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洵斜眼笑道:“走吧?同我回府吧,小师傅?”他拖腔拉调,将小师傅三字尾音拉得长长的,好不奚落。楚落尘听了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却掉头对着武鹏说:“武三哥,你走吧?容后再会。”武鹏浓眉一挑,道:“小楚,明日哥哥率骁骑营和你同去,常洛殿下,你也去么?”常洛看看沈一贯,抢道:“小王正想开口,跟着楚兄弟去瞧瞧热闹。楚兄弟,你我虽然初会,小王却神交已久呢,今晚几位都不要走,就到我家,小王略备薄酒,一来为你与武鹏统领重逢贺喜,二来也表表小王对楚兄弟的一番渴念之情,楚兄弟,你说好不好?”
楚落尘脸色苍白,眼神却精光迸出,瞧着常洛半晌,长长吐了一口气,缓缓道:“不去。”
常洛一怔。沈一贯神色变幻数次,叹道:“大丈夫自当胸怀天下,楚将军未免将儿女私情瞧得忒重了些,宁国公主的婚事是上命所为,其实大殿下……”楚落尘截口道:“别说了,楚落尘只是个凡俗浪子,做不来圣人仙佛。”
常洛心中暗叹,低头道:“楚兄弟,小王家中大门是常开的,你什么时候想来就来,小王扫榻相迎。”常洵阴阳怪气的说道:“父皇有旨,楚将军一应起居都在我家,大哥这是在做什么?是想抗旨么?”常洛眉头一颤,低头不语。沈一贯哈哈笑道:“大殿下说哪里话来,三殿下也是英雄相惜,绝无他意。好吧,诸位请了,明日本阁在北门外备酒相送诸位,以壮征尘吧?”说罢径自去了。
常洵微一冷笑,瞧着沈一贯相携常洛、武鹏离去,转头道:“昆仑双奇,陪小师傅慢慢来,本王先走一步。”跨上青花骢,双腿一夹马肚,那马一窜,落地已在一丈开外,众亲随各自上马,紧紧相随。楚落尘摇摇头,道:“走吧。”上马而行。
此时街道百姓见皇上圣驾离去,方始慢慢探头出来。只见街头一个脚夫挑着一担大枣正迎面而来,见众人纵马正急,转瞬已到眼前,心中着慌,忙歇下担子,扁担一歪,一只木桶骨碌碌滚到街心 ,一桶枣儿星星点点,满街乱滚。几十匹战马踏上枣儿,仰天惊嘶,滚翻在地,王府亲随都翻落马背,随枣儿滚动,一时人喊马嘶,场面混乱不堪。常洵的坐骑却甚是神异,后腿一蹬,跃过脚夫头顶,他受此惊吓,心中大怒,马鞭一扬,劈头盖脸,直朝脚夫击下。
眼看这一击势挟劲风,那脚夫转眼便要死于非命,常洵忽觉眼前似有金光一闪,只听胯下青花骢悲鸣一声,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常洵见势不妙,急跃下马,情状狼狈,他不明所以,拔出佩剑,暴喝:“哪里来的刁民!该死!”
忽然半空中伸来一条手臂,将他一把拉回,他转过身来,不觉哎呀叫道:“是你!你这是做什么?”这人正是楚落尘,他在远处见势紧急,发出伏藏金气,指端金气化为金丝,一举将青花骢拽翻,抢身近前阻拦。
楚落尘眉头一皱,道:“算了,他也是无心之过,殿下放他去吧?”常洵怒道:“不行,这厮惊扰本王大驾,哪能就这么饶了?放手!”楚落尘道:“殿下杀性好重啊,一定要杀?”常洵喝道:“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本王杀人,什么时候婆婆妈妈过。”楚落尘呵呵一笑:“这样吧,你朝我砍一剑看看,便当是杀了这人吧。”常洵面肌一跳,斜睨他一眼,哼声道:“这可是你说的,本王的剑可不是拿来切豆腐的,你死了可别怨我。”花小小闻言吓了一跳,脸色涨紫,惶急道:“小楚哥哥,这怎么行?”楚落尘笑道:“我的头硬,不碍事的。”梅山猪呸了一声,怒哼道:“不行,谁砍小楚就是在砍老子,老子须放他不过的。”昆仑双奇见了楚落尘出手,识得厉害,担心小王爷安危,一起来劝。常洵笃定楚落尘是在虚张声势,歪眉斜眼,望着楚落尘嘿嘿冷笑,心道:“这小厨子没别的好处,就是天生一副小白脸儿,惹着人人为他说好话,娘的,他的狗头再硬硬得过老子的宝剑么?”想到此处,心头一横,大叫一声,剑当刀使,当头便砍,叫声与剑风相和,声威惊人。
花小小和梅山猪左右攻来,欲接过他这一剑,昆仑双奇各使拳掌,劲风四溢,将两人拦了下来。王府亲随眼看小王爷这一剑虎虎生风,这个不识相的少年人转眼便要一劈两半,不由齐声高喊,为常洵助威。
忽听轰隆一声,接着常洵凄声惨叫,众人喝彩之声顿时化作长长惊叫。昆仑双奇回头一望,顿时心头一紧,只见楚落尘头顶蓝幽幽火光一吐即灭,临头长剑骤变赤色,哐当作响,掉在地上,常洵左手捧着右手,杀猪般叫了起来。
昆仑双奇驻足瞧着,心头骇然,齐道:“三殿下,怎么了?”常洵哭叫道:“他使邪法,喷火伤人,算什么好汉。”左右亲随惊得呆了,常洵瞧着生气,一掌将一个亲兵掴倒在地,骂道:“狗奴才,瞧把戏么?哎哟哟!”
展老大轻咳一声,道:“三殿下,楚将军这不是邪法,是一门道家功夫。”展老二连连点头,道:“是啊,这是玄门修真神通,不是街头杂耍,吐的不是常火,是先天无形劲气,老子早年是学过的,后来神功越学越多,就忘了。”花小小啐道:“吹牛皮,不害臊。”
梅山猪忽的扯开喉咙唱道:“展家有人会打铁,打把刀刀剥牛皮。牛皮剥来吃不得,手儿剥起麻麻血。剥下牛皮随身带,做个皮球吹起来。”
楚落尘、花小小相视一笑。展老二双眼圆睁,白须一翘,怒道:“大白天鬼叫什么?你敢作弄老子!”展老大喝道:“老二,争什么闲气!”掉头看看常洵,见他的右手被火烧得有如发酵馒头,眉头一拧,沉声道:“三殿下莫慌,服下老夫一颗清露灵芝丹,保你没事。”说罢伸手取药。
楚落尘笑道:“你这丹药还是省着用吧。”踏前一步,倏地拽住常洵伤手,伏藏水劲一发,常洵忽觉遍身清凉,火毒一时顿消,他喘了两口气,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楚落尘掉头挥手道:“这位卖枣大哥回家去吧,小小,给些银钱,赔了人家这两桶枣儿。”
那脚夫死里逃生,又惊又喜,接过银钱,千恩万谢地去了。
楚落尘笑道:“走吧,三殿下。”展老大深深看了楚落尘一眼,劝道:“殿下,楚将军是皇上爱将,官封太傅,是您的老师呢,和殿下开个玩笑,殿下切莫放在心上。”
常洵面上青红不定,眯眼瞧他半晌,忽的大拇指一翘,赞道:“好,我父皇母后没瞧错人,来人,快扶楚太傅坐上我的青花骢,咱们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