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缺的双眼不再澄澈,一层深沉的灰色把他的眼球紧紧的包裹住,看不到一丝生机。他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陷入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天谴之力仍旧疯狂的破坏着徐缺的身躯,浓郁的黑色雾气笼罩了徐缺的全身,无时无刻都在消磨着徐缺的生机。
这就是天谴之力,它的另一种称呼,叫做天劫。
徐缺安安静静的躺在聚灵阵中央,周身死气缭绕,浓郁的黑色死气中,一缕缕细如发丝的绿色光芒无声无息的修补着徐缺的身体。
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以徐缺的身体为战场,不断的消磨着彼此的能量。天谴之力狂暴无匹,种子里散发的能量生意盎然。
新生,寂灭,往复轮回,无休无止。
作为第三者的须臾剑胎,疯狂的吞噬着徐缺残缺的血肉,那些血肉里蕴含的天谴之力,让它单薄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天谴之力蕴含着无上天威,远不是须臾剑胎能够对抗的,只是几息的功夫,它暗红色的身躯上就多了无数道密密麻麻的裂痕。
“咔嚓!”
须臾剑胎不堪重负,轰然碎裂。碎裂的剑身化作一道道细微的徐缺,钻入徐缺的四肢百骸之中,和绿色气息一道,滋养着徐缺受损的身躯。
“嗡!”
急促的蜂鸣声划破夜空,徐缺屋子里的聚灵阵突然光芒大作,疯狂的凝聚着四周的灵气。不知道何时,无量心经竟然在徐缺晕厥的状态下自主的运转了起来,一呼一吸间,淡淡的白色灵气钻入他的鼻腔,然后化作真元纳入丹田里。
丹田的正中心,须臾剑胎慢慢凝聚,血红色的剑身上已然多了几道细微的黑色纹路。待剑身完全凝实以后,须臾剑胎再一次消失在丹田中,悍不畏死的朝着天谴之力冲了过去。
几息过后,须臾剑胎再一次崩裂成无数片,然而没过多少时间,剑身上又多了几道黑色纹路的剑胎,又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再一次奔赴战场。
徐缺安静的躺在聚灵阵正中,如同一具冰冷的尸体。突然,他的右袖轻轻鼓动了两下,紧接着,袖口处出现了一抹白光。
白光一闪即逝,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转瞬间钻回了徐缺的衣袖之中。几乎同一瞬间,顾老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徐缺的庭院里。
他抬起头看了眼四周朝着徐缺住处快速凝聚的灵气,皱着眉头甩出一道金纹红面阵旗。阵旗稳稳的落在徐缺的门口,紧接着,一道淡淡的金光自阵旗绽放,牢牢的把徐缺的屋子护在里面。
金光摇曳了两下,就和阵旗一道化作虚无,消失的无影无踪。
“咳咳。”
古老轻咳了两声,佝偻着身子进入徐缺的房间。他眉头紧锁,一双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芒,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是吃惊的表情。
“杀生劫?”
顾老看着浑身被死气环绕的徐缺,然后看向他身旁满是血迹的七枚铜钱,轻轻的叹了口气。
宁扛九霄神雷,不沾杀生寂灭。天雷固然可怕,但只要修为足够又有法宝傍身,就会有一线生机。可杀生劫根本无视修士的修为,它会一刻不停的消磨受刑者的生机,无论什么法宝都难以祛除,法宝的干预反倒会让它变得越来越强。
杀生劫,根本无解。
以徐缺的修为,天道是不可能降下天劫的,除非徐缺窥探了天机,触犯了天道制定的规则。
“哎。”
顾老轻叹了口气,看着徐缺身上弥漫的死气,一脸复杂的说道:“若是你天魔寂灭体大成,这杀生劫倒算不了什么,可如今。。”
顾老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忍,徐缺的出现带给了太一道门无限的可能性,可没想到,徐缺却触怒天道沾染上杀生劫,就连他,也无计可施。
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
“罢了,罢了。是非生死天注定,小家伙,若是扛过这一劫,当算是你命不该绝,若是抗不过,哎。。。”
顾老不住地摇着头,苍老的脸上尽是不甘和无奈,天命如此,他又能如何?
他能做的,就是遮挡住徐缺住处的异象,至于徐缺的生死,他无能为力。
一步踏入黑暗,徐缺的小院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此时徐缺体表的黑色死气,依旧气势磅礴。死气中夹杂着的丝丝绿意,安静的滋养着徐缺的身体。
体内的须臾剑胎却越战越勇,黑色的纹路已然遍布了它的全身。须臾剑胎一面追逐着天谴之力,一面吞噬着受创的血肉维持着它所需的能量。
突然,须臾剑胎猛的钻入天谴之力中,破坏着徐缺血肉的天谴之力猛然一滞,紧接着如同开水一般剧烈的翻滚了起来。
“咔嚓!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徐缺的体内不断响起,须臾剑胎如同疯了一般,拼命的吞噬着翻滚着的天谴之力,全然不顾身上越来越多的裂痕。
“啪!”
须臾剑胎再一次粉碎,这一次,它足足坚持了一刻钟!
三息之后,须臾剑胎再一次出现在天谴之力面前,此时的它气息隐约和天谴之力有七八分的相似,黑色的纹路几乎连成一片,缝隙中露出诡异的暗红色。
须臾剑胎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就再一次冲进了天谴之力里。
天谴之力没有灵智,它只遵循天道制定的规则。
须臾剑胎是由徐缺的血肉铸就而成,和徐缺本就同出一源,而且须臾剑胎还只是一道剑气,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躯体,理论上也不算做法宝,这就让须臾剑胎钻了天道规则的空子。
天道降临在徐缺身上的天谴之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有了徐缺的血肉还有那颗种子做后盾,须臾剑胎本能的选择以自杀的方式吞噬天谴之力的能量。
须臾剑胎上天谴之力的气息越来越强,笼罩在徐缺体表的死气也变的越来越淡薄。须臾剑胎被击溃的频率越来越少,剑身上的黑色纹路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此时的天谴之力,已经无暇破坏徐缺的身体。
它缩成一团,一次次的把冲入身体中的须臾剑胎打爆,它的体积越来越小,须臾剑胎上的黑色纹路却变的越来越凝实。
终于,它已经没有力量撕碎那个讨厌打的剑胎,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须臾剑胎一点点吞噬着自己的力量,可它依旧遵循着天道的规则,机械似的和越战越勇的须臾剑胎对抗。
它终究是天谴,而不是天道的意志。
旭日东升,一道冷清的光明透过门缝,照射在徐缺惨白的脸上。
他的胸口慢慢起伏,仿佛风烛残年的老者,那层围绕在他体表的黑色死气已经消失不见。魔纹化作巴掌大小的铭文出现在徐缺裸露的右胸,浑身布满黑色纹路的须臾剑胎,安静的封印在绿色的铭文里。
那枚金纹红面阵旗显现出了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藏经阁顶层,顾老看着手中的阵旗,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里,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活下来了!他在杀生劫里活下来了!
“天佑我太一道门!天佑我太一道门啊!”
紫微峰。
顾倾城抱着长剑,赤着双足踩在一片荷叶上,闭着的双眸猛然睁开。
“很好。”
她淡淡的吐出了这两个字,也不知说的是荷池含苞待放的荷花,还是竹林里那几株刚破土的青笋。
。。。
李子鸿一脸疲惫的推开院门,打着哈切朝着那间简陋的屋子走去。
突然,李子鸿好像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他四处打量了几眼,然后一脸疑惑的看着徐缺空荡的院子,猛然打了个激灵。
徐缺回来了?
李子鸿蹑手蹑脚的进了徐缺的院子,然后小心翼翼的趴在窗前,顺着窗缝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然后慢慢的缩回了脑袋。
徐缺回来了,正躺在床上酣睡。
出了徐缺的院子,李子鸿就神色匆匆的朝着天璇峰走去。
自从昨日李晋折断了徐缺院子里的杏树,作为邻居的他就倒了霉。
他只是一个炼气二层的普通弟子,父亲是江南的纸商,虽然家境还算殷实,但和李晋相比,根本就不值一谈。可以说他和李晋同样都姓李,但两人的身份却有着天壤之别。
昨日李晋负气离开外门,便差人把李子鸿喊到了天璇峰。李子鸿战战兢兢的跪在李晋面前,不知承诺了多少次要为大唐皇族效力,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李晋的住处跪了整整一夜。
他只是个普通人,总有一日,他会回到江南继承家业。搭上李家这条线,他的家族就有了依仗,也有了无限的可能。
拿徐缺作为家族崛起的筹码,他的心里没有一点儿的负担。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会有人死去。
有些事情,即便他不做,也会有人抢着去做。在这个世界想要活的更久,过的更好,就必须变强,亦或是依附强者。
弱者,不配拥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