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从东方升起,驱散了晨间的白雾。
一队衙役踏着露水,急匆匆地往城北的方向赶,等众人停下脚步,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众人久久无言。
原本一处豪华的府邸,却是一夜间被火烧成了灰烬,仅剩下一片焦黑的土地。
更奇的是,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却是没一人发现,更没人听到呼救的声音,而且周边的街道屋舍更是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就如大火生了灵智一般。
“嗒嗒嗒嗒。”
一中年文士骑着黑马疾驰而来,人还未下马,就开口问道:“刘捕头,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中年衙役闻言,连忙迎了上来,回道:“大人,火太大了,这什么都烧了,就留下几块残缺的骸骨和一把被烧化的破刀。
只是骸骨都混在了一起,也分不清是不是一个人的,更分不清哪个是晋王四公子的。”
中年文士闻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最终无奈的说道:“诶,装点遗骸,把那把刀一并收好,先将事情报上去吧。”
......
青州城的消息总是传的格外的快,不到半日,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晋王四公子昨夜死于一场离奇的大火。
各种谣言更出层出不穷,有说晋王四公子是自己玩火把宅子给点了,有说是晋王仇家的报复,还有说是妖邪在作祟。
无尽的流言在青州城肆意的流淌,不仅无人管束,反而已经公然成为青州城民众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仿佛晋王四公子的死亡在青州城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人总是习惯性的遗忘,特别是对于这些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流言并没有持续很久,七日后,随着年节的即将到来,城内关于晋王四公子的流言也消散了不少。
只是对于周寒来说,杀人却不是那么容易遗忘的事情。
在回到李府后,尽管周寒和王思思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像往常一样准备着年节的相关事宜。
唯有周寒自己明白,虽说是赵恒他们先来招惹他和王思思,他为了自保才与他们生死相搏,但每当夜幕降临后,他修行之时,他一闭眼,当日杀人的场景还是会时不时的在脑海中重现。
一连七日,这些场景不仅没有慢慢地从周寒的脑海中消失,反而还越加深刻起来,对周寒看似是没有什么影响,但这些景象的出现却颇为离奇的让他修行时觉得心绪不宁,无法平心静气。
这一日夜间,周寒像往常一样,盘膝坐于床榻之上,刚刚闭目准备进入修行,一股燥热之感瞬间遍布全身,如被大火炙烤一般。
周寒立刻想中断修行,只是当他睁开眼,看到的居然是那夜火海的场景。
他看着火海中满地的尸体,还有自己右手握着沾满鲜血的长刀,眉头紧皱,浑身燥热,心中更是无端端涌出了些许杀意,恨不得再拿长刀将尸体也砍上一边。
只是脑海中还保留的一丝清明却让他没这么做。
这些景象,以往也只是修行时会在脑海中闪现,像现如今这般心神陷入这些景象中无法醒来,却是没有的。
“咔咔。”
突然,地上原本死去的尸体弯曲着身体,缓慢蠕动地站了起来,一个个就如同从地府中逃出的厉鬼,面目狰狞地看着周寒,口中呼喊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周寒心知这些都是幻觉,但依旧是有些毛骨悚然,握着长刀的手是紧了又紧。
看着逐渐接近的尸体,周寒心烦意乱,终究是举起了长刀,作势就要劈下。
只是此时异变突起,一道红芒出现,刚好照在周寒的长刀之上,将长刀定住,周边的尸体望向红芒,脸色居然露出恐惧之色,更是颤颤巍巍不敢再上前一步。
这红芒就犹如天明前破开黑夜的第一道光,势不可挡,硬生生将周寒所在的幻象撕开了一个口子,而后红芒越来越多,口子越来越大,直至这周围的幻象彻底被这些红芒填满,撕碎,消失不见。
此时,红芒充满了周寒所在的幻像中,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让周寒一瞬间明晰了这些红芒的出处,正是破庙那疯老伯留在他体内的那滴精血。
也不知被红芒包裹了多久,待到周寒醒来,天色微亮。
周寒只觉精力充沛,被幻象折磨了好几日的头脑都清明不少,再次尝试修行,原本的幻觉却是没有再出现。
只是突然传来的一股腥臭味却是熏得他不得不又退出了修行。
只见此时周寒的身上有一层漆黑油腻的污渍,黏糊糊的,还散发着一股臭味。
不过,周寒见此并没有觉得厌恶和恶心,神色微微一愣,又立马闭目感应一番,而后马上异常兴奋起来,因为这种现象被称作伐毛洗髓,而这伐毛洗髓正是修为达到练气四层的标志。
周寒本就是练气三层圆满的修为,一直无法突破练气四层,还以为要等去了斜阳谷才能想办法突破,不想却是这般机缘巧合下突破到了练气四层。
心中欢喜的同时,对于那疯老伯在他体内留下的精血更加好奇起来。
这精血不但能让他快速恢复身体上的创伤,似乎还有宁心静气的作用。
周寒简单地用房中的清水将自己清理了一番,又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正准备尝试研究一下自己眉心的那滴精血。
屋外轻微的脚步声却是让他眼光微凝,细细感知一番,又旋即笑了起来,说道:“思思,怎么偷偷摸摸做起贼来了?”
言罢,就见王思思推开房门,说道:“哥哥就会和我打趣,哼。”
周寒闻言一愣,这王思思的性格他最是了解不过,争强好胜,是不肯吃亏的主,现在言语服软,怎么看都有着一抹不寻常。
而后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几步上前,抓住王思思的手腕把脉,又摸摸她的头,问道:“思思,你是否因为那件事害了心病?近来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王思思听着周寒的询问,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有些气势汹汹想要发作,但很快又神色一软,轻声说道:“哥,没事,就是我想让你见个人,又怕你不肯见。”
周寒心中担心着王思思的身体状况,并未多想其他,直接答道:“思思你不要骗我,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讳疾忌医,只要你身体无恙,我见谁都可以?”
“哥,这是你说的,我这就带她来见你。”
此刻,听完周寒的话,王思思顿觉心中一松,连忙将话说死,不等周寒反应过来,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等到她再次回来,已经不是一人,身边却是多带了一人。
......
与初次见面的男装不同,程素衣一身白衣,微风带动裙摆,此时更显飘逸,肌若凝脂,美得不可方物,许是来的太早,显得有些憔悴。
周寒此时自是明白了过来,只不过他还未开口,却见王思思又急匆匆地说道:“哥,你想说什么,就和素衣姐姐说清楚,好好聊,我把着院门,绝不会让人进来的。”
说罢,就匆匆地跑了出去,周寒所住的这个小院也就只剩下周寒和程素衣二人。
二人相看无言,过了良久,周寒才说道:“程姑娘,思思和你说过了吗?”
程素衣闻言,脸颊微红,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周寒,说道:“思思还未和我说过,只是与我说你有急事找我,却不知是何事。”
周寒见此,心说:“思思这丫头,果然还是把棘手的事情扔给我解决啊。”
思虑了许久,还是无奈地开口说道:“思思年幼,做事多有不周,我听闻她曾为我说过亲,只是这件事,还请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话语刚落,程素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看着周寒,眼中有雾气出现,但又很快低下头去,不想让周寒看见,轻声说道:“周大哥说笑了,既没有文定也没有两家长辈的口头约定,只是王思思与我的闺中戏言,我自是不会当真的。”
周寒耳目异于常人,自然是看到程素衣眼中的雾气,但他只能装作没有看见,笑着说道:“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是我多虑了,如此我便没什么事了,都怪思思还劳动程姑娘一大早跑一趟,我一会儿就让思思再把你送回去。”
只是程素衣闻言没有离去,依旧立在周寒面前,突然又抬起了头,有些倔强地开口说道:“只是,周大哥为什么要取消婚约呢?”
周寒一愣,显然是没想到程素衣会这么说,正准备随便想个说辞,程素衣却是又抢先说道:“你别想着随便用个说辞糊弄我,我程素衣并不是非你不嫁,只是你总要给我一个明明白白的理由,是嫌弃我丑?还是不贤惠?还是你早就心有所属?你总要说的清清楚楚。”
“这,我......”周寒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姑娘花容月貌,贤良淑德,我自幼遭弃,命小福薄,属实是配不上姑娘。”
“难道你就喜欢奇丑无比,野蛮凶悍的。”程素衣怒道,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寒,神色似乎有些纠结,顿了顿又说道:“你,你再不说实话,我就要喊人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就赌上一口气,到时候赖也赖上你。”
周寒神色难明,纠结不已,终是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诶。”
右手抬起,一抹明亮的火光自小院子出现。
......
此刻本就是冬季,院子内早就没了虫鸣鸟叫,只有呼呼的北风呼啸。
程素衣走的时候很平静,一路没有和其他人说任何话,只是眼神有些失落。
等到她人上了马车,却将王思思赶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让王思思送,只愿一个人乘坐马车回去,王思思见此,只好安排家中几个护卫好手护送,这才放心让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