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些魔头修为都不低,不然这老家伙也不会如此小心!
刘德昼却不给诸人疑惑时间,念动真言,取了木剑,仰天一指,喝道:“四象大阵,起!”
四象大阵没有相生相克说法。
其法力来源,是上古时候的四大坐镇天地四极的神兽。
如今四大神兽已经不晓得具体何在了,但其神力依旧在四象之中,可以通过此阵法借用。
故而前头有言,四象神兽,近乎道矣。
但见刘德昼手中法剑挥动,指向东方。
有那青色灵气便自东方源源不绝涌来,盖了上下数十丈天空,忽而化作一体,如流水一般,涌入青龙神像虚影,将原本还有几分虚幻的青龙神像凝实了,也将其中的黑色玄武法力护持下的伊明诚身影彻底掩盖了。
刘德昼法剑指向北方,便有黑色灵气涌来,其性为水,将最为凝实的玄武神像又添了几分,龟蛇二灵也都凝实了不少,其身泛黑,在日光下幽暗一片。
无尘子此时驭使那玄武神像也有些吃力,身后法力无穷,自己元神却有限,也是常理,不过想来刘德昼也晓得此事,没敢再借来无穷神力凝练玄武神像。
刘德昼又将剩余二灵与天地二方勾连,复收回木剑,又踏动罡步,乃是步四极罡。
这罡步用者聊聊,非有四象阵法,不可借用。
无尘子所在原本笨重的玄武神像,立时轻盈起来,上下左右如臂指使,隐隐间还能够察觉到旁的三个神兽所在,周遭元气也止住了涌入这玄武神像,留在这方圆地方不住凝聚,短短时间,已经将这小小的院子化作灵秀山水,福地洞天。
本是深冬时节,奈何灵气充盈,那依旧枯朽的老树竹林,又发出一二新枝来。
又见得黑红白青四色灵气,绕着四象神兽盘旋缠绕,渐渐混为一体,生出一堵三丈幕墙,模模糊糊,有玄奇神文在其中流淌。
无尘子元神探出,那幕墙上接纯阳真火,下勾地脉阴气。
如此,这幕墙,已经成了一座囚牢。
刘德昼无心留神院子中的变化,只是看了正在相互感应的四灵,喝道:“此阵法已成,运转无碍,老头我便将要那魔头放出来了。”
“你等可以神兽法眼观之,有那魔物出来,欲要遁走,便阻之,便杀之,便度之,不可使其得了自在,遗祸无穷!”
四灵齐齐点头。
刘德昼收摄心神,念动真言,又是伸手一指,一道灵符飞出,立时便有一石柱碎裂开来。
一点脆响,不及神兽威风。
有点点黑气自那石柱中散逸而出,立时便被周围那浓郁至极的四灵法力给混没了。
无尘子那小黑,虽被束在阵法外,却也见着了这黑气,嗷嗷叫唤几声,又汪汪叫了好几声,见不得无尘子回应,颇为无奈地垂下狗头,却也难免有丝丝晶莹剔透的口水垂流下来,显是对那黑气之中的东西,垂涎三尺。
这黑狗一点动静,惹不得诸人注意。
刘德昼暗自戒备,手上已经掐了个印诀,有一道土符凭空生出,其色浑黄,承接大地,在周遭灵气中隐隐飘动。
片刻,那被破开的五行土柱终于生出一二动静,有一个虚影飘出来,半尺左右,是人非人,有黑气弥漫,似沉睡已久了,正要睁开眼睛,不想刘德昼一手引动那土符将其封住,成了个黄色柱子,动弹不得,又喝道:“此便是那魔物,赶紧杀了!”
还不待无尘子细想这老道为何不自己动手,张子水早将旋转身旁的法剑引动,化作百十道光影,已经将那魔影穿胸而过。
又有流云散人一伸脖子,有那一团灵火飘出,也是三尺大小,将那魔影笼罩其内。
魔影被刘德昼一声爆喝唤醒,正在惊疑,凝做人形,正要挣扎,不想便有庚金法剑透胸而过,又被朱雀灵火灼烧,顿时惨嚎不已。
土符虚影,依旧死死困着其。
其如今已是魂魄,所发惨嚎声音,引得周围灵气一阵翻滚,却无实在声音,在场之人要么是神魂之身,要么是地仙真人,倒也能听得清楚。
但那土柱之中也是地狱,魔头也是厮杀千百趟,方存活至今,自晓得自己今日非但不是得了自由,而是被些个正道修行谋算了,忍着一身魔气被化去苦楚,运转所剩不多的魔气,收敛做一寸多黑色丸子,忽而吐出一道黑气,将土符炸开,便要遁走。
无尘子一直紧紧盯着那魔物,见那丸子便要在刀兵火海之中遁走,立时便是一道水纹显现,却是北方之水,将那丸子灵火紧紧包裹其内。
这水与五行之水有些差距。
五行相生相克。
南方丙丁火,北方壬癸水,本是相克之物,但凡见着了,定然要分个高下,斗个生死。
但这四象大阵中,那水火浑然一体。
玄武神水只是将那魔丸紧紧包裹其内,有玄武神像在其中隐现,守护威能无穷,使那魔物不得逃脱。
朱雀神火还是弱了些,看来炙热炫目,却是不足以烤炙魔丸,将其一身魔气化去。
又有白虎庚金法剑来回劈砍,每一剑便带走一点魔气,那魔丸本就小,连番折腾之下,又小了几分。
一道道魔气被刮走,那魔修修为也就渐渐被耗去。
而那些魔气一旦出了魔修之身,其中魔修气机已然被灵火法剑中的除魔法意抹去,立时便与周围的四灵灵气镇压,落地。
刘德昼一边分神留意着那土柱是否已经被自己一道土符封住了,一边也念动净天地神咒,将那魔物身上被剥出来的魔气归于本源阴气,免得将周遭鸟雀山鼠沾染了,又是一个魔物生出,如此功德未到,反有罪愆。
也防备那魔物分神化念,借用这魔气遁走。
一时间,前头拼杀的,中间防备的,后头收尾的,齐齐出手,就剩得一个法力微薄的伊明诚,也聚精会神盯着那魔修,手上抓了一团青龙灵气,伺机而动。
那魔丸被三个杀招连连收拾,也在熬着这般痛楚观察四周,却只见得四象之灵,还有个老道士正在施法,化去自个儿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魔道修为,着急上火的,立时显出原身,乃是个七尺男儿,身影也是飘渺,身着道袍,白衣飘飘,愈发灵逸,可见昔年也是个俊美至极的翩翩少年郎。
这魔头怒目盯着刘德昼,怒斥道:“你这老道士,都是我凶煞境界的,何必相互为难!”
“若是将本尊放走,本尊昔年被那刘家小儿困住前,有千百好物,可以与你,助你修行!”
可惜,五人无一意动。
魔丸见刘德昼依旧在化去自己身上割出去的魔气,忍不住咆哮一声,又细细看了这阵法附近,喝道:“如今灵气这般稀薄了么?”
“可怜,可怜!”
“可惜,可惜!”
“小辈,本尊可是抢了不少和尚道士的好东西,你只要放了本尊走,那些东西都是你的!”
“修行成仙,也都足够了!”
朱雀灵火一阵飘动,却是那流云散人被蕴含法力的言语蛊惑动了心神。
这魔修神通也是高深,蛊惑人心的言语,居然不比和尚的天花乱坠差,甚至因着只指心神,愈发恐怖了些,轻松勾动诸人心中贪念,连流云散人这么个几十岁的老家伙,还是在凡俗拼斗了几十年的,都险些中招。
无尘子忙又引动一个一团水灵气,将那流云散人护持住,将那魔音灌脑给挡住,免得其真的被个魔头三言两语便蛊惑走了。
说不得,那魔修还会引着老道反手收拾自己几人。
如此,刘家怕是要被张子水传出去,当做一个天大的笑话来警戒佛道修行。
魔丸见得玄武这般动作,晓得其朱雀的主阵之人被自己个儿的言语动了心神,驭使魔音神通愈发凶狠了几分,复劝道:“你看本尊,修行不过是一两百年,便有了你们的地仙修为,当年在那征伐时候,可是将你们道门的好些个地仙都斩了。”
“还有和尚的金身法相,也奈何不得本尊!”
“你若是放了本尊走,本尊非但将那些地仙,还有地罗汉,的传承宝物尽数与你,便是这修行法门也可以教你!”
“如今灵气稀薄,但本尊修行法门不独独靠着灵气修行,还有怨气煞气也可以,在当今之世,实乃第一修行法门,比佛门道门妖物修习都要快捷!”
“也唯有我魔道,才是第一!”
刘德昼面色坚毅,目光透过那灵火玄水,直直盯着魔修,口中清净咒文却不停,依旧不住化去魔气。
这头显出原身后,周身魔气汹涌澎湃,无论是无尘子的灵水,还是流云散人的灵火,都丝丝缕缕被那魔气吸纳而去。
张子水的法剑每次穿过,带走的魔气极少,比不得此前其凝为魔丸一枚时候了。
还有魔音手段,也是高深,每一个字听来寻常,却直入心底,只欲让人拜服跟随。
倒是流云散人被无尘子那水灵气覆盖全身,眨眼间已经有三个玄武虚影跳出,却几句话功夫又被破去,多少还有些效果能护持的那心思动摇的老道。
虽依旧听得魔物言语,那其中的蛊惑法力全数被挡下了,不能影响到流云散人。
流云散人也有些羞愧,又忍不住拜师的心思。
在这地头,年岁有比自己小的,修为有比自己低的,也有与自己一般的散修出身的。
倒是自己被个魔头的蛊惑言语,动了心思。
但自己修行几十年,见识了许多道友修为到头寿数尽了,无奈羽化的凄惨,如今这魔头说了那么一个修行的终南捷径,直接将老道心头最深的魔障给勾了出来。
直到魔修最后一句话,老道幡然醒悟:魔修,便是成了正果,也是去往魔界!
魔修已经是杀孽罪业无穷的了,魔界还能是什么好地方?
再看看诸人,该斩杀的斩杀,该护持的护持,便是伊明诚那么个痴愚小儿,也是眼神清明,爪子里面的青木灵气也牢牢盯着自己。
还有玄武神兽,按说该先护持那痴愚小儿的,如今自己倒是第一个被那玄武神兽给护住了!
清醒之后,便是恼怒。
流云散人引动身后法力,化作一团黄橙橙的灵火,粗略数来,有百数之多,径直便对着那半空的魔物杀去。
此前白虎庚金法剑便比不得朱雀灵火对魔物的伤害,流云又添了一把心火进去,愈发凶狠了些,魔物便是心智坚毅,受了这两重伤损,也有些扛不住。
但魔物也晓得被四象大阵困着,自己又虚弱,比不得此前神通无敌纵横天下,又转为哀求声音道:“诸位道长,我当年也是被那妖邪之辈蛊惑,这才走了邪道。”
“如今我本困于尺寸地方,静心反思,已经晓得自己罪孽深重。”
“只求诸位道长能够将我给我个机会,将此前罪孽一一化解了,才好安心投胎而去。”
声音哀切,还有种种幻象,将其当年的凄惨模样一一显化。
俊俏公子哦。
夫妻和谐哦。
魔物上门哦。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哦。
……
如是种种,可谓是人间悲惨之极了。
可惜,这幻象,对诸人无用。
无尘子撇撇嘴,这魔头约摸真的是被困久了,有些心智失常了。
自己等人辛苦布下大阵,便是为了将这魔头化去,得其功德,如果将这魔头放走了,自己等人一场辛苦,岂不白费?
真以为自己这几个道人便是吃素的了?
伊明诚也是忍俊不禁,那青龙神像已经捂着肚子仰天大笑起来,张嘴之间便吐出大团小团的青色灵气。
朱雀灵火也是一阵不稳,却是流云散人也被这魔头无头无脑的言语给乱了心神。
这魔头也是太过不要脸了,前头各种威逼利诱,一心将人拉入魔道,见诸人不受影响,立即换了个摇尾乞怜的模样,比戏台上那些戏子还要善变些。
刘德昼已也是忍俊不禁,口中咒文连连出错,不得已息了净天地神咒,呵斥道:“你等谨守心神,莫要被这言语乱了方寸!”
“一个魔头而已……好生防备!”
言语时候,已经有百十道魔气自那灵火中散逸而出。
有粗若拳头的,色纯黑,其内隐隐有人影闪烁,有细的,如丝线,在诸灵气掩映下,几不可见,有广大如衣衫的,阴风飘动,甚是诡异,有收敛的,如蚕豆,出了那灵火立时便直直向地下落去。
又有诸般魔音传出,有哀求,有呵责,有咒文,还有修行秘事,千百声音一起传出,大小不一,高低起伏,男女老少,皆在其中。
这院子里,如同塞了几千人一般,热闹非常。
但见五行四色变化,落入黑丝黑袄黑豆,四象四灵长吼,驭起护法杀戮炼化。
一时院子内灵风乱卷,嘈杂声音齐作。
刘德昼面色大变,喝道:“速速将这魔气尽数收回炼化,不可使其走脱,否则后患无穷!”
话音一落,立时又念动净天地神咒。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声如洪钟,一时将那百十种声音都压下了,又有神光如潮,将几种十种法力都盖住了。
有点点魔影在这涤荡法力中显出,立时被白虎法剑,朱雀灵火给烧了个干净。
无尘子也不晓得这地仙魔头有那些神通,但看看紧张无比的刘德昼便晓得其不可小觑,忙将灵蛇分出,在那虚空中一阵闪动,对着一团魔气张口便吞了下去。
“呃……”
那滋味实在酸爽,有冰寒之意直直传入神魂。
至于正中那魔物虚影,在白虎庚金法剑还有朱雀灵火双重攻击之下,尚有一二余力,絮絮叨叨劝道:“当年我也是个散人,但是被魔头老师给蛊惑了……”
“若是你们舍下一个善缘……”
那黝黑一团的魔气着实了不得。
想来是那魔头将自家魂魄分了一丝出来,本就是凶境的魔物,凶狠无比,又在五行阵法中千锤百炼,熬过了一两百年了,只说心性折磨便非常人能够忍受的,于神魂一道的参悟定然是远超自己这几人的。
无尘子那灵蛇一口吞了下去,便是吞了一丝魔修魂魄,立时便觉着自身一个梗塞,周身灵力运转补偿,又有个阴恻恻笑声自体内传来:“小道士,本尊想的便是这一点!”
“你等以为区区一个四象大阵,就能将本尊收拾了?”
“太过小觑本尊了!”
“昔年天下争龙,本尊跟这刘家老祖斗了数年,对其手段了若指掌,自然也晓得你等布置的这玩意儿!”
“看来天无绝人之路,今日合该本尊脱劫。”
无尘子察觉不妙,一个念头动了,那灵蛇在虚空盘旋两下,立时便回归了玄武本身。
玄武龟蛇合体,立即周遭那黑色灵气如潮水般涌来,被玄武身上那些玄妙灵文炼化,化作玄武神力——玄武攻杀或者弱些,但于防守一道上,得天独厚,天下第一也差不多了,诸多神兽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