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真道人忍住笑,半晌回道:“师弟,你也是太过小心了!”
“师兄我既然察觉了那些棺椁有问题,便直接调转方向,再以破阵之物将那棺椁上的阵法废了便可以了。”
无尘子闻言,惊了一惊,复即后悔不已!
早知那化解手段如此简单,自己又何必费了九牛之力?
每次打开棺椁的时候,自己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一点点挪开那棺木盖子,便是怕开错了方向,被棺椁之中的鬼物探出头来,一口浓郁的阴气将自己也给弄进去了,便是开的双脚方向,自己也得万分小心,万一被那脚踢中脑袋,自己怕不得昏迷当场?
真个昏迷之后,是自己收拾鬼物,还是鬼物收拾自己,便不好说了!
子真道人憋回笑意,心有戚戚道:“前边七个,师兄都是将那棺椁方向掉转,寻了九阳魁首位置便能引动玉符毁了阵基,不想这最后一个却出了问题!”
“我将那玉石放置在棺椁之上时,阵法纹路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明亮了几分。”
“几个呼吸时间,玉石便散做尘烬。”
“我怀疑是那玉石有问题,又放了个上去,依旧散为灰烬。”
“这玉石可不是寻常的,乃是用了极阳之火锤炼过的,居然被阴气腐蚀。”
“师兄我正在怀疑时候,那棺椁动摇起来。”
“师兄我倒是没见过棺椁内的东西,忍不住便揭开了一道缝,不想探出个鬼脑袋来,是个算来俏丽的女子,一身婚纱,年纪轻轻的,就是力道有点大,冒头太猛,给撞着了,将师兄我撞的头晕眼花。”
“那鬼脑袋挣扎片刻,生生挤出了棺椁,就要取了你师兄我的老命!”
无尘子默默叹息:师兄一切顺遂,最后险些马失前蹄了!
子真道人那惊惧神色依旧没能压下:“可惜了师兄我一身宝贝,在外头偷袭的那些个鬼物身上都没出问题,还保下了乌老丈,反而折在这被困在棺椁中的鬼物身上,就是这千缎羽丝拂尘也得回去好生温养一番了!”
无尘子看子真道人一脸心疼模样,忍住笑意,问道:“师兄便是以这拂尘与那鬼新娘争斗了许久,也未能将其收拾了?”
子真道人听明白了无尘子调笑之意,依旧是心疼地抚摸了好几下拂尘,这才道:“你懂啥,我这拂尘乃是几百年的雷击桃木所制,对付一些寻常鬼物,易如反掌。只是没想到这鬼物,嗯你说的鬼新娘,被人炼制成了半尸半鬼,鬼物有了尸身,尸体有了魂魄,凶上加凶,我这拂尘也克制不住!”
“师兄我修补这拂尘,再将那些个毁了的法宝补上,怕是要掏空家底了。”
穷道士,富和尚,富可敌国炼丹人!
很多道人都要有一二件护身法宝,若是师辈传下来的还好,若是自己打拼得来的,怕是向着师长好友借了不少银钱,才能有个勉强称心的宝贝。
大悲寺那儿的法宝,没有个便宜的。
对了,新置办的宝贝还需细细温养,耗费时日不短。
无尘子也不与子真道人细说法宝温养之事,毕竟自己那静心沉香串还在温养中,尚不能用以争斗之用,也亏得这次鬼物并无善于迷惑人心如胡八姑之辈的,不然无尘子那点五雷符怕是使不出来。
“师兄,这鬼新娘可是说了什么话语?”
子真道人也压下疼惜,疑惑道:“师弟何出此言?这鬼新娘乃是僵尸之身,只是被人以特殊手法将魂魄拘禁于肉身之内,自有怨气,恨意不绝,也是这缘故,师兄我的拂尘起不了多大作用!”
无尘子解释道:“此前在亥支处,师弟我还没有进入墓室,便有一个修为高深的鬼物袭击,其神思清明,条理分明,本来有超度心思,但似有人传信与之,与师弟我拼斗起来,手段尽出。”
“看模样,是有人在背后支使。”
“不对,可能是鬼物。”
子真道人点点头,也道:“师兄我倒是在墓室之中遇到了六个镇守鬼物,各个都是积年老物,手段异常凶狠。”
“为兄这拂尘,也与那些鬼物凶狠手段不无关系。”
无尘子暗道侥幸,应道:“如此说来,师弟倒是比师兄侥幸多了!”
子真道人不以为意笑道:“师弟的五雷符便是被这些老鬼耗去了。”
无尘子虽心疼耗费了前身留下来的符咒,但都已经用了,只能回去加紧修行,待得修为精深了,自己能够绘制出更强的,便用不着心疼了。
“师弟与那老鬼争斗时候,老鬼说背后有位大人在指使。”
“可见背后定然是有个了不得的凶厉鬼物。”
子真道人正兴致勃勃等着下文,看无尘子戛然而止,忙问道:“就这,就没了?”
无尘子当然应道:“对啊。”
子真道人没好气道:“你这可算不得什么秘闻消息,只是想便知晓那几个鬼物定然无有这手段,能够拘禁特定生辰八字的女子来布置阵眼,也不知那背后之人还有哪般手段,只是莫要对着你我师兄弟二人使用便好。”
“不过,这背后的是个鬼物无疑了,如今一众修行收拾鬼物积攒功德都还来不及,如何敢行此鬼魅之事。”
“这搜寻背后鬼物之事,还是丢给那刘伯爷身上最好!”
无尘子接道:“只盼那背后鬼物已经被刘伯爷收拾了,不然就麻烦了。”
“师兄还好,有师叔可以倚仗,师弟可是惨了,回去得在百江郡躲上一年半载的,待得刘伯爷传来大事已妥的消息,才敢出门!”
子真道人笑道:“想来那背后之人也知晓你我不过是个马前卒,不会对你我二人出手的。”
“对了,师兄可有丹药?”
“如何?”
“师弟我这丹田空落落的,不太安心。”
“咯,给你,这是补气丹,稍稍打坐便能恢复法力了。”
“节约点,如今炼制丹药不容易,师兄我也是好容易讨要来的。”
子真道人也晓得修行之人没有法力便心有不安,自己也是如此,一脸心疼在自身上掏了掏,取了一个玉瓶掏出两颗丹药丢了过来,被无尘子顺手接了,前者又笑道:“师弟这法力不够啊,差破了四五个阵基,便耗费空了。”
无尘子瞪了子真道人一眼,也调侃道:“师兄修行都几十年了……”
但这话颇为伤人,无尘子说了一半,也就停下了。
子真道人已经听出了,面上将这阵基化解了的欢喜,也黯淡了几分。
二人打坐休息片刻,化去丹药,身上法力稍有恢复,一身酸疼也消了不少,便向着洞外爬去,还有些距离,已经听得乌正信有些颤抖声音:“你们这些孽障,还不速速离去,莫要待二位真人归来后魂飞魄散。”
又有阴恻恻笑声传来:“呵,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棺材,还敢在奴家面前放肆!”
“虽然老胳膊老腿的不好嚼,气血也不太充盈了,但有护体金光,吃了应该很美味。”
二人爬行速度都不由快了一倍,数十个呼吸时间已经出了小洞,被眼前的情境吓了一跳:
有百余鬼物正绕乌正信游荡,间或卷起一二阴气,化作密不透风的鬼气罗网罩着乌正信,时而呜呜两声,吓得老头一个激灵,又有那老头身上一点护身符金光闪过,将那侵入体内的阴气默默化去,却对周围漫天鬼气束手无策,又有些鬼物出入草丛匿了身影,反而引得周围树木草丛耸动不休,伪为凶厉大鬼出入模样。
好家伙,不过是山间数丈地方,倒比的镇子上还要热闹。
鬼声鼎沸,不过如此!
可怜乌正信躲在正中,手上取了那护身符和驱邪符,两个隐隐发光,也盖不住乌正信瑟瑟发抖可怜模样。
再细细看了,乌正信脸上汗水已经湿了半截衣襟。
也有鬼物逗弄依旧不满足,幻声应道:“你那两位真人,已经被下边的僵尸吞咯!”
“你看里头冒出来的一阵一阵火光血气,就是你那两个真人正在被吞……”
“要不是那下边僵尸太狠,敌我不分,我都想去分个气血了……”
“你等不来你的两位真人了。”
“老人家,你便放了那符可好,奴家也给你个痛快,只一口就好啦。”
“三娘,你一口怕是咬不死老人家哦……”
“胡说,三娘在山上可吃了不少道士,这老人还真不够三娘一口吃的……”
“当初三娘吞贫道时候,可是好疼的!”
“这般扫兴事情,莫要说了!”
“对,对。这老头瘦胳膊瘦腿的,确实不够吃的。”
“三娘,不要怕那符,应该只是唬人的……”
“二姑,你怎么不去?”
“二姑,奴家可是见了那符已经弄死几个了……”
“要不一起上…”
“好啊好啊…”
一旁的灯笼早已被鬼物弄熄灭了。
几个鬼物吓唬人的手段着实了得。
乌正信正手持护身符,有些站立不稳,漆黑一片中勉强靠着棵五年小树才没软下去。
有眼尖鬼物见了二人爬出洞,指着二人道:“咦,这不就是那两个道士?”
“居然没被吞?!!”
顿时上百双幽幽眸子齐齐向着二人看来。
纵然无尘子已经超度了不少鬼物,被这百多双绿油油的眸子齐齐盯着也是汗毛直立,一个伸手便取了厚厚一大叠驱邪符收鬼符护身符,也顾不得心疼了,直接以指尖血引动,齐齐便杀了出去。
立时有百十道灵符,散发驱邪捉鬼金光,在无尘子印诀加持下,做漫天花雨,又颇有灵性,各自寻了附近鬼物便追逐而去。
一时间,这方圆十丈地方,黑白分明。
乌正信本来腿软,已经快要趴在地上了,此刻见了漫天飞舞的符咒,被压得近乎灭了的心气猛然冒出来,有了几分硬气,狠狠瞪着那些鬼物,手上指指点点,恨不能抓了两只好生折磨。
无尘子也有叹息:只是这一把,符袋几乎是真的空了。
出发前带了三五十道符,在镇上又绘制了上百道各种符咒,把个随身的符袋充得鼓鼓囊囊的。
今日大方了一把,可是将这符咒都给耗费了。
子真道人被无尘子这大气手段给惊着了,旋即回过神来,也取了拂尘在手,在那邪物扑上来之前,掐了个护身诀,几步便跳至乌正信身边,同时还不忘问道:“师弟,你那符咒可会伤人?”
无尘子知晓子真道人问的是五雷符,忙应道:“会,不过我没使那符咒,来不及!”
老师绘制的符咒,又要咒文又要法力的,此时紧急,没有时间。
——自己也没有多少法力,也剩不下几分精血,实在不想驭使五雷符了。
早有机灵的鬼物见了漫天符咒金光,早已化作一道黑烟,迅疾如风,在漫天鬼气里面转来转去,惹得周围阴气跟着胡乱吹拂,待得身形隐没了,挣脱灵符追杀,其忽而转身,口中呱呱怪叫,却是对着无尘子直直冲杀而来。
又有二十余道黑影啊啊叫唤,直接冲入那金光中,不过是破了十余道符咒,其自身也是被符咒打得身形缥缈,却是阴气被打散了七八成。
好符咒!
无尘子见得那鬼物破了驱邪符,忙又驭使了丢出去的收鬼符,对着那些阴气被破的鬼物好一阵捉拿,又是二十来道收鬼符发作,符文跳跃变化,一时金光做罗网绳索,挑了附近鬼物便要收摄。
有那尚在呆愣的鬼物被这符文抓了,来不及叫喊,已经被收摄回了符箓中。
那符也满足收回金光,晃晃悠悠落地。
又有子真道人在一堆草丛中跳来跳去,身上金光闪动,手中拂尘晃眼,将好几个鬼物打得身上阴气乱射,一边哀嚎一边晃悠闪避。
草木生机显眼,鬼物煞气刺鼻。
有那周身血煞之气汩汩直冒的鬼物见势,大喝道:“这两个道士凶狠,我等不能留手了!”
“一起上!”
一时之间,鬼影闪动,金光阵阵,怒斥声响彻百丈,呼呵声震动方圆,有厉鬼被金光散了阴气,留得一点人形,瑟瑟发抖,有金光被鬼气破了法力,化作一堆黑灰,随风飞舞,呛得那乌正信咳嗽连连,沾在身上便是一道灰瘢,有道人金光护体,被十来个鬼物挡着,看不清身形,黑气金光强弱难辨。
还有种种声音响起:叨扰的,蛊惑的,呵斥的,咒文的,让人目不暇接。
怎堪一个乱状了得!
便是无尘子有法眼,也顾不过来,只是将那护身咒反复诵读,但凡有那鬼物靠拢,便是一个伏魔印打上去,将那鬼物打得嗷嗷叫着避开去。
有子真道人拿了拂尘,念动真言,只是一个挥动,白影闪烁,暗藏符文,轻轻松松便将个鬼物打得阴气消散,连个人形也显不出来,其也来不及欢喜,目露精光,神念如电,寻着下一个鬼物便扑去。
有乌正信躲在子真道人身后,瑟瑟发抖,见着黑气扑面而来,便是退后两步,以手中符咒挡住,狼狈至极。
亏得这老头没开法眼,见不着周围那密密麻麻又修为低下的鬼影,不然怕是要被吓尿。
这边也有鬼物偷偷靠近无尘子,以尺长黑爪向着无尘子掏去,却被一道金光锁了个正着,正是驱邪符,顿时哀嚎连连,身上阵阵黑气一道一道剥落,不待金光散去,又不巧被收鬼符撞上,顿时被拘禁了,落在地上。
可怜吸纳了点阴气,成了些微薄气候,还没害人就被个道人给抓了。
也有鬼物面露凶狠,鬼眼飘忽,四下打量,躲过金光,狠狠撞在无尘子身上,将无尘子撞了个狗吃屎,手上那伏魔印顿时散了,其自己也被护身符金光打散了一身阴气,又被无尘子手上收鬼符拘了,失了自由。
这一堆影影绰绰百十个鬼物,看来凶猛,实则都是些被人强行以阴气煞气点醒灵智的小鬼,被两个道士连砍带抓,心惊胆战,惨呼哀嚎。
“啊啊啊…”
“不好,快逃!”
“三娘,你顶上!”
“道爷,小的也是道士来着,还请道爷手下留情。”
“滚!”
足足半盏茶时间,漫天金光才散尽,都是被那些鬼物的阴气浸染,失了法力,化作燃灰,跌落在地。
附近丈多地方又落入一片漆黑。
远处,也是一片漆黑安静。
不见人声,不见鸟鸣,不见狗吠,一片安静。
无尘子摇晃两下脑袋,运转法眼,左右扫视,百余鬼物也被拘拿了九成之多,还有几个凶厉的,也被打散了不少阴气,身影有些虚无,躲在大老远地方,两个眼珠子化作拳头大小,幽幽发光,正恶狠狠地盯着无尘子,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幽幽绿光寒心,丝丝切齿乱耳。
无尘子也颇为凄惨,满头都是汗水血痕,口干舌燥声音沙哑,双臂双腿也是酸疼难耐,一身道袍破烂不堪,条条缕缕,又沾了杂七杂八的东西,黑色土,黄色符,绿色浆,红色血,混在一起,将那道袍染得五颜六色,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