老张将他的老底给吴恒揭了个一清二楚。

　　“许匠。他本名许由，是南州那边一个傀儡师家族收养的外姓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个。

　　“他本来会有光明的前程。如果……他不去触碰那个禁忌的话。

　　“你也知道，傀儡师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提升境界后，原先的傀儡需要回炉重造之后才能跟上实力，而在此期间，他的实力就会削弱到一个低谷。

　　“许由认为自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天才，妄图改变这一切。于是他提出一个观念，也就是活的傀儡。

　　“在他口中，这种傀儡，可以伴随傀儡师境界的提升而提升，会像人一样修行变强。

　　“但任他找了多好的材料，都无法造出这种只存在于想象里的傀儡。

　　“于是他动了邪念，触犯了禁忌。开始以活人炼傀儡，起初还只是偷盗乱葬岗的尸体，最后更是胆大包天，将主意打到了那个家族直系传人身上。”

　　说到此处，老张话语微顿，轻叹一声：

　　“你应该也看到那个火炉里的人影了吧？

　　“那就是那位葬身火中的女子的一缕残魂，名为柳芸，始终缠绕不去。”

　　吴恒眉头微皱，看向许匠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厌恶。

　　以活人炼傀儡这种行为，在他看来显然已经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老张说完之后，语气微妙地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这是外界打听来的传闻。其中是否还有别的隐情，如果有兴趣，你可以自己问他。”

　　吴恒若有所思。

　　听老张这意思，传闻并不完全属实？

　　也是，毕竟按照这个传闻来说，很难解释为什么许由一蹶不振，沦落到制作娱乐用人偶为生的地步。

　　两天后，许匠醒过来，发现吴恒居然还没有走。

　　吴恒递给他一壶酒，眼神意味深长：

　　“说说吧，你和那个叫柳芸的姑娘。”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许匠唇角尽是苦涩。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热辣的刺激从喉口直冲胃里，让他连连咳嗽，眼中都闪动着泪花。

　　沉默片刻，沙哑的嗓音传来：

　　“你都知道了多少？”

　　“不多，也就是外界的传闻。”

　　“说我杀了芸儿的那个？”

　　吴恒点了点头：

　　“他们说你杀了柳芸，拿她来炼制傀儡。我不太相信你是这种人。”

　　“放屁！”

　　许匠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面色涨的通红，眼里透露出刻骨的仇恨：

　　“明明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芸儿！如果不是……”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变得无力。

　　“如果不是……我浪费了太多资源……得罪了太多人……芸儿也不会……”

　　许匠低下头，吃吃笑了起来：

　　“他们说的对，是我害死的芸儿。”

　　他摆了摆手，像是送客：

　　“你走吧，那个傀儡已经是我能做到最完美的了。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你留在这里也没用。”

　　吴恒想了想，也没有再问。

　　他本意也只是想了解一下许匠的为人，如今，一切真相都已经很明显了。

　　许匠和柳芸应该有过一段感情，最终落到这个下场的原因，则是因为复杂的内部斗争。

　　也无怪乎他会在炼出傀儡的那一刻，本能地高呼出“芸儿”的名字。

　　也是一对苦命人。

　　走出门前，吴恒听到身后许匠发问。

　　他像是好不容易鼓起来勇气，眼中带着祈求。

　　“你给她取好名字了吗？”

　　吴恒先是一愣，随后意识到，许匠口中的她恐怕指的是他掏空家产炼制出的人偶。

　　沉思片刻，他笑道：

　　“就叫她，云洄吧。”

　　……

　　又是两天后。

　　坊市街道上。

　　“这买卖，你可赚大了。”

　　老张笑眯眯开口，就在刚才，他答应吴恒的那个护身法器在他的见证下完成了交易，终于算是功德圆满。

　　在他介绍下，吴恒顺利买到了一件成色相当不错的法衣，算是极大加强了自保能力。

　　卖家得到了一笔让他满意的报酬，足够应对催债的人。

　　而老张自己呢，也顺利赚到了一笔不菲的介绍费。

　　称得上是皆大欢喜。

　　吴恒当然也很满意这笔交易。

　　虽然价钱比起预期还要高上一些，但法衣这种法器在护身法器之中，也能算是最好的那一档了。

　　只要贴身一穿，哪怕不用灵气催动，也有着相当不错的防护力。而在灵气催动下，能够防护的范围比起那些护臂腰带一类，也要更为全面。

　　“还得是靠张叔你人脉广博，否则我也很难找到这么称心的法衣。”

　　“没事，咱俩什么关系。有事多找我。”

　　老张笑着摆手，将吴恒送到自家店铺门口，转身离开。

　　吴恒推门而入，第一时间就是去查看店铺门口的守护法阵是否有被触动过痕迹。

　　没有。

　　随后他又来到里屋，这里存放着他真正值钱的阴骨、灵石和其他财富。

　　自从得到了人偶云洄后，吴恒就将它安置在了这里，守护自己的财富。

　　眼下云洄依旧安然立在原处，箱子也没有丝毫变化，吴恒也就放下了心。

　　这些天他出门很多，最怕的就是有小偷潜入。

　　毕竟这店铺的阵法还是最初老鬼留下的，相当简陋，暂时他又拿不出多余的灵石请人升级，自然要小心一点。

　　炼化了法衣之后，清点着箱子里的阴骨，算算日子，吴恒开始动了前往阴界的心思。

　　如今境界提升了，护身法器也有了，面对花脸，想必不会再那么被动了。

　　而且，云洄这个人偶的隐患也解决了，倒是可以试试去阴鸦村祭祀，看看能不能借助信仰之力再变强一些。

　　阴骨的存货也快卖完了，时候重新进货了。

　　还有狗子的百草丹，也可以给他带过去。

　　吴恒心中一件件清点着此行需要准备的一切，很快收拾好了一个包裹。

　　心神微动，他的身影逐渐消失。

　　而他没有注意的是，

　　之前被他当作垃圾丢在角落的那坨丹泥，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