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地,湿气颇重,如这大雪纷飞的季节,依然伴随着雨水一并袭来,雪雨交加后的大地上才会开始结冰,然后积满厚厚的雪,将这天地染成一色。我痛快地呼了口气,怕冷的我连忙打了一个寒颤,看来,雪后的江南才是真正的冬天,这湿冷不减、风雪更甚的日子,倒是终于让我给盼来了。
我下意识地去抓了抓天上飘落的雪花,犹如一个孩童看见美丽的东西,发自内心地想去拥有它……我的神色透着天真,连笑容都那么无邪。
“烟雨之巷、小桥流水、朴**家,江南印象多如是,不及雪色入眼际。”
不知哪来的一股诗气盎然,于这一色国度,我发自肺腑地吟唱。似乎此刻忘却了昨日离奇的遭遇,也没有了所谓前世今生的困扰,我走在这一条雪白的路上,聆听风雪无情,吟唱诗文畅然。
我叫余一,绰绰有余的余,独一无二的一。
生于山水,长于城乡,拾记忆于翩翩少年光景,至今,二十三载学成,收拾行李,辗转回家。
自打从雪月家里出来后,我便是与海洋早早分开,各回各家。我走在这条稍显繁华的道路上,左顾右盼,各色人等,匆匆一过。
走着走着,我想到了李长河,想到了梅儿,想到了那记忆里二人重逢的一幕……
“我只是个落魄的归乡学子,身上流着农民的血液,没有济世之志,更无发财之道,辗转混迹于这一座小小的县城,静待天命……”
“原本安静从容的生活,倒也活地一身洒脱,少有烦恼,三两朋友、饮酒畅谈,父母健在、其乐融融,游山玩水、寄情于心。”
“只是,没有入魔的我,为何还会时不时想起梅儿的音容相貌?我不是李长河,可我为什么会拥有他对梅儿刻骨铭心般的爱?似乎我已经不在乎自己是谁了,他也好,我也罢,心里想的尽皆是梅儿……”
好似一场梦,我醒了,却又在另一场梦里。
“梦中梦?”我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三个字,却是无奈摇了摇头。夜色渐渐来临,我不由加快了脚步。
当我回到家的一刻,母亲正在厨房忙活着晚餐,我打了声招呼,便是匆匆上楼,在房间里左翻右翻,终于找到了一本泛黄的旧书,那是一本标有注释的《山海经》,是我小时候从小摊贩手里用两块钱换来的。
我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上面画着各种奇怪的生物,下面配有文字注释,只是我匆匆瞥过这些画面,一心想找到关于天姥山的篇章。
终于,我找到了它。
只是关乎它的注释少得可怜,只有寥寥几行一百多字:
天姥山,位列大江东名山之首。传:群山之巅,是为天崖,立一石碑,上刻“天之苍伟,姥可媲美”八字。然,考究之下,并无石碑,亦或山民臆想之。其上兽草无数,山湖清彻,人烟稀少,乃隐世绝地。岁月变迁,前有东晋高僧驻足天崖、参悟人生,后有大唐名士挥剑山巅、饮酒作诗。
我怔怔地看着这些注视,原来我无意之中的杜撰,皆是由此而来……这所谓的东晋高僧,应该就是雪月口中的修建大佛寺的僧侣吧,还有这大唐名士定是诗仙李太白。
只是,这上面只出现了两个人物,并无李长河此人。可为何?雪月她祖父撰写的书里,记载着李长河,还注释地如此清楚,仿若亲身经历?
“亲身经历?”我心猛地提了起来,脑里闪过一个答案,“定是她祖父与我一样,经历了李长河的记忆,如若不然,断不会写出此文来。”
一时,有太多的疑问没有想通,却又不知从何想起。
我索性合上书,然后整个人一下子躺倒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放空自己的心。
“既想不透,不如不想,该来时自来,不来亦无碍……”我劝着自己,不知不觉中,沉沉入睡。
仿若置身一个昏暗的世界,我感受着自己轻飘飘的身体,于这阴云天下,缓缓飘荡,没有目的地,只有一味往前的执念,沿途时有鬼哭狼嚎之音,断断续续,令我不安。我抬头望了望四周阴云密布的天空,怪风频频,却并无下雨的征兆。
“这是哪里?”我似乎问着空气,无人答应。更是双目环顾之下,陡然发现,自己身在半空,被风吹着,徐徐向前。
我还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有一声惊天巨响轰轰传来,吓地我猛地一个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是一直往前飘去。那是云层中雷的威音,渐渐地,我看见不远处囤积着一方浓黑的乌云,那巨响之雷,便是从那里轰然传出。
我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可这飘渺如烟的身体,仿若脱离了我的掌控,它被风推着,向着那正在酝酿雷音的云层缓缓飘去,而随着风力渐增,这不受控制的身体离那雷云越来越近,甚至我看得清那一丝丝游走在云层之间的电丝,明亮炫丽。
我暗叫不好,若是自己的身体碰上那电丝,非死即灭。可任凭我如何地挣扎,都不能改变身体前行的轨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逼近那电丝……
“不!”我歇斯底里地尖叫,却仿若无声地呐喊,发不出一点声音。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种一步步走向死亡和毁灭、却无能为力地绝望。
一道有着绳子粗大的电丝倒映在我惊恐绝望的瞳孔里,它一闪而逝,却又在下一秒突然闪现,我真切地感受到,它就在我的周围。没有立刻就遭受电击而亡的我,没有一点幸存之乐,有的只是无尽地恐惧和绝望,我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是否还活着?
这时,低沉的雷音再次袭来,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它猛地化作一道惊雷,震撼八方,音浪翻卷云层,逼着我的身体第一次于云层中停顿下来。
我麻木地抬起了头,却只感觉一道白光乍起,自己整个身体猛地向下摔去。
拨开层层云雾,我看到了久违的大地,甚至我看见那越来越近的地面上,正有厮杀滔天之声由远及近。
那是两支军队,正在展开激烈厮杀,一方身披黑衣铁甲,个个执柄砍狼刀,一方身着白衣风甲,个个骑马挥长剑。
一时之间,杀红了眼,胜负似难定。
而此刻,我的身体猛地一下冲向了战场,冲向了白衣风甲的后方,那里飘着一杆硕大的战旗,随风舞动,而我只看清了上面刻着的一个‘李’字,便是突然失去了意识。
……
一杆李姓战旗迎风飘扬,乃是这一方白衣风甲的战魂所在。
旗在杀气在,旗在无畏死。
“谁去杀了这叛军贼首?”战旗之后,一匹乌金大马,马上一人戎装金盔,遥遥指向黑衣铁甲军方向,低沉而道。
“末将前去!”顿时便有一匹白马载着一名将士,畅笑出阵,厮杀而去。
……
梦里一场,乾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