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债有主
李鲜面前的是位不过二十余的青年道人,气质却给人说不出的油滑之感,让李鲜想起前世那些沉浸官场十余年的老官僚。
「师弟,这是回家探亲?」
青年道人唤做赵正辉,是剑门设立在镇里的治民府里的一名干事,他对李鲜的来访有些意外,因为李鲜穿着书院的灰色制式道袍。
「赵师兄,我来是想问问我爹的事情。」
赵正辉心下不快,嗤笑一声,问着:「师弟是来兴师问罪的?」
「师兄多虑了,忧父心切,有些失礼了。」李鲜欠身致歉。
「嗐,师兄我也不是这意思。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师弟也要考虑考虑实际情况嘛,有些事情,我们修士也是不能过多干预的。」
李鲜不置可否地点头:「烦请师兄说说。」
「首先吧,你父亲这号牌来路不正,按理说我都不该受理。我这还是看在师弟的面子上,才接了案子。其次,这是民争,不涉及修士。原则上,宗门修士是不会插手其中的,我手下的凡人力量可是早早就介入其中了。可是吧,流寇之所以是流寇,就在于他们居无定所,不是说清剿就能清剿的。」
「治民府不是保境安民么?」
「师弟你这话一看就是在书院呆久了,治民的前提是不扰民!无为嘛,宗门的一向思路就是宗族自制,除非涉及修士,否则治民府一向不过多干预。当然匪患是要处理的,治民府肯定会牵头。」
好一个无为而治,李鲜心里暗骂一声。
「师兄…」
「师弟,你听我说。书院每届去治民科的有多少人?只多不少三五十人!剑门从事治民的弟子一共不到千人,千人要管辖两坊九城八十一镇,这分下来大镇不过十人,小镇不过三五人。咱们镇加上你师兄我,统共四人!可镇里几万人,其中散修家族就有七人!所以啊,这无为,不是不作为,而是无法有所为!」
李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剿匪是要剿的,治民府里凡人皂吏正在组织这事呢,到明年开春,想来就差不多了!」
赵师兄一口气说完,抿着茶,颇有意味地看着李鲜。
李鲜摇摇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师兄,你误会了,我此次来真就是打听情况的!绝没有干预治民府事务的意思,我来,其实就想请师兄帮两个忙!」
说着,他把取出的物件,递给了赵师兄。
赵师兄接过,见是一个令牌,不由脱口而出:「通天令!」
所谓通天令,不是什么法器,不过是无形剑门执法殿的一个信物,或者说信符。
这物件在修士手上,毫无意义,但在剑门治下的区域的凡人来说,这通天令价值就大了。
它只有一个作用,一次「上达天听」、一次告御状的机会。若是遇到强取豪夺之类的不白之冤时,凭此可以请剑门执法殿的修士前去主持公道。
当然,真正的作用是威慑。和李鲜前世的丹书铁券一样,实际效用倒在其次。
「师弟怎会有此物?」
赵师兄发现自己可能失策了,书院弟子修行为重,按理便是家中有变故,也是不能随便下山的。李鲜这种能下山的,无非两种可能,要么书院不重视,认定他是个无前途的,不强留,任他自生自灭。要么书院过于重视,怕影响他的心境,才特许下山。
赵师兄本以为李鲜是第一种,可他现在取出了通天令,不由怀疑起来,莫非李鲜是书院嫡系?
李鲜并不答,这令牌是周师叔她给的,本意是让他护家的。
他自顾自说道:「这第一个忙嘛,就是请师兄发个告示,灭匪患者得此令。」
赵师兄一愣,心说,好家伙,这师弟是犯了杀心了。就冲这通天令,治民府的凡人衙役、兵丁还不得疯了般剿匪?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应着:「好说,好说,小事一桩,包师兄身上了!」
「这第二件事嘛,师兄,师弟我这人不信什么巧合。我就想知道,我爹弄了这号牌,怎么不过三年就被流寇盯上了呢?」李鲜阴阳怪气的问着。
赵师兄犹豫一番,决定交好此人,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师弟啊,我这治民府说是治民,平日被凡人顶礼膜拜的,很是威风。可其实,还是在和修士打交道。光说咱这小镇,可都有七个散修家族呢!还都是些前辈,倚老卖老的,师兄哪里治的动他们啊。」
李鲜听的一头雾水,可也知道这话里有话,干脆取了桌上的茶壶给赵师兄沏起茶来。
赵师兄抿了抿:「师弟,你猜散修靠什么修行?」
李鲜想了想:「修士离开灵山福地,修行自然是靠灵石的。」
「是了,我宗门弟子在外,每月有修行的灵石补贴,他散修哪有呢?就只能自己挣,所以镇里的几个散修都是有产业的,否则如何修行呢?」
李鲜明白了,终于知道父亲动了谁的奶酪,忙问:「这用地脉种灵植的,是哪家的产业?」
「哪家都有,可真要说,还得是南杨北周两家。」
李鲜点点头,取出一瓶丹药放在桌上,说到:「多谢师兄了。」
赵师兄见李鲜客气,又提点了一句:「师弟不必心急,这令牌一出,不用到月底,流寇就是个必死的下次我。听说这流寇是天马山一带游荡过来的,巧了不是,北区的周伯山前辈,据说也是天马山的人呢!」
李鲜又鞠了一礼,恭声道:「多谢师兄,师兄的人情,师弟记住了。」
说完两人有寒暄了几句,谈了谈书院的些琐事,见天色有些晚了,李鲜才告辞。
离开治民府,走了几步,李鲜卸下了笑吟吟的面孔,面色如铁,心中涌出一股杀意。
「周伯山么……」
小镇北区的周家大宅里,年逾七十的周伯山正在教训儿子周志才。
「混账!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去惹杨家!立了家族,以前的习性改收收了!」
周志才跪在地上,嘴上是唯唯诺诺的,心里却不以为意,父亲老了!
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和光同尘?呸,修行界实力为尊,他周家有实力,一门两练气,为什么不能压服杨家,咬下一口杨家的产业?
周伯山嘴里骂着,心里对儿子的所作所为也谈不上生气,就是觉得儿子还是急躁了!等上五年,等孙辈的璞玉打磨出来,一门三练气,还怕吞不下杨家么?
如今孙儿刚刚感灵,周家行事就如此嚣张,万一引来剑门的注意又该如何?
正骂着,仆人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听完,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起身踱了几步,语气阴狠的吩咐儿子:「天马的匪寇不能留了,你去跑一趟吧。」
「爹?他们不是……」
周伯山挥手打断,意味深长的补了句:「有人悬赏了通天令!」
周志才瞳孔一睁,透出掩饰不住的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