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州城外的小南山寺,方丈和他的关门弟子在寺中踱步,方丈有着长长的络腮胡子,手持念珠,问:“济航,刚刚青松子道友的话你也听了,什么想法?”
“事关重大,弟子能有什么想法?”跟着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和尚,眉清目秀的。
方丈轻轻摇头,忧心忡忡的说:“这寺里就你我师徒二人,老衲年事已高,此事倒和你关系更大。”
小和尚想了想说:“师父,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方丈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小和尚不说话,等待下文,果然:“这李氏已经把江山坐稳了,青松子虽然是前朝皇叔,但也没道理以前世外高人,不问世事,现在横插一杠,要做乱臣贼子,无异于逆天而行啊。”
青松子乃羽化教长老之一,江湖上清名素著,早年天下大乱,就有人请他出山,扶持皇室,可愣是装作没听见。现在唐国一统天下快五年了,皇帝都换了一任,战乱已平,人心安定,闹叛乱,可不容易。
小和尚说:“会不会和新皇帝登基有什么关系?”
方丈摇头说:“不清楚,难以琢磨。”
“那您会答应他吗?”
“呵呵,”老和尚笑了笑说,“咱们出家之人,管什么王朝纷争?那殊非我等山野之人可以插手的,青松子有这般想法,怕是危险。”
“那我们就不管他了。”
老和尚说:“不管也不行,必要的防备还是要有的,免得被他坑了。”
“要怎么做?”
老和尚咧嘴一笑,没有声音,而是问:“你说他要谋反这种事情,连我们都想拉拢过去,这岭南一代,还有谁值得拉拢?”
小和尚想了想说:“林子正,林大侠!”
“你说他会答应吗?”
“师父,这种事他可比您更知道怎么办?”
“哈哈哈,”方丈开怀一笑,点头说,“有道理,别说他,就是你,在这种事情上我也是不如的。”
“师父言重了。”
方丈沉默的想了想说:“此事不可掉以轻心,林子正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那位齐王也明显是冲着他来的。青松子出现在陵州不过是想浑水摸鱼,关键还在林子正,在《玄牝》,你明天就去东水谣一趟,相机行事,看看他什么态度。”
“是。”
陵州地界地貌是连绵不断的低山丘陵,山路蜿蜒曲折,雨季一年里能够长达半年之久。夏天的雨是很大的,噼里啪啦的打在树叶上响个不停。
一辆马车走在山间道路上,赶车的已经披上蓑衣,任凭风吹雨打,他的座位上还放着一把宝剑,也跟着淋雨。
座下马匹俊逸高大,泥泞的上路竟然难以对其造成太大的困难,有条不紊的拉着马车前进。
“殿下,前面就是陵州城了,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总算到了。”车夫边赶车边叫嚷,说给车里面的人听。
豆大的雨点打在车厢外面声音尤其的大,对于车厢里的人来说。但是坐在里面看书的少年还是听到了,他也拉着嗓子喊了一句:“崔大人,您辛苦了。”
王爷姓李,双名见微。
“不幸苦,”车夫笑着摇头,“不瞒您说,我在京里也闷的慌。”
车里的少年说:“您武功天下无敌,这次陵州之行,还得有劳您呢。”
“不敢,殿下但有吩咐,老臣鞠躬尽瘁。”
沉默一会儿,车里的人说:“走吧,进城后再说。”
远处的城廓已经隐隐可见,唐国皇帝唯一的弟弟,14岁的齐王李见微到了陵州城!
当出现在衙门口,接到通报的陵州刺史急忙拉着十几个主事的官员呼啦啦的出门迎驾,当头跪下:“臣等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车夫接着李见微下了马车,后者走到众官员面前,说道:“诸位免礼,都起来吧。”
他们一个个的起来了,但是不敢多话,哪怕来者只是个少年,刺史张翠林躬身告罪:“王爷远道而来,臣下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王爷罢了罢手,说:“哪有的事?是本王早到,惊扰诸位。”
张翠林吓得马上就要跪下去:“王爷折煞臣下了。”
连忙托住他,李见微说:“不要多礼了,此地人多眼杂,还不让我进去?”
因为一堆往日见不到的高官从衙门里钻出来,并且跪拜,已经引得人民围观。
“是,是,王爷请。”
众人进了衙门,张翠林引着李见微和崔大人在一间大厅坐下,余者皆立在厅中,王爷一句:“都忙去吧,本王不是来给你们添乱的,张大人留下就好,有事再叫你们。”
“诺。”众人唱诺而去。
待人散了,张翠林才谨慎的躬身行礼,带着疑问的语气:“微臣见过殿下。”
王爷道:“张大人,咱们也不绕弯子了,陵州最近多出了这么多江湖人士,什么情况?”
张翠林恭敬回道:“殿下,微臣因为此事已经调查多时,一切只因江湖传闻,六指神僧的武功秘籍《玄牝》流落在东水谣,短短数月,江湖豪杰多会于此。”
“你的折子陛下也给我看过了,陵州有六个折冲府,兵员两万,还拿不下这些人?”
张翠林道:“兵者,国之重器,不可轻动。况且那些人居无定所,几乎不怎么集会,总不能调兵遣将的就抓那么一两个人吧?”
王爷嘀咕了一句:“癣疥之疾。”
“正是。”
“东水谣乃是江湖上的大帮派,在陵州甚至整个岭南道地位超然,事情发生在它身上,给你造成的麻烦不小吧?”
张翠林道:“臣替天子处理陵州事务,再大的麻烦也不惧。只是东水谣家大业大,陵州漕运、盐务、税赋征收、衙门胥吏、乡绅等等都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想动林子正,千难万难。这还是排除其在江湖上威名远扬,振臂一呼,云集者万千的情况下。”
“这么说,这林子正才是真正的陵州刺史,甚至可以说土皇帝。”
张翠林猛然跪下,战战兢兢道:“微臣有负天恩,罪该万死。”
王爷缓了口气,说道:“起来吧,朝廷新立,有些个大人物不怪你。”
“谢王爷。”
“张大人,你出生寒门,能够做到封疆大吏的位置可见能力之卓越。”李见微心平气和的夸他。
张翠霖连忙谦虚的说:“不敢。”
王爷又道:“朝廷让你做陵州刺史,却没能给你刺史的权力,有名无实,倒是亏欠你了。”
张翠林刚起来的身子又跪下了,忽然间老泪纵横,哽咽道:“殿下不可如此说,臣出生微贱,能有今天全赖圣朝眷顾,陵州之事,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让天威恩泽四方,感化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