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这和尚好再超度了姐姐,收个护法神将,到时看姐姐可不能跟小官人双宿双栖了呢……”
一旁的国公府诸人,看来是见多识广模样,晓得不是所有道士都是禁绝情爱姻缘的,火居道士可以结婚生子,得了道牒的也有些,不过还是对着看来颇为年轻的一堆修行高人甚是好奇,若非此地寒风刺骨,这主仆三人还要更为关切些。
无色大师也一脸期盼看着无尘子。
无尘子避开胡八姑,对着无色大师无奈摊摊手,一脸坦率道:“以贫道眼力,还看不出多少。”
无色大师一脸怀疑。
无尘子没有再解释,又拉扯了下胡八姑,理直气壮道:“大师才是主事的,当将主事布置妥当,我们二人听从吩咐,从旁协助即可,至于大师所言的镇压地脉啥的,我们二人都无有此等手段,倒是令大师失望了。”
“再者,以贵寺千百年传承,拿出个镇压地脉阴气的法宝,想来轻而易举。”
色空大师也不敢贸贸然答应,去取自家的法宝来填坑,沉吟片刻,平心静气道:“二位先莫要拒绝,贫僧也再去看看这封印。”
“或者这邪物,只是得了些许机缘,本身修为并不高,我们三人合力便可以超度了?”
“大师且去,也要观察细致些,切莫出了岔子,不好收拾!”
那管家迟疑片刻,也跟着无色大师出了凉亭。
片刻功夫,二人消失在那灰黑院墙背后。
胡八姑也不理会还在场的道安,直接便抱怨道:“这和尚真以为姐姐是神仙。”
“你们京城这地方本身便是地脉上佳,这家人左右还牵连了好些家,就姐姐这点道行,还想压下这地脉运转,真是痴心妄想!”
“就为了这和尚几句好话,姐姐舍了一身修为,不划算啊。”
“说不得这和尚,还想让姐姐我当个护法的,真真坏心眼。”
无色大师约莫是想探一下胡八姑的手段,不想被胡八姑误解了,不过其也怕胡八姑炸毛,便寻机出去了,还是想让无尘子来缓和一下胡八姑心思。
天可怜见,无色大师真的只是探底而已,却被胡八姑误解至此。
无尘子猜得无色大师心思,出声解释道:“八姑,我定然不会让你做那镇压地脉之举的。不过此地邪物我已看过,左右是寻不得缺漏之处,怕是不好应付。”
“八姑可有手段,能够相助大师,将这邪物化解了?”
“如今我身上没多少功德,八姑也没几个,若是化解了,也能攒几个,护身也不错。”
胡八姑虽然一直吵吵嚷嚷,却也有心思,修为也高,法术也多,沉吟片刻,迎着无尘子期盼目光,又转了娇羞神色,应道:“小官人也知这人魔障,对,魔障已深,不是一二你我简单手段便可化解的。”
“不过小官人若是不怕罪孽缠身,你那雷符,倒是可以使出来。”
“来个十道八道的,也无需顾虑什么地脉了,也无需顾虑什么邪物了,一通轰下去,便可将这地儿清理一空。”
“什么鬼怪邪物,什么地脉阴气,什么佛法布置,都清理一空!”
“就是日后得做好多功德,才能洗刷罪孽,如何?”
无尘子长吸一口冷气,惊骇道:“八姑,你莫要害我!”
罪孽缠身的后果,曾德善几人便是前车之鉴。
无尘子自忖以自己那点本事,若是如曾德善一般,被百千鬼物围追堵截,或者竭尽全力也能镇压下去,但没有曾家那万贯家财,三五年定然是消弭不了那无穷罪孽的,平日修行也要百倍小心,各种提防心魔灾劫。
粗略算来,自己凭借超度那些招惹来的鬼物,十年八年或者能够渡过劫难。
想到自己为了化解罪孽,白白耗费了十来年的模样,修为也耽搁了,境界也耗费了,连百江郡都不敢出去,无尘子心头发凉,连连摇头。
胡八姑看了无尘子心惊胆战模样,轻笑几声,安抚道:“小官人,姐姐只是逗你的。”
“这邪物确实不好收拾,待会儿那和尚回来了,让他先出个主意。”
“我们俩,敲敲边鼓即可,若真的收拾不了,也与你我无关!”
“那和尚还是要面子的……”
道安如何也不能装作未听到,忙出声道:“师伯,我家老师诚心请师伯相助……”
胡八姑翻了翻白眼,老和尚哪儿诚心了?故而其啪叽两下嘴,一句话便将道安堵了回去:“小和尚,且安心啦,姑奶奶不会对你老师那和尚如何的,就算有什么差池,以姑奶奶和你们大悲寺的交情,不会看着他送死的。”
“最多也就是伤损些佛法修为,你老师这么高的佛法修为,损了一点也不影响的。”
“前辈……”
“姑奶奶都说了至少保得那老和尚小命,你还待如何?”
道安脸上抽动了几下,不过胡八姑毕竟是前辈,道安犹豫片刻,还是没敢言语。
这国公夫人主仆俩身子也跟着抖动了两下,又是胆战心惊,又是好奇,生怕院子里那个东西太凶厉,这三人收拾不了,反而放了出来,毕竟这位小娘子都说了,保着那老和尚的性命,看来是忌惮里头的东西了。
国公府上下百多号人,数来不少,可也扛不住那看不见的东西几个折腾的。
尤其是自己,那东西对自己得怨恨实在是,一语道不尽!
凉亭内一时安静,各有心思。
食顷功夫,无色大师探查完毕,回了小亭,一坐下便是长叹一声,百感交集道:“这地儿风水气数已经毁了,还有那妖邪不住抽取地脉,左右人家当也受了影响,我等再不出手,任由其吞噬地脉,怕是愈发不可收拾了。”
“上次贫僧来时,其尚且没有这般手段,哎。”
国公夫人虽不懂修行事情,不会祛除妖邪鬼怪,但那“风水运数”还是听得明白的,立时面色惨白,一身颤抖,又有悲愤恼恨颜色跳出,旋即转了哀求模样,道:“大师,这事情可还有办法可以弥补?”
“还有左近那几家人,可晓得这事情?”
无色大师摇摇头:“补救事情,以后再说。”
便在此时,又有个婆子急匆匆进来,在国公夫人耳边低语两句,杀气腾腾一拍桌子,可怜石桌子,险些也飞了起来,其顾不得巴掌生疼,气势迸发,呵斥道:“好个孽障,这是要造反了!”
言罢,这夫人也不理会在场四人,带了两个婆子大步流星便出了院子。
无色大师意味深长念动两声佛号,片刻又道:“贫僧还是以为,两位道友且先将那妖邪制住,至少不能使其源源不绝抽取地脉滋养自身。”
“尔后贫僧有心经一卷,可以度化之!”
“便是心经劝说不得,贫僧也还有旁的手段,实在不行便收了回去我卧佛寺镇压!”
“不过,这妖邪好应付,人却是不好应付。管家,小公爷可不能再出来捣乱了!”
无色大师去看了那院子后,察觉到了事情棘手,语气已经强硬了许多。
老管家,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勉强应道:“夫人早前已经吩咐了,大师这次做法之时,我们定然将少爷看管住,不会坏了大师的事情。”
“今日少爷便出不来……”
无色大师对国公府事情也不感兴趣,打断道:“此非贫僧之事,便是坏了,贫僧也能自保!”
“只是你们国公府,怕是难得安宁了!”
“那位的怨恨,可是不浅,成了鬼物,愈发深了些,如今又算是成了气候,危害比之此前,只大不小,只深不浅,贫僧此前已经超度了多次,每次都因着那少爷的缘故,功败垂成。非是贫僧法力不济,而是世子爷的缘故,夫人也是亲眼见着了的。”
“今日若再如此,国公府上下遭劫,与贫僧无关,夫人也应知晓。”
无色大师颇有深意地叮嘱了一句,没有理会那夫人难看面色,又转向无尘子二人问道:“贫僧有经文可以超度,有金钵可以收纳,有一身佛法修为可以克制,实在不行,还有佛塔可以镇压,想来收拾这妖邪并无多少问题!”
“只是两位道友,能否压得住那地脉?”
无尘子沉吟片刻,实诚应道:“贫道乃是符道正宗,若说温养地脉,贫道还有一二手段,至于镇压地脉,贫道确实无有此等手段。”
“不知八姑如何?”
胡八姑一心听鬼物来历,可惜没能精心,如今被人求到眼前,眉毛一挑,意味深长打量无色大师,看得后者颇为不自在,这才缓缓道:“这地儿的地脉已经毁了,偏离正道,便是姐姐我如何施展手段,也不能保得这一家子风水不败落!”
“不过暂时断了那东西截取地脉的手段,姐姐还是有的!”
“就怕耗费不靡!”
“和尚,你看如何?”
胡八姑随口一说,无色大师可不敢贸贸然应下,与那管家对视一眼,后者立即明白了,面上难看,出声道:“两位真人稍等,待我去回禀了夫人。”
言毕,那管家急匆匆出门而去。
都是明白人,不敢随便承诺。
无色大师面上也有些难看。
无我大师书函中言说胡八姑是个阵法高人,手段了得。
其原本只是想借力,自己能省却很多事情,今日见了,却想着借胡八姑之手,施展妙法,保住国公府的地脉,卖好国公府,没想到胡八姑也有顾忌,没敢承下保住地脉之事,反而顺手算计了自己一番。
若是无色大师大意些,随口应下了,也不晓得胡八姑狮子大开口,会讨要卧佛寺哪些秘不见人的宝贝。
自家卧佛寺的宝贝,都是为了太子爷准备的!
若是这狐妖讨要了几件,日后事情,可未必能够如意了!
哎,可怜老衲一点算计了。
无尘子又看了看那依旧在飘荡的煞气,出声问道:“大师,我看这邪物魔性不浅,且你们又说害了好几条人命了。”
“我以为,仅以佛经,怕是难以超度其回头?”
“不若布置个凶厉阵法,借用天时地利,以太阳真火炼化了!”
言语时候,已经有丫环带了茶水进来,给三人各自斟了一杯,便呆立一旁,不着痕迹避开了那院子灰败大门。
其中凶险鬼物,国公府上下对此讳莫如深,丫环自然也是避之不及的。
无色大师顺手接下白瓷杯子,取了茶水小啜两口,压下心头躁气,又眯着眼睛斟酌片刻,睁眼,应道:“这妖邪,贫僧已经交手了好几次了,纵然其这两年魔障入体,想来以贫僧的佛法修为,还是可以超度的。”
“再者,贫僧于阵法一道也不甚精通,那收摄太阳真火的阵法贫僧不能布置,道友若是能够布下此等神妙阵法,贫僧倒是想见识见识。”
“最后,这女鬼,还是有些身份的,若是能够超度了,三家安稳,不然我卧佛寺要被两家嫌弃,日后也有不少麻烦!”
言毕,无色大师还不屑地盯了那犹在佛经封印内折腾的煞气。
无尘子二人都听明白了无色大师的言外之意:贫僧一不想拿出卧佛寺些宝贝来布置这听起来就颇为玄妙的阵法,能够聚拢太阳真火的灵物不同寻常,十分珍贵,老和尚心疼;二则是不想招惹麻烦,口舌之争也好,上门闹事也罢,都麻烦。
胡八姑面上也挂了笑意,劝道:“既然和尚都说有把握了,小官人便莫要担心了。”
“我这有阵法一套,也耗费不了东西,威能也不差,可以将那人暂且镇住。”
“至少,可以护住这院子,免得阴煞之气弥漫开来,害了和尚的香客施主。”
“不过这布阵的东西,和尚,还是你来准备?”
胡八姑虽然是询问语气,但无色大师也是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瞬间便明白了:“道友请说?”
“百鬼砂一两,凤凰血一碗,还有些五行灵物,三十年左右的便可,来个三斤五斤的也不嫌多。若是你能群来几百年的灵物,我还是可以招揽下来太阳真火,将那小家伙烤了的,如今么,只用来困人,稍稍差了些,也是可以的。”
“这些东西……我国公府承担了!”
方才那国公夫人得了管家禀报,觉得不能撒手不管,便带了管家急匆匆又赶了回来。
这夫人只是听这数量不像是很多的样子,虽然听得不甚明白,但也一口应下了。
“大师,这些东西,应该不难寻找吧?”
入座后,国公夫人又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忙又转问无色大师。
无色大师沉吟片刻,解说道:“五行灵物么,我卧佛寺还是能够凑齐的,三五十年的,便是我卧佛寺没有七八十年的,也可以寻太乙观借用一二,以我们之间的交情……,嗯,还是能借取一些的。”
说这话时,无色大师难得尴尬了一下,惹得胡八姑掩面轻笑了,前者也顾不得发作,瞬间压下,继续道:“至于凤凰血,其实就是二十年以上的老公鸡,麻烦夫人于各处搜寻一遍,想来还是能寻得见的。”
“至于百鬼砂,怕是有些棘手!”
“本妇人不懂这些,不过我国公府想寻一二东西,想来还是可以寻到的。”
“大师且说说,这什么砂,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百鬼砂,也就是朱砂,不过是在鬼物横行地方才能见得着的,尤其鬼物越是凶厉,越是可能有这些东西。其来源也简单,多为昔年高人镇压邪物的朱砂等至阳之物失效后,被鬼气浸染,再以道门手段祛除其中阴邪之气,便是此物了。”
“此物至阴,于滋养鬼物有些用处,等闲民间定然是寻不着的。”
国公夫人面色变了,又换了怀疑神色,打量起胡八姑来。
胡八姑看来不过是二十来岁,面色白嫩,实在不像是无色大师一般德高望重,张口经文闭口慈悲令人信服的模样,不过无色大师没有反驳之,想来这姑娘也是有本事的,只是不知道是否其中掺杂了些许私心?
虽不懂驱邪降魔,国公夫人还是知晓阴阳相克的,胡八姑取滋养鬼魂之物,如何看来也与这事情不搭边。
胡八姑法力高深,自然察觉到了那怀疑目光,只是以其修为,如何会被个凡夫俗子看出破绽,再者其已经快要到妖境修为了,跟道士的地仙修为半点不差,已经是个神仙人物了,只收取这么点酬劳,若是山上那些小狐狸晓得了,怕是要笑死。
无尘子也见着了那国公夫人神色,面上不虞,缺是没有吱声。
无色大师细细梳理了一遍,皱眉解释道:“我佛门少有符咒手段,用不着朱砂,至阳之物也少,故而这百鬼砂,我卧佛寺还真没有。不过那太乙观镇压了不少邪物,又有精通符箓的高人,想来能抽个几两百鬼砂。”
胡八姑立即乐不可支,嗤嗤笑了出来。
无色大师面色不变,只充耳不闻,继续道:“国公夫人可以去太乙观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