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岁月如梭。
鸡鸣庄曾经的少年长成,幼童又长成了少年,没有战乱,朝廷也就不再征召男丁,庄子里又有了青壮年的身影,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在鸡鸣庄的庄子路口,有一株古树,树冠足有四五丈方圆大小,支撑树冠的树干更是要三四个成年人才能合抱住。
这里也是庄子里老老少少时常聚集的地方。
只不过,现在这般时候,年纪稍大些的都去田间忙活了,马上就要到四五月农忙的时节,庄子里的人就是靠土地里那些粮食活着的,可不敢有什么马虎。
此时,树下只有几个年纪小些的小少年,其中一个少年看着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的虽然都是些粗布衣衫,袖口还有些线头冒出,但生的却是眉清目秀,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灵活之极,仿佛眨眼间就有数十个主意。
此刻他正坐在树下的一块大石上,旁边三三两两的随意围坐着十几个小少年,这些小少年无一例外,都一脸期盼地望着他。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天地还是一片混沌,万事万物都是一体的。突然有一天,在混沌之外走来了一个拿着斧子的巨人,他抡起斧子就对着他前方的一片混沌,狠狠地一劈。混沌渐渐的分开,清而轻的东西,缓缓上升,变成了天,重而混浊的东西,缓缓下沉,变成了地,……”
过了好一会儿,正当周边的少年听得如痴如醉时,端坐在那大石上的少年也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块石头,突然重重的敲击在他身下的大石头上。
“啪”的一声,围坐在下的少年们,这才一个个如梦初醒,一脸惋惜和不舍的看向大石块上的少年。
只见那石块上的少年又是一番摇头晃脑,有模有样的的说道:“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寒哥,再讲会儿吧,你看天还早呢。”
“对啊,寒哥,再讲会儿吧。”
“寒哥,你再讲个故事吧,今天时间还早呢。”
“对啊,寒哥,你说的故事比城里茶馆说书的孙秀才好听多了,你就再说一个吧。”
这些围坐在下面的少年,你一句我一句的,期盼这这个叫寒哥的少年多讲一会。
只见这叫寒哥的少年,眼珠子一转,微微笑着说道:“柱子,小花,小虎,快回去,不然你们的娘又要说你们了,今天就讲到这吧。”
“寒哥,我家我最大,我才不怕我娘呢,……”那叫柱子的少年开口说道,只是话说一半,瞬间就被旁边的虎子和小花一人一只手,将嘴捂的死死的,再也蹦不出半个字。
只见有一个妇人不知什么时候笑眯眯地站在柱子身后,一手提着一个菜篮,另一只手恰好摸在柱子的头上。
“柱子,你说什么?”
叫柱子的少年还没回头,就带着哭腔说道:“娘,我,我说我想回家。”
妇人闻言依旧笑眯眯的,只是手上的劲道不减,将柱子原本梳的整齐的发髻摸得有些变形散架。
“嗯,那就跟我回去吧,一会竹笋炒肉给你吃。”妇人继续说道,而后又嘱咐其他少年赶紧回家,便拉着眼泪汪汪的柱子离去了。
“诶,柱子又要挨打了。”
“诶,谁让柱子和他爹一样爱吹牛。”
“听说柱子他爹昨天也挨打了。”
“......”
“柱子挨不挨打,我不清楚,只是你们再不回去,怕是就要挨打了。”坐在石块上叫寒哥的少年笑嘻嘻地指着远处田间闪动的几道人影,说道。
其他少年顺着石块上少年指着的方向望去,顿时一个个如受惊的兔子一般,一哄而散。
见其他少年都离去了,端坐在石块上的少年这才缓缓地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但却没有离去,眼睛时不时的盯着庄子外的唯一一条小路,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
这少年就是十年前,王贵在溪流上捡来的娃娃。
当时捡到的这个娃娃,王贵是想帮着找他的父母亲戚什么的,只是沿着这娃娃漂下来的溪流,上上下下打听了个遍,也没听说谁家丢了孩子。
后来王贵去官府报了案,官府说沿着溪流上下,附近除了他打听的几个村子,再远些,也就只有一个周家庄子。
只是,那是一个小庄子,庄子里的人都姓周,并不富裕,人也少,而且这周家庄子不久前还遭了匪患,整个庄子的人都死光了,若这孩子不是附近庄子的人丢失的,怕就是这周家庄子的了。
见此,王贵突然明白为什么这寒冬腊月的,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会被人放在木盆里,顺着溪流而下,那是他的父母在给他保命啊。
念及到此,王贵更是对这孩子心生怜悯,再加上他接连失去了好几个亲人,莫名觉得,这娃娃与他同病相怜,可能是上天给他的一个补偿。
于是,王贵决定收养他。
只是毕竟是爹娘生养的孩子,家里遭了大难,才让孩子顺着溪流而下,王贵就没让娃娃和自己姓,而是让这娃娃依旧姓周,希望他对自己的父母留个念想。
又因为他和王贵是在一个寒冷的大雪天相遇,单名就取了个“寒”字,叫周寒。
......
周寒看了看庄子外的小路,又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声嘀咕着:“应该快来了吧。”
正说着,周寒就隐约听到了“嗒嗒嗒嗒”急促的马蹄声,抬头望去,就见到小路上尘土飞扬,一辆马车由远及近,由小到大,疾驰而来。
马车上坐了一个赶车老者和一个胖胖的少年,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庄子路口,马车还没停稳,那少年就蹦跳地下了马车。
“寒哥,寒哥,我来了,今天的故事是什么?”那少年刚一下车就急切的问道。
“嗯,福禄啊,故事讲完了,下次再讲啊。”
“啊,最近你不在,程先生管我读书管的可紧了,都没时间过来,这半个月才来一次呢,再下次,就要再等半个月呢。”叫福禄的小胖子沮丧地说道。
紧接着,小胖子又对着和他一起来的老者说道:“赵爷爷,都怪你,赶车赶的太慢了,还没寒哥一半快呢,你看这故事都结束了。”
“嘿嘿,我的李小少爷啊,咱们可是一路狂奔过来了,可不能再快了,再快马车就散架了,再说,寒少爷的赶车技术就是城里的镖局都说好,要招去当镖师呢,老朽可比不上。
寒少爷,你就别逗我家少爷了,一会儿你就再给他讲讲吧,不然他就该怨我这把老骨头了。”老者笑眯眯的说道。
“嘿嘿,好的赵爷爷,您都这么说了,我必然是要照办的,福禄啊,故事咱们一会儿再说,先让我看看,你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周寒说道。
李福禄这才满意地指着车里的物品,说道:“寒哥,我和你说,这次我带了不少好东西,有聚福楼的烤鸭,还有杏花楼的糕点和酒水,徐记铺子的布料,还有我爹让我带给思思妹妹的药,这可是很好的药,我爹花了好多功夫才买来的。
本来程先生还说让我把你欠下的课业带来的,但我告诉先生,你要照顾思思妹妹,怕是没工夫写课业,他这才作罢,寒哥,你看我够意思吧。”
周寒笑着点头,承诺着一会多给李福禄讲些故事,而后又拉着他坐上马车,驱使着马车朝庄子里走去。
鸡鸣庄的路不宽,刚好够一辆马车行驶,有些路段泥泞狭窄,若不是赶车人用马鞭抽打,马匹是不会前进的。
只是周寒赶车,却是不用马鞭,只需在马儿停滞不前时,在马儿耳边轻语几句,马儿便会乖乖地听话,继续向前,其他人只当是周寒练得一手赶车的好技术,但周寒却明白,这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高超的赶车技术,而是因为他自小就能和动物交流。
只不过,每当他和王贵说他能和动物交流时,王贵只当他是犯了癔症,要带他去医馆看病,几次之后,周寒就不再向其他人提及这事,只把这当作是自己的一个秘密,他平日里和其他少年说的故事,便是迷迷糊糊从过往动物鸣叫声中听来的。
马车装载着满满的一车礼品,缓缓的停在了一处小院子外。
院子不大,仅三四间青砖房子,院墙是土坯围成,也不高,仅到成人胸前的高度,院子里虽然也养有些家禽,但却打扫的十分干净。
这房子在城里虽说不上多富贵,但在这鸡鸣庄却是实打实的殷实家境。
李福禄见马车已经到了院子门口,就轻车熟路地抱起一个小食盒跳下马车,径直进了院内,说道:“我先去看看思思。”
......
这不是李福禄第一次来送东西了,自周寒记事起,他们每个月都会来两次。
只是最开始是李家老爷李德福和赵管家来,现在是李德福的儿子李福禄和赵管家来。
两家从王贵那一代就是亲近,后来王贵的儿子又和李德福的表妹结了亲,这更是亲上加亲,平日里往来密切些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他们口中的“思思”就是王贵当年抱在怀里的孙女王思思,她因为母亲死的早,生下来就没吃过多少母乳,身体十分虚弱,几乎每个月都会身体不适,卧床休息。
一开始,王贵以为是什么不治之症,急得带着王思思跑遍了城里的所有医馆,最后还是李德福带着京城回来的华大夫给王思亲看病,这才得知这王思思得是不足之症。
不足之症其实就是先天不足,营养不良,只需要好好调养,就可以痊愈,放在一般的大户人家,多吃点好东西在配合一些药材,也就很快调养好了。
所以李福禄他们每次过来除了带些礼品,就是带些珍贵的药材来给王思思调理身体。
......
只不过李福禄进屋没多久,屋内就传来“哐当。”的一声巨响。
周寒只当是李福禄撞倒了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刚想进去看看,就见李福禄双目通红,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朝着周寒大喊道:“寒哥,寒哥,不好了,思思有些不对劲,怎么叫都叫不醒,和以前的时候都不一样,你快去看看啊。”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