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义礼法,是天下大乱的开始,李见微,你可不要自误。”
“是。”
魏欣扭头而去,李见微看着这位羽化院大师姐,心生敬畏。在同境界的修士里,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凌然不可侵犯,甚至说清虚都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的弯腰,似要匍匐。
“李见微,”一个轻柔的声音把他从恍惚之中拉了回来,“陪我走走。”
李见微转头看去,正是余青。只得说:“魏学姐这边,我有事情要处理,现在没时间,要不下次再来吧?”
“对于公事,你的谎言向来是让人无法反驳的,你是把我当作陌路人了吗?撒谎起来都不用打草稿了。”
“汤荣渠戒严了烟花湖,马虎不得,需要马上处理。”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能有流血事件,我得去看看。”
“你没那么重要,”余青打击他,见他还要说,扭身就走,口中道,“你不来,我就把纳兰明威杀了。”
李见微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跟她走了。
两人走在林间的蜿蜒小道上,余青身材消瘦,腰间纤细,寂静无声的走在前头。林风吹动她的几缕发丝,露出白皙的略显苍白的皮肤,嘴唇发薄。
“你怕我吗?”
“不会。”见微摇头。
“你手腕上的小刀纹身处理好了吗?”
“好了,没什么大碍。”李见微的纹身明明是无可奈何的没有处理,此刻却也不着痕迹的说谎话。
“我听说你搬到明鉴大人那里去住了,他对你好像很好啊。”余青没话找话,但是显得很生涩,显然是没有相关的经验。
“是,大人一直很照顾我。”
“明鉴大人,在禹京也是很有名的大人物。”
“是吗?这我可不清楚。”
两人一路行,一路说,都是余青在找话,李见微虽然句句回答,但是总让人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余青不是一个能够维持着尴尬局面的人,于是就造成总是在一个问题之后沉默,然后过了一会儿,又突兀的说到另一个事情上。
聊天是令人烦躁的,至少是令余青烦躁的,她想要的气氛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意识到两个旧情人相见时,正常的情景应该是互道安好,询问对方这些年过的如何。如果想再续前缘,应该把话题往自己如何思念对方上面引。如果是心存奚落,则应该说三分自己如何的光彩,剩下七分来恶心人。
于是她问了一个令人难堪的,也是她思想不明白的问题:“纳兰明威到底哪里好?胸大?”
问题让李见微窒息,他当然知道这个优点是自己喜欢纳兰明威所食髓知味的一点,但是这绝对不是决定性因素!何况也只能算正常,按照她的体格来说,甚至是偏小而不匀称的,但是比余青嘛,绰绰有余。
“我们已经结束了,别问了,”李见微说,“难道你希望我不顾情谊的抛下她,回到…”他有些难以启齿,“回到你身边吗?那我成什么人了?”
“我正是这样想的,李见微,我不跟你绕弯子,就像我的剑,它是直的。”
见微无语:“很恰当的比喻。”
“所以你并不是很在意她?丢弃她可以像当初丢弃我那样简单?”
李见微对这个言辞表示不理解:“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像丢弃你那样简单?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劲?你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我像是个玩具,你是把我当成一个玩具吗?”
余青看他:“你当然不是玩具,我不嫉妒她,这不是一个嫉妒的情绪,或许我的话刚刚说的不对。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够重新开始,我不介意你做个不讲情义的男人,我准许你为了我抛弃她。”
李见微都想破口大骂了,她的话是不可理喻的,或者说是蛮横的,一如她当年那副大小姐的样子,似乎全世界都该以她为中心。人家纳兰明威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怎么就不会给人这样讨厌的感觉?
她看着不说话的男人,对他说:“见微,我在你这里,真的是很贱的。”
此话让李见微刚才的情绪顿时消失无踪,她是何等高傲的人物?但是这翻苦等自己的情义,却是让她跌落在爱情至低的卑微境地里。满腔的愧疚油然而生,但最后也只是说:“我不值得你如此。”
“我的功法精进极快,现在还能维持常人的一些情感,等到了金丹、元婴,便会绝情绝义。只对你,见微,还会保留情感,你已经成了我的心魔,要是不能随了我的意,便只能杀了你。”
李见微听着,不由得毛骨悚然,他知道余青说的是真的,而比较身份背景,就算她不杀自己,也有别人替她来杀自己,以成就她的无上修为。清虚甚至是明鉴,都不足以撼动她背后的那位徐青灯大人,这一点从所有人都对他讳莫如深可以猜出来。
而纳兰明威,很难想象她在她父母的心中会有何种地位,或许强过自己在清虚等人心中的地位,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会为了自己女儿的男人去得罪一个高人。
女儿都能不要,何况是姑爷!
“你死了,我便也死了,”余青接着说,“那样还不如让纳兰明威先死。”
这话跟当初在神狱山背后的秘境通道里如出一辙!
李见微只感到心痛,失去了纳兰明威,对他来说同样是不可忍受的!
“婧儿,我对不起你,我们不可能了。”于是李见微转身离去,竟然是一句话也不想对徐婧说了。
李见微迫切的想见到纳兰明威,想将她揽在怀里,他似乎预见到一股巨大力量笼罩在两人之间,会把他们撕成碎片。
徐青灯,到底是谁!实际上他心里早就隐隐有所猜想,只不过在数次查阅典籍毫无结果之后,他有些恍惚迷惘了,按照他的猜想,徐青灯真要是这等人物的话,不可能不见于记载的。
刚刚入夜,李见微才来到三神山等人的住所,一番的询问,人家竟然是不让见。带着余青给他带来的情绪,李见微顿时大怒,觉得要是这些人都能拦住自己见纳兰明威,那以后的那些人,可怎么面对?
可是李见微又不知道怎么跟这些人生气,他向来是不善于生气的。于是大喊一声:“纳兰凌威,你给老子出来!”
这句抬举自己的自称,李见微喊得相当没有气势。
“你不出来,老子带人来抢人了!”
纳兰凌威冲了出来,指着李见微的鼻子说:“你想干什么?有本事你去叫啊!”
明威紧随其后,也不知道这两个男人发哪门子疯,忙把哥哥先拉回去,并且眼神示意李见微不要胡闹。苏纨替她看住李见微,她说:“小老弟,你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李见微哪里有话回答她?只得愣在那里,微张着嘴念了几声“我”,却是无其他内容了。苏纨劝他说:“凌威这小子对你还是很欣赏的,只是你和明威这样子到底是于礼不合,他这做哥哥的,当然应该生气。倒是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到这里大喊大叫了,耍流氓吗?”
“师姐,我不敢,我只是…”
苏纨说:“早上明威才被拉回来,你现在就来要人,干什么,一天都等不了?”
李见微搬到了明鉴洞府外,那里严禁外人涉足,纳兰凌威好几次想把明威带走,可是毫无办法。
要是没有余青的事情,李见微或许很愿意让纳兰明威回到这里住些日子。但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他不能忍受的产生了冲动情绪。
两人正说着话,明威又从里面跑出来,拉走了李见微。她对苏纨说:“师姐,我马上就回去。”
在门口的大树底下,纳兰明威问他:“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到底是夫妻情份,彼此了解,李见微的异常她一下子就领悟了。
“我今天去看李谪的比试,遇上余青了。”
明威抱胸,反问道:“见了她就跑到这里发神经,什么意思你?”
见微道:“她功法走的是绝情绝义的路子,对我执念很深,我怕她会做些不好的事情。”
“还有人这样臭美的?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担心她?”
见微摇头说:“非也,我的意思是此等人物性格极端,情绪简单,快意恩仇。你应该看过这样的故事,她要是由爱生恨,比如说要杀了我,可怎么办?”
明威笑了,她说:“你个挨千刀的,死了才好。”
“你没明白,”见微说,“我只是不想说的那么明白,现在的情况是,她不杀我,她想…”
见微看着她,明威瞬间就明白了:“她想杀我?”
“唉,徐婧的具体背景我不清楚,但总是和道士山牵连不小,城主府的王与之似乎对她言听计从。如果她真的想要对你怎么样,谁敢拦她?”
“我对此可能引起的种种事情,深感忧虑。”
“我又不怕她。”明威说,“你也别多想了,她还能怎么样?叫得动周言还是清虚来杀我?叫不动他们,练气、筑基没人杀的了我,金丹、元婴,自有别人的当着。”
“尽瞎担心。”
“这阵子我就不回去了,你自己照顾自己,我得留在这,凌威都气坏了。”
李见微相当不开心的告别了纳兰明威,回到住处已经是后半夜,这里忽然的没了女主人的声响,总是显得空捞捞的。李见微很骚包的打开衣柜看着她的衣服,似乎还要感受一下她的味道。但终究是觉得那样实在是过于做作了,而且远不能排解相思之苦,看了几眼便关上衣柜。
举着一卷竹简研读,脑海里却全是明威的样子,半天看不进几个字,索性就双手一摊,整个人摆成“大”字躺在地上,放浪形骸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