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袭山，拍打在竹楼之上淅淅沥沥。
稻草做的顶子出奇的没有漏雨，雨滴精准的落在青石板上。
同一个位置，同一个落点，百年来从未有改变。
“嘀嗒，嘀嗒！”
如同鼓点一般，百年来没有一丝改变的竹楼，连陈设都和百年之前一样。
苍元道人盯着檐下的小水塘，水滴落下之时的涟漪，犹如划破了夜空一般，将他心中的涟漪带起。
静静的站在苍元道人身后的苍雪，青丝如雪，眼中却是平静无比。
凡小尘一直沉睡着，身上的被子裹得紧紧地，眉眼间透露着安宁。
至五岁开始没有像现在这样沉睡过，这个一睡又是一夜。
硕大的道字前，古朴香炉上三炷香正蒸腾着烟气，香炉里的灰很多，平着香炉的边缘，却没有溢出来一点。
清香三柱，玄门三祖。
彻夜未眠的二人，守在凡小尘身边，想象中的事没有发生，凡小尘这一夜睡得很安稳。
静坐桃花树下，看着远处刚刚升起的太阳，手中的热茶冒着浓烟，苍元道人双眼紧闭，道：“有百年时间没一起看过日出了吧。”
分不清其中是心酸还是遗憾。
苍雪道人秀眉之间昂扬着愉悦，时隔百年再聚首，二人似乎都没有变：“当年我喜欢桃花酥，你就为我种下桃树，说我吃桃花酥，你酿桃花酒，你可记得？”苍雪道人吃着桃花酥，桃花酥伴着热茶而下，满足之意溢于言表，不知是满足桃花酥还是满足故人相伴。
“记得，怎会不记得”苍元握着那个思念了百年的女人的手，紧闭着的眼，却是已有光芒闪烁。
“二位师父，粥已备好”眉宽眼大的陆离身着道袍，身高七尺的他弯腰恭恭敬敬的说道。
“什么二位师父”苍元道人双目瘆人，盯得陆离浑身不自在，道：“叫师娘...”
陆离满头黑线，果然和百年前一样，叫师娘的时候让叫师父，叫师父的时候让他叫苍雪道人师娘，强忍着道：“师父，师娘，粥已备好...”
“这才像话嘛”苍元道人的脸皮堆在了一起，拉着苍雪道人的手走向竹楼之后，全然不顾苍雪道人的挣扎，也没有在意陆离的诧异表情。
“杵着什么呢，去把小尘叫醒。”
原地罚站的陆离被苍元道人惊醒，赶忙走进了竹楼，却看到了凡小尘坐在床上发呆：“小尘，吃早餐了。”
陆离热情的拉着凡小尘，让他有些不适应，还没有人这么热情的对他过。
......
换上了干净又合身的道袍，之前缝缝补补的破衣扔到看不到的地方去了，凡小尘才意识到这一次或许真的不用再往复奔波了。
又或者说能安稳几天了。
“清香三柱，告黄天后天，玄门三祖，今齐道门苍元收徒凡小尘，望道祖赐福，佑弟子道途坦荡！”
凡小尘跪在地上，头贴着地，手掌紧贴着地面，丝毫不敢有半点不敬之意。
苍元高声呼喊着，似乎是害怕黄天后土听不见一般，神情严肃而庄重，手中的清香袅袅，平添了一分得道高人的气息。
“三叩首！”
苍元道人的声音不断回响，如同在耳边，却又如同在天边。
凡小尘庄重的磕着头，脑瓜子在地上磕得直响，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接香！”
苍元道人手中的交到了凡小尘手中，凡小尘怅然若失，却只是片刻就把心中的情绪扫清，入得道门不正是他心中所念吗？
行过三礼之后将清香插在香炉中，接过了苍雪道人递过来的敬师茶，凡小尘恭敬的递给了苍元道人，轻轻地道一声：“师父，请用茶。”
“好”苍元一饮而尽，似意犹未尽。
“恭喜师父，贺喜师父”陆离咧嘴笑，终于来了新弟子了，热闹起来了。
苍元道人热茶入肚，道：“小离呀，你的饭做得差点意思，为师吃的不慎开心，往后这做饭的事就交给小尘了，你就负责烧火吧。”
陆离刚放松的神经被苍元道人后面的那句话再次提了起来，夏日炎炎，多了一个苦命的烧火匠。
“师父，要不还是我做饭吧”陆离近乎求救一般的看着苍雪道人，发现她不为所动，又看着慕兰儿，发现后者正捂着嘴笑，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小尘师弟是比师兄做的好一点”慕兰儿吐着舌头，话没说满，但懂的都懂：“当然只是一点点。”
苍元道人瞪了一眼陆离，转头看着凡小尘，道：“你可有怨言？”
“弟子谨遵师父之命”凡小尘的脸上没有一丝的不满，只是淡淡的拱手道。
苍元道人却是心中苦涩，哪怕这个孩子还是说一句不愿意都好，那就不会让他做饭，可是这个孩子一直都是逆来顺受，这仅仅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而已。
“你们先下去吧”苍元道人眼中怜惜之色溢于言表，只是片刻之后就消散无踪，这世界有很多东西需要承受，那怕是他也必须如此。
“入得我门下，传道授业是为师之本分，但尊师重道是你的职责”苍元道人突然的高声朗朗道。
如雷一般的声音在凡小尘耳旁炸响，震得他头晕眼花。
“护道卫道亦是你的本分，大恶小恶皆是罪，若叛经离道，天涯共诛。”如雷贯耳，震得凡小尘小脸微白，苍元道人发丝飞舞，胡须跳起来扒拉在嘴唇上，苍雪轻轻的将胡须拉下。
“小尘，你听明白了吗？”苍雪如同春风一般的声音将凡小尘拉了回来。
惊雷初响，细雨已至。
凡小尘跪在地上认真的说道：“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声音低沉，夹带着难言的情绪。
“轻灵术”
“固守己心，抱元归一...”
“悠悠道途，天地借灵...”
“......”
道道字诀传入凡小尘的耳朵，如若仙音靡靡，却始终不得其法，念念难忘却又朦胧似梦。
凡小尘迷迷糊糊地走出了竹楼，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却始终抓不住，呆呆的走到房间里。
“师兄，小尘怎么了？”慕兰儿面前浮着的剑上下乱窜，小小的脸蛋上汗滴细细密密，道：“师兄快去看看小尘师弟怎么了？”
“好”陆离拍了拍身上的花瓣，转头说道：“兰儿，你继续，今日练功半个时辰还没到。”
慕兰儿刚把剑拿到手里，小脸却是再次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