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汐的这句话虽然不全对,但也不算猜错了。
只是让鲛人没想到的是,在它点了点头之后,那个人类小子便把鸻鸟放在一旁的岩石上,紧跟着两步跑到自己身前,纵身一跃就往水下潜了下去。
鲛人还在纳闷的时候,张汐却又冒出个头来,冲着鲛人挥手喊道:“你还呆着干什么,赶紧带我去呀!”话刚说完,又潜下水去了。
鲛人似是笑了笑,摇了摇头,这才不急不缓的潜下水去。
张汐水性是挺不错的,但是再不错,也比不过住在海里的鲛人啊。轻轻松松就被鲛人追上,那鲛人甚至还扭过脸来冲张汐善意一笑。只不过现在是夜里,虽然月光清朗,但在水底下又能亮堂到哪去?所以在张汐眼中,只觉得鲛人笑的好恐怖,甚至开始自己是不是上了当,马上就要被它给吃了...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鲛人加速潜到了海底深处,望着头顶上那个还在没头没脑努力下潜的张汐,它只是又笑了笑。
鲛人所在的位置已经很深了,张汐肉体凡胎,根本不可能下的来的。而且,就算张汐这会儿抱个大石头,沉下来了也是没用的,这里太黑了,以张汐的目力,待在这里恐怕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鲛人在海底却仍能清晰的视物,在四处找寻了一番之后,它手上便多了两只海兔。那海兔长的有点像褪了壳的鲍鱼,足上的肉很厚实。鲛人捏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在确定附近已经没有了这种海兔之后,便又朝水面游了上去。
说是海兔,可并不是普通的海兔。张汐所在的这个时代并非和山语的时代,也不是叶游的时代。而是比他们还要早了好几千年的仙隐时代。
若是沿着时间的长河继续往上追溯,便是天地灵气充盈的逐仙时代了。而眼下的仙隐时代中,灵气虽然不至于稀薄到只有人君可以通过万灵馈养得到,但也不再是天地间随意就能见到灵物的时代了。
鲛人在水下很灵活,但是在这深海中,他转悠了半天也仅能找到两只这种带有灵气的海兔罢了。
等它再次破开水面的时候,张汐正眼巴巴的趴在岸边看着他。张汐在水下尝试一会儿后就放弃了,他只能隐约看到鲛人潜入了那无边的黑暗,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等他实在憋不住浮出水面后,便悻悻的爬回了岸上,眼巴巴的盯着水面。
让他高兴的是鲛人确实回来了,而且手上还多了点东西。接到手里一看,张汐只觉得肉噗噗的,但是又认不出到底是什么。有些像海兔,但是海兔哪有这么厚实的,应该都是软趴趴的才对。
“这个就能治好我妹妹的耳朵吗?”张汐紧张兮兮的问道。
鲛人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那只已经有些恢复的鸻鸟,这才放心的冲张汐摆了摆手,缓缓游回了无垠的北邙海里。
次日返程的时候,张父虽然有些不解,为何船上会多了一只瘸腿的鸻鸟,但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满脸慈祥的看着正逗鸟的儿子,手中一摇一晃,驾着小船缓缓朝陆地驶去。
...
小船随着波浪稳稳靠在了岸边。而每天掰着手指数日子的妹妹张莺,也已经在海边等了许久了。见父亲和哥哥都回来平安无事的从船上下来,高兴的跑上去迎接。
失聪之人多失语,但是海滨这些孩子们却不在此例。他们并不是天生就失聪,而是后来患了这毛病而已。海滨的孩子们多是能正常说话的。
张莺对哥哥抱着的那只金眶鸻很是喜欢,伸手接过搂在了怀里,轻轻抚摸着它的背羽。
得了空手的张汐便又去帮张父整理渔网,等渔网晒好后,父子二人这才把船底的鱼筐一筐筐往外搬,这次的收获很不错,都够一家人吃上一个月了。
好事可并不只有这一件,那些珍珠成色好,个头又大,想必这次刘氏的病,应该能有些指望了。
张汐也已经把鲛人送药的事情说给了张父听,在知道了女儿能再听到声音,张父心中自然更是高兴了。
之后的几天里,张莺自服下汤药后,听力便有所恢复。等行脚商人再次来到这个小小的州冲,张莺已经和常人无异了。
张家每季都会和商人换些药材,那商人自然也和张家有些熟络,见张莺恢复了听力,直夸张家人好福气,好运气。只是等到张汐拿出那包上好的珍珠时,那商人眼中却是有了贪意。张汐机灵,见状便把珍珠收了起来,那商人一阵尴尬,最终还是拿出了一些年份不错的药材,把那包珍珠换到手里。
另外,商人还给州冲带来了一个的消息。
当朝的国号为孟,而孟国的人君武金如,在两个月前渡劫化仙而去了。
百姓们并不在乎人君渡劫后是成仙还是成鬼,他们只关心人君走后,战事会不会再起,若是再起,会不会波及到自己罢了。而不幸的是,历史的漫漫长河中,每一位人君渡劫之后,都是会有战事的。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商人明言,这会是他最后一次来州冲了,因为渤郡的郡守雷谡,十日前已经在郡内下了征兵的命令。
...
万正年历,四百二十四年,初冬,孟国的人君武金如历经磨难,终是迎来了此界的终点,应劫化作青烟而去。
同月内,都城郎中令宋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设计斩杀了当朝的太尉欧阳野。在一片狼藉的酒会之上,宋康从欧阳野的尸体上搜出了兵符,大笑离去。
次日,丞相孙温平在朝堂之上,率其门徒跪拜叩首,称愿奉宋康为君。
宋康闻言,只是笑笑,不做应答,而是转眼环视百官。
百官之中,有人无奈之下被逼趋附,也有人忠肝义胆,扬言要搬兵讨伐逆贼。而宋康早有安排,几个带头的武将,都被埋伏好的武侍斩杀在庙堂之上。
孙温平冷眼观看。在他眼里,这些武将也是愚蠢至极,即便有心抗衡,也应该先做顺从的样子,才能找机会逃回各自的军营才对吧?偏偏要跑出来当出头鸟,落得身首异处啊。
宋康并没有急着去碰君位,而是淡淡说道:“诸位同僚,恐怕是有些误会,我何时说过,想要接替人君之位了?”
他这么一说,百官神色各异,有心中暗骂宋康小人嘴脸的,也有将信将疑,静待下文的。
“自古以来,历代人君但凡离去,无不引起诸雄纷战。而我则认为,穷兵赎武之事终是不妥。诸位,我等何不立人君的子嗣为新君?”
武金如是有个子嗣的,不过可惜,武金如的儿子武成涛没有福缘,即便有其父武金如亲自教导,也始终无法踏上仙途,已在多年前便已离世。
而武成涛同样留有一子,名叫武闻途。不幸的是武闻途依旧没有福缘,求不得长生,甚至武闻途的两个儿子也是如此,武金如的后代子孙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踏上仙途的。
到如今,武金如的重重孙子都好几个了,若是真要从子嗣中挑选一个当人君,那又要选谁才合适?
“人君子嗣众多,但在我看来,唯有一人能当此大任。”宋康缓缓道。
众官员里有人接过话头,疑道:“不知郎中令言下是何人啊?”
宋康的官衔是郎中令,司职掌管都城的守军,闻言轻轻一笑:“自然是奉常武季同之子,武泰和。”
众官闻言,纷纷咋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武金如的子嗣多任奉常、宗正以及典客等闲职。武季同是当朝的奉常,掌管诸多礼事。其子武泰和还是始龀之年。宋康提议奉一个连牙都没换好的小屁孩当人君,这其中的居心,还需要人去解释么?
只不过眼下宋康别说是要奉一个小屁孩,即便是他要亲自登君,恐怕也没有人敢提出异议了,地上那几具尸体可还热乎着呢。
“郎中令如此深明大义,倒是让人另眼相看啊。此举甚好,百姓不必遭受战火,诸侯也免动干戈,善也。”孙温平出言附和道。孙丞相倒不是跟宋康勾结了,他只是看的比别人明白一些。眼下反抗是没有用的,宋康有备而来,即便要与之抗衡,也应该暂时蛰伏,待日后时局成熟,再另谋良机。
武季同自然也是在的,此时闻言,便站了出来,作揖一拜,道:“郎中令深明大义,季同感激不尽。”
但实际上宋康真的会这么好心,把君位还给武家么?
当然是不会的,其实武季同早已经被宋康收买了。当年武金如在确定其孙武闻途也无缘问道之后,便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强求便能得来的。在那以后他便不再做那无谓的尝试,任由事态自行发展。
而武季同虽有野心,但是能力却有些不足,被宋康轻松骗下,答应让他儿子武泰和接下君位。
他心中想的是,自己的儿子若是当了人君,那他自己就是君父,再怎么样也比当个奉常好吧?武季同倒是也问过宋康,为何不能直接立他武季同为人君,宋康则是反问他道:“若是立你儿子,百官念他年幼,不会有戒备之心;若是立你,你可敢保证,能镇得住那满朝文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