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众人皆静。
九洲赫赫威名的五大圣灵，主掌五洲，万人之上，术法通天，却在短短数十个回合内，被常族老祖一人生生打伤了四个。
这一刻，底下的众人才冥冥想起一个传说来：
那是一千多年前，九洲之初，天下生灵齐聚南月，争九洲之主。当时修士凋零，妖兽横行，唯有一族，惊艳而起，此族有着百般令人匪夷所思的手段，更是有着一位修为滔天，力压妖兽的修道者——常破云。
正因他，才有今日常族之主掌南月。
那时候的常族威严赫赫，是九洲公认的第一大族，而当时的常破云更是名列九洲巅峰榜首位。若不是后来妖兽中出了两头巅峰妖孽，保持了九洲的平衡，怕是当时势大的常族就可轻易灭了所有妖兽，统一了九洲。
如今，猛然想起，常族之种种，方觉此刻也不过尔尔罢了。
“虚灵，何必浪费本命元力与我周旋——若是今日你们只有这般手段，怕是出不了这个城了。”常破云硬接了一拳后，轻笑，“你的虚灵真身，虽然比起一百多年前是厉害了，可对我来说，依旧太弱。我若要破之，何难？”
常破云大口猛地一吸，一连吐出三口真气，身子更是快速移动，变得诡变莫测起来，不过一个照面，常破云酝酿了许久的一拳就重重轰在了虚幻灵体身上，随着一阵白光刺亮，灵气溃散，露出中年男子的身影，踉踉跄跄，似是受了伤。
虚灵擦了擦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面色平静地与常破云对望了一眼，轻言：“各位，成败在此一举，拼命吧！”
“生死不过一瞬，拼了！”九圣圣灵再次出现，八个脑袋齐齐看向其余圣灵。
“拼了！”
只一瞬，之前受伤的青乌、血狼、仙鹤三大圣灵齐声响应，气势酝酿间，再次凌空而起，更是呈包围之势，锁定中心的常破云。
“燃元，强命！”虚灵泛着淡漠而决绝的声响传遍四周，顿时，一股白色的无形火焰自他体内熊熊燃起，生成一股莫大的力量，融入命格之中，瞬间强大了通身的力量，气势更是提高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状态。
“燃元，强命！”与此同时，九圣、青乌、血狼、仙鹤四大圣灵竟也同时口念密语，纷纷燃烧各自的本命元力。这种秘术，虽然维持不过短短一天时光，而且事后反噬极为严重，但强大的力量却是难以想象，堪称恐怖。
九圣仰天一吼，身影陡然消散，而其身后的虚影刹那凝实，竟是一头超级大的九头怪影，九个脑袋栩栩如生，八个脑袋仰首，唯有一个脑袋低垂似是有些暗淡。
至于青乌、血狼、仙鹤三人，也是身影消散，纷纷化作本命元体显露。
“终于玩真的了……”常破云喃喃，神色肃然，显然这一刻的五大圣灵，值得他聚精会神，全力以赴。
没有任何征兆，虚灵气势一凝，率先出手，在其之后，九圣、青乌、血狼、仙鹤四人则是从四个方向同时出击。
这一击合围之术，这五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容不得敌人有一丝退避迂回之处，唯有死拼——死拼如何，便看谁的修为更强。
“你们找死！”常破云何等的慧眼，早已看穿，神色萧杀间显然也是动了怒。他猛地咬破舌尖，逼出一滴精血，转瞬化作一个小血人，直奔那率先而来的虚灵而去，不待相撞便是爆开，化作一股血气之力，硬生生抵缓了这一击。而趁着这一顿，常破云不顾青乌、血狼、仙鹤三人，一眼锁定九圣，身子主动迎上，更是双手一挥，覆盖起一层淡蓝色的火焰。
“九圣，看老夫再爆你一个脑袋！”常破云大笑一声，右手就要一抓。九圣心里一个咯噔，往前冲杀的脚步略微一缓，常破云转瞬即至，身形一闪，躲过九圣蓄势的一击，抬手一挥，顿时手上的淡蓝色火焰化作一道蓝色闪电直奔其中一个脑袋而去。
九圣虽然心悸，但似有准备，那脑袋微微一偏，便轻易躲过。
此刻，常破云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九圣微微一滞，不明所以之时，却见常破云陡然回身，直接一掌抓向身后最先杀来的青乌。这一下，青乌面色一变，二人眨眼间碰撞在一起，过了几招后，青乌再次吐血败退，而常破云身上一片狼藉，似也是受了伤。
“好机会！”血狼与仙鹤二人相视一眼，带着蓄势一击追上了常破云，顿时各方气势混乱，力量碰撞轰鸣，没有华丽的手段，只有肉体之间的强强碰撞、灵力之间的直接对轰。
“噗！”常破云拼着吐血，一拳一脚将血狼、仙鹤二人杀退。只是他还来不及缓缓，便再次与伏击而来的九圣轰杀在一起，一时电闪之光乍现，数十息后，九圣爆了整整八个脑袋后，才重伤败退，而这一切换回的便是：与之对杀的常破云则是整个人气息萎靡了一半，身上伤痕累累。
青乌、血狼、仙鹤三人的连续轰杀，让常破云第一次有了轻微的伤势，而紧接着九圣不惜自爆的疯狂之举，更是换来了常破云的伤势加重。虚灵在一旁蓄势待发，此刻一见九圣败退，便立刻灵光漫天，化作重重杀机包围了常破云。
杀招一次接一次，疯狂一人接一人，不给对方任何一丝缓冲的时间。
“不死不休吗？”常破云在与虚灵的交手中，感受到对方绵绵不绝地杀机后，内心第一次有了凝重之色。单打独斗，他不惧任何人，哪怕如今以一敌五，他也可从容应对，可如今……若真要拼个你死我活，常破云也不惧，大不了鱼死网破——只是如今他隐隐有种危险的预兆，导致他不敢放手一搏。
眼见虚灵攻势加紧，甚至不惜强行燃烧为数不多的本命元力，化作更为犀利的致命叠击，常破云有心招架却依旧受到波及加重了伤势，而随着伤势加重，那一股危险的预兆更加强烈。常破云双目一闪，就要抬手有所准备之时，一阵风蓦地从耳畔后吹来，令他的动作为之一滞。
“嗯？”常破云好奇转头一看，双目陡然一缩，一只奇异之兽不知何时出现，近在咫尺，那怪异的风就是此兽的呼吸。见常破云回头，那兽蓦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难以名状这一声似能捅破苍穹的尖音，常破云首当其冲，身子蓦地一颤，整个脸泛起通红之色，尤其是他的双目，此刻竟流出黑血来，可怖至极。
而那兽发出一声尖音后，身子蓦地缩小了许多，又顷刻化作一团云雾，随风消散在了天空，无声无息。
经此一下，常破云略微失神，而一旁虎视眈眈的虚灵则像是算准了时机一般，灵力轰鸣间再次杀来。常破云回过神来匆忙招架，吃了暗亏，左胸口不慎被击中，体内伤势再次加重。
这一幕落在虚灵眼里，神色一喜，他也顾不得体内几乎消耗殆尽的本命元力，拼着燃烧最后一点本元之力，猛地打出一道灵剑，其上灵光炫目又蕴含着一丝奇异的力量，似能融化一切，呼啸着直奔常破云眉心而去，速度之快，眨眼即至。
可他还是小瞧了常破云——即使被他们五人联手打伤、即使一直被动防守、即使那一道燃烧了本命元力化作的灵剑就能要了他命，可是事实总是令人猝不及防，常破云在如此境遇，还是强行用手挡住了，很难说清那是一种什么反应，似是一种对于危险的本能一挡。
灵剑以摧枯拉朽的方式击碎了他的手臂，但经此一阻威力大减。常破云无视被一剑击碎的手臂，眼神淡漠地望着虚灵。而其旁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张漆黑的大口，猛地一吸，将击碎手臂后虚弱不少的灵剑一把吞噬，大口一闭，又快速消失，这一张一吞不过眨眼之间，快地令人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闹剧，该结束了——”灵光一闪，常破云吃了颗丹药，先前被击碎的一条手臂重新长出，他活络了一下双手，然后双拳一握，盯着一脸阴沉的虚灵，一字一句地道，“虚灵，今日若让你等掌了九洲，岂不天地之悲，人神共愤。”
说到最后，常破云猛地一跃而起，双手掐诀间，一股更加磅礴的气势从他体内散出，这股气势刚一散出，竟引得天地一震，传下滚滚雷哮。
“今日哪怕引下天劫，老夫也要先行灭杀尔等。”常破云傲立苍穹之巅，俯视下方，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志如风一般降下，压在诸人头上，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体内修为更是如被封印。
“你，你达到至高境界了？！”虚灵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意志降临，一脸惊骇，手指着常破云，颤声问道。
“他还没有！”回答虚灵的却是另外一道声音，“不然，从一开始你们就不是他的对手。”这道声音的主人不知藏身何处，说话时竟不能令人锁定方向。
“墨云……”常破云听到这个声音，脸上竟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来。他目光深邃，似能看见那道声音的主人，他不禁收敛了自身气息，眼神罕见地平静下来，一直看着某个方向，仿佛从虚无中、又好似从云中走出的一个女子身影。
这是一个脱尘绝俗的女子，素衣裹身，双足赤裸，一头黑发如瀑披肩，直达腰间，她的面色苍白，却笼罩着一层圣辉，空灵的双目与常破云对视一番后，她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左手，也不见她做了什么，整个剑城上空突然涌现出团团黑云，如墨汁打翻了一般，盘旋上空，其内气势轰鸣，似是在酝酿什么。
“你的修为不够，天劫不会降下……”女子似是在喃喃，可转而又换了种森冷的声音，“不如让我来帮你。”
“墨云！”常破云神色复杂地喊着女子的名字，语气悲怆，“你这又是何苦？莫非我们之间真的要不死不休吗？你真的要置我们常族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从你坐上常族族长的那一刻，从你抛弃我的那一刻，从你选择你的内心的那一刻——”女子似是被勾起了回忆，愤然回应，“——我们之间便已经不死不休了！常破云，我不恨你，但我恨你们常氏一族。”
女子平淡的诉说，却积怨着上千年的怒火，听地常破云为之一怔。慢慢地，常破云重重叹了口气，似是下了某个决定，他抬头，再一次温柔平静地看了眼女子后，面色渐渐冷下来，内心的爱恨情仇转瞬化作一腔滔天杀意，一如一千多前他第一次做的决定一般，此刻，他再一次选择了族人。为了族人，他可以豁出一切，哪怕自己的性命。
这一刻，剑城万人静默，唯有墨云流转，似是勾动天雷。
“你以为，我这一次还是杀不了你吗？”对于常破云的抉择，女子面色不再平静，似是绝望又似是咬牙切齿般恨道，“或许一百多年前，你就应该杀了我。可是你心软了，你觉得心里有愧与我，对不对？可我不稀罕，你越是如此，我越是恨你，更恨你们常族。虚伪无耻的修道之族！”
女子一下子将心中怨愤发泄后，抬手对着墨云遥遥一指，顿时墨色流云猛地开始转动起来，云内咆哮声愈发强烈，直至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雷音弥漫之下，一道明光闪亮，从墨云中钻出，直奔气势磅礴的常破云而去。
“也罢。”常破云毫不理会那一道电劫，轻叹之余，抬手轻轻一握，顿时抵消了这一击，他看着面色不甘的女子再次抬手一指，摇首，“墨云，你知道这样伤不了我，又是何必？”
“是吗？”女子冷笑声起，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没有再出手。常破云蹙眉，看着女子此刻的神情，之前那股危险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只不过那么一恍惚，女子冷笑勾起的嘴角愈发上扬，常破云心中一寒，也不管什么阴谋诡计，抬头看了眼浓厚的云团，心中有了决断，身子刹那腾空而起，直接钻进了墨色云层之内。云层内，似是一方独立世界，四周八方皆是淡墨色云团簇拥，常破云身子一进入此地，便感到一阵强烈的灼烧感扑面而来。
“芸芸众生，皆为尘埃……”
云团浮动，一个悲叹的声音响起，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这声音带着一股深深的悲哀怜悯之意，又夹杂着一股天下地上唯我独尊的霸道之感，听了，心神不得不为之一颤。
“何为长生？
何为永恒？
世间奇妙，是一不得一，乃二又为三，
始终难如一，一切归尘渺。”
仿佛有人在唱，又仿佛有人在诵读，这奇异的声音，带着某种意志，在云团之内翻涌滚动。
常破云双眼微眯，这一刻，他心中危险的感觉达到了极致，可是四周除了这迷迷惑惑的声音，再无其他。他散开心神，甚至动用虚空之力探查，却仍旧没有任何发现。
“装神弄鬼？”常破云内心疑惑，身子却不敢妄动，好似在某个阴暗的方向，有一双蕴含杀机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与此同时，墨色云团之下，以墨云、虚灵等六大圣灵为首的六洲之人齐聚一方，而在对面，常族余下的数千族人在三大族老的带领下齐齐现身，隔着护族大阵与六州之人隐隐对峙。
等待了片刻，一声惊雷响彻天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抬头看去。
只见墨色云团此刻剧烈翻涌不止，似是有一股混乱的力量正在搅动着云团，雷音咆哮，震颤着耳膜，电闪之光，倒映在眼眸。就在一道电芒闪过之际，一道人影从墨色云团中猛地冲出，在其后一道电芒紧随而至，不死不休。
“该死！”那人不由一停，双手一挥一握化作虚空之盾，抵挡了那一道硕大的电芒，随着盾裂，电芒瞬间击中他的身体。
“是老祖！”常族中有人眼尖认出那人，脱口惊呼。
常破云挨了一道电击，神色有些恍然，身子不受控制般坠落，似是身受重伤，昏迷了过去。这一刻，虚灵等人面露喜色，竟不约而同般腾空而起，而常族大阵光芒一闪，也是有着数道人影冲天而起。
虚灵瞧也不瞧从常族大阵冲出来的几道人影，只是挥手间化作一张灵力巨网，轻易将他们逼退下去。与此同时，虚灵双目一闪，一只灵力所化的巨掌悄然凝成，一把握住常破云掳至了身边。
“老祖！”常族大阵内数千族人齐齐惊呼，脸色一片惨淡。
“事不宜迟，杀！”虚灵瞧了眼一同围上来的其余五位圣灵，低声喝斥，说时就要率先出手，却被一道力量无形阻拦了下来，虚灵蹙眉，有些不解地看向阻止他的墨云，“墨云，你这是何意？”
“我说过，他不能杀。”墨云扫了眼诸灵，淡淡回应。
“此人不死，后患无穷！”虚灵神色一变，仍不依不饶。
“我最后说一遍，他，不，能，杀。”墨云闭上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虚灵听了，脸色难堪，神色不断变幻，接着他若有深意地快速看了眼其余四位圣灵，眼神一凛，似是达成了某种决定。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虚灵话锋一转，直接出手了，墨云猝不及防，身子不得不被逼着倒退开来。与此同时，其余四位圣灵相视一眼，齐齐出手，就要置常破云于死地。
“你们敢！”墨云对于同伴的突然出手，意外之余更是恼怒不已，此刻见到就要出手灭杀常破云之际，立即大喊呼止。
只是她的呼止早已没人会听，那四位圣灵眼都不眨一下，集四人之力的轰杀手段落在常破云身上，却凭空穿了过去，没有任何毁灭之意爆发。
这一幕，发生地太快，更是诡异离奇。那四位出手的圣灵面面相觑，竟一时愣住了，直到常破云猛地睁开双眼，他们才猛然回过神来。只是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常破云睁开眼的刹那就快速出手反击，没有丝毫抵抗之力，那四位本就油尽灯枯的圣灵，再常破云一击之下，纷纷重伤而退。
“怎么可能？！”正在出手阻止墨云的虚灵听到声响，忍不住回头一看，却在看见常破云醒来一击重伤那四位之时，脸色蓦地一变，神色难以置信。
常破云没有理会此刻有些惊呆的虚灵，而是抬头看向墨云之内，许久，他才悠悠开口：“两位，既然来了，何必藏着。”
墨云突然一阵翻涌，显现出两张模糊的脸来。
“雷牛，云马……果然是你们。”常破云目中精光一闪，冰冷说道。
“一千多年了，这九洲的格局，也该变变了。”随着这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墨云再一次剧烈翻涌起来，那两张模糊的脸刹那消失，与此同时，云层变了色，成了极致的黑，更是有一道明亮如丝的电光，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降下，直奔常破云而去。电光一闪，转眼跟前，常破云内心一惊，却还是抬手挡了一下，奇怪的是没有任何波动，那电光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常破云心中一疑，陡然便生起不好的预感，此刻他来不及转身，更来不及任何阻挡，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袭击了背部，撕开了他的护体灵力，以一种霸道毁灭的姿态，直接碎裂了肉身，轰进了心神，此时从血肉之中迸发出一阵淡黄色的光，瞬间将那道力量包裹，护住了心神。这短短的一瞬，常破云仿若生死一线间，若不是那一道隐藏在体内的力量最后护住了他，怕是今日……
“噗！”虽护住了心神，但肉体波及之伤仍很严重，常破云吐出了几口黑血，脸色苍白，神色萎靡，但他的双目炯炯，似是杀人的刀般锋利，紧紧盯着天空云团中两道若有若无的气息。
“从此以后，南月易主，九洲再无常族之修。”云层漩涡之中，走出两道身影，一人牛头人身，其后雷电伴随，如王之出巡，另一人马头人身，其后黑云滚滚，似王之一怒。
这两个身影长着兽头，但口吐人言，正是九洲天下，威名赫赫的雷牛、云马两大圣灵，一千多年前，正是由于二人的制衡，才没有让常族一统九洲，九洲的格局也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如今，这两大圣灵的出现，似是要打破九洲一千多年来的平衡。
南月易主，九洲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