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生生道人和大壮浑然无惧，大力直感脊背发凉、脚趾发酸。

　　将至地面，失重感立减，大力叫到：“刺激！”，心中吐槽老道真败家，好好个躺椅就这么丢了，自己以后只有依靠11路了。

　　大壮嘲笑：“吓！怕怕！”

　　大力的脸皮哪管这个，脚踏实地后紧忙跳两下，顿感浑身舒适。

　　“师父，你叫不怕吓到我失了魂？”

　　“呵呵。”生生道人无师自通嘲讽技能，“我瞧着你皮实的很。”

　　玩笑着，已靠近了岸边人流，立时就有叫卖声入耳。

　　“烈日当头，道爷，来壶自家淡酒！”

　　“保甜！保沙！井水冰镇的大甜瓜了！”

　　“李子李子！干碗离核甜李子！”

　　“......”

　　大壮兴奋：“我的！都是我的！”

　　众商贩立时噤声，再无嘈杂，直到生生道人从袖子抖出一角碎银，才又活泛过来。

　　“就说吗，妖没少见，没听说有敢在大集城跟前打劫的！”

　　误会消除，众商贩依旧热情，手推独轮车的贩子尤甚。生生道人带着大壮瓜果梨桃卖了不少，大力就捞着个烤红薯。

　　师父说大力脾胃虚寒，水果要少吃。大力啃着红薯，叨咕着“红薯可是不寒，看我一会拿屁崩你！”，屁股便被师父轻卷了一脚。

　　大壮起哄：“不痛！”

　　大力伸手去捉大壮尾巴，却哪里捉的到，大壮身影一闪就跳到了他头顶。大力无奈，一个两个，都惹不起，由它去吧。

　　老道慢慢悠悠，小道晃晃荡荡，道路越走越宽，步行到临近晌午，发现前面人群密集起来。

　　“过了这个小坡，就是大集城了。”

　　走到坡顶，终于见到大集城。

　　说是城，实际并没有城墙，南侧，大河依着‘八’字的‘捺’滚滚而行，北侧，山与大河的距离足有五六里，且越往西越宽，整体是一个梯形。

　　在这梯形土地之上，各种建筑鳞次栉比，街道纵横分明，奔走的人群与各式各样的招牌、幌子共同述说着繁华。

　　大壮从未见过这么多人：“嚯！”

　　繁华于大力而言早已司空见惯，可他依然惊讶。

　　他看到的大集城是活的。

　　在大力眼中，宽阔的土地是它的身躯，人潮是它的血液，建筑是它的鳞片，码头是它向大河伸出的手臂，高企的塔楼是它向天空露出的獠牙......

　　大力突然摇摆，眩晕涌来。幸好师父就在一边，迅速架住他的臂膀。

　　“怎么了？”

　　大力摇摇头，闭目道：“那些塔楼是什么地方？”

　　“是镇楼，修者和大妖在此处修行，同时也在此镇守一方街市。”生生道人手掌抵在大力脖颈上，渡过一丝清凉，“上有羽妖巡视，下有巡捕安街，中间就是他们了。”

　　大力眩晕退去，抬头远望，果然有数个黑影在空中盘旋。

　　“这大集城有些门道啊......”

　　大壮嘲笑：“弱！晕！”

　　生生道人关心：“这两日瞧你安稳多了，今日走这几里路也是慢慢走过来的。你这眩晕来的没道理啊。”

　　大力知道不能瞒师父，于是将感受到的异象讲与师傅听。

　　大壮听后：“屁！没有！”

　　“这城市比我当年来时，也不知大了多少倍。如此说来确像是活的。”生生道人又打量眼前城市良久，方才开口：“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小集市，后来一步步壮大，你觉得其间是什么驱动的？”

　　大力肯定道：“利！”

　　生生道人点点头：“曾经打生打死的两族，却共同促使一个小集市，壮大到今天这幅模样，都是因为这里有利可图。”

　　顿了一顿，又道：“你我来到这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大力笑嘻嘻：“对啊对啊，逐利嘛，不丢人。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生生道人皱眉，大力接着道：“毫不利己岂不是连媳妇都不能娶，没有媳妇是没有未来的！”

　　生生道人骂道：“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天天没个正形！”

　　大力暗道哎呀，怕不是胡扯不小心扯到老道的伤口了。

　　只听得师父接着说：“你身体还弱，没到娶媳妇的时候。等你壮实一些，我会给你留心的。”

　　大力一缩脖，不敢再胡扯，不然怕师父给自己来个立地成婚。气氛一时沉默。

　　生生道人心里琢磨的却是，大力是五行通感的天赋，因为一直没有修行，神通没有显现。可如今蹊跷连连，先是一场大梦，连性子都变了，这又莫名看到异象，也不知神通到底会是什么。

　　回过神来，见都沉默，索性一边走一边讲起大集城的历史，

　　“和谈后，人、妖分立，物产各有不足。两族中间有山谷，依山傍水，其地平广。初始时，有人、妖在此易货，渐而成集。便是此地了。”

　　“承平日久，逐渐有宗门、大妖入驻，其名为大众所知，逐利者纷至沓来。称大集。”

　　“众生聚纷乱至，商家不堪，人族组商盟，与妖盟协同，建高塔、立秩序，始为乐业之地。“

　　“乐业之处，利之所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名为大集，实已为城，商盟大能有言：‘为商而生，更名不吉。’遂仍名‘大集’。”

　　“两盟共管，立诸般规矩。立安平监，上有鹰妖，中有高塔，下有人捕，以为监镇。立公平监，有神通者辨真伪，有明商者断契约，有德高者论是非，以为公平。”

　　“立明武场，为切磋之地。立决断场，为恩怨之地。”

　　“我就是这之后来到的，当时为了追求术法使用圆融，奔这里的斗场，也就是明武场而来。”

　　生生道人难得露出怀念神色：“那时每日切磋，每日论道，每日喝醉。有所得时，醉一场；有所失时，也醉一场。”

　　大力有心想问问师父当年在这里有多少朋友，以及有没有......“朋友”。不过看师父感慨的样子还是闭了嘴，不是好奇耍嘴的时候。

　　果然，老道远眺道：“也不知当年那些道友，那些仇人，如今怎样了，还有几人活着。”

　　几百岁的老家伙，也曾有年少轻狂的岁月。

　　年轻如我，会有多少在几百年后值得怀念的道友和敌人呢......

　　大力也跟着感慨起来。

　　大壮却困得直打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