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自己乃是昔日声名赫赫的符道真传,不能在传出名号之时,落了自家符道威名。
说来,那魔头也不愧其自称的,其昔年其也是个道家真人的说法,至少那能够在白虎朱雀两般神通联手攻击下,依然安然无恙,还能分心与刘德昼斗个不相上下,便足以让无尘子击节叹赏了!
魔头施展的护身法诀,本是道门借用土地之力护持己身的,但这人自入魔之后,自不能驭使道门正宗法诀,便将那护身法诀强行以魔道修为驭使,也只会伤了自己。
没想到,其演化一番,却成了一门强纳他人气血法力乃至神魂之力护持己身的手段。
此手段阴狠毒辣,一经施展出来,周遭灵气便隐隐以魔头为目标,缓缓靠拢而去。
叹息的同时,法术不曾停下。
刘德昼那符咒也有减弱,方才片刻功夫还能跟满是黑气的魔符斗个不相上下,但随着时间过去,尤其是那魔物舍了魂魄本源引动魔符威能,刘德昼那符咒却是一点点弱了下来,周身金光被悄悄弥漫在周围的魔气给化去了。
此消彼长,魔头魔符愈发气焰嚣张了。
无尘子一边琢磨,一边吐出水法囚笼困着魔头,却也能隐约感觉到自家玄武神力在一点点被那魔头偷取——也不晓得这魔头是在躲着时候偷偷恢复了修为,还是将被镇压久了,有些昏聩迷糊的记忆,在生死关头,终于想起来了?
透过玄武水遁还有重重金光魔气,无尘子隐约见得那魔头得意神色。
刘德昼施展大法力,不曾建功,只气得自己老脸发白,气喘如牛,又有周身灵气迸溅不休,却是手段不济,敌不过魔头,索性弃了印诀咒法,举着金光闪动的法剑,指着魔修几乎说不好话来。
若是一剑能够劈了那魔头,老道定然已经扑了过去了。
约莫察觉到了自家落入下风,张子水驭使法剑的速度也慢了不少,只是那三尺大小的白虎盯着魔头,神色莫名。
又有朱雀也是不安稳扇动翅膀,歪着脑袋在无尘子几人与刘德昼之间反复看了几遍,看来也想息了口中早不能炼化魔气的灵火。
诸人面色变化,驭使神通变化,魔头自然察觉了,再分出心思查探周围,破绽不显,只能悠游自在补了个印诀,张口吞了周遭灵气,还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嗝,吐出一口黑漆漆的魔气来。
“后辈,要是你等就此四散逃命,或者能够逃得一二人,但若僵持下去,本尊便不吝术法,笑纳你等神魂精血了!”
“也好,昔年你刘家布下的阵法凶厉,耗了本尊不少法力,今日倒是可以从你刘家后辈身上找回来。”
“正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也合该你刘家遭受劫数了……”
“当年,你刘家老祖便是如此说的哦。”
“嗯,几个小辈虽然神魂不强,肉身精血也不太凝练,但那边那个看来还是颇为美味的,可以慢慢吸食,至于剩下几个,正好本尊缺了狗腿走狗,将你等肉身炼做僵尸,打入魂魄,还是可堪一用的。”
“不错,不错!”
这般挑衅,无尘子三人也都是心火变肺火,肺火直冲脑门,便要自双眼涌出来。
无尘子以诸多神魂之力,全力调动那水法囚笼,又咬牙运转神魂法力,分出心思,化了周围灵气,化作千百利刃,也跟着灵火法剑一道,齐齐对着那魔修杀去。
一时间,周遭方圆十丈,刀光剑雨,灵符金光,只晃得诸人演化。
便是一直默默养神的伊明诚,也不得不张开嘴巴,吐了两道青气,混在一众灵光罡风中,半点也不显眼。
诸人齐齐使力,自非寻常,一直收束整个阵法的四灵法阵都有些动摇,看来是阵基法器支撑不住了。
魔修方才将刘德昼十数道灵符法力炼化,对这灵火法剑的些许伤害,不以为意,只是看了无尘子接连使了好几道水法囚笼之后,还能勉强支撑的模样,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蛊惑道:“那小道士,你资质不差,若是拜了本尊为师,十数年内便可成就地仙!”
“也不算浪费了你这资质。”
“如何?”
刘德昼见不得那魔修有恃无恐模样,喝道:“休得张狂!”
“你以为有个能够炼化灵气的手段,便可横行无忌了?”
“魔便是魔,不容于三界六道,生死轮回都不能自主的东西,还想拉人下水!”
“且看老头我手段!”
言罢,刘德昼立即又驭使了十二道驱邪符,隐有红光,威能不弱于方才被魔头炼化的,还隐隐成了个阵势,无尘子乍一看来,有些像是十二地支阵法。
这,是要拼命了?
刘德昼急急出声喝止了,也是怕无尘子真被那魔头蛊惑了,反而与自己等人为敌,也是劝诫,也是安抚。
此地,刘德昼对无尘子和流云散人最是担心,都是散修,尤其是后者,年岁已大,根骨受损,前行道途近乎断绝,说不得便被魔头哪句话给鼓动了。
刘德昼自己便是从人仙境界一步一步,耗费了几十年,慢慢爬到了今日这地仙真人的境界,其中千百苦难自然一清二楚,还是因着自己有刘家的传承,修行法诀丹药无需担忧,又一直小心翼翼,没有伤了根骨,前路清晰可见。
无尘子又是年轻心性不定,流云散人年迈不堪,又多是散修,心性如何尚未可知。
这两种人,最好蛊惑。
偏偏四人里头,无尘子是自家伯爷请来相助的高人中修为最高的,若是反水了,那魔头固然还能够收拾,但自己这边也是讨不了好的,至少……
刘德昼一边驭使十二道驱邪符成就阵法,牢牢将魔头困在其中,也不催促几个神兽出力了,反而掐了个印诀,口中念诵喃喃。
有咒文声音轻轻响起,在整个院子内徘徊,杂在那风声雷声蛊惑声中,几不可闻。
这边无尘子自不会对那魔修蛊惑心思视而不见,但也有底线,如魔修这般行事肆无忌惮,往往以无辜人等气血魂魄成就自身的,其自是不屑的。
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魔头,自不是无尘子这般前程有望的修行会沾染的。
自绝于修行道途,岂不可惜?
魔修见无尘子毫不动心,刘德昼也有顾忌,对自己仅是防备为主,院子内灵气被加持了地仙法力,自己不能再肆无忌惮将四象大阵的法力炼化,其一直苦等的破绽还是没有出现,眼前几个修行的血肉又是绝佳补品,鲜肉在前而不能吞,颇有些心急了,蛊惑味道愈发重了些:“小道士,你也不想七八十岁还在小小的人仙境界混吧?”
“想想地仙境界坐镇一地山脉,祸福生死尽由你掌。”
“道门那些小道士,对你要毕恭毕敬的。”
“佛门那些小和尚,对你也要礼敬膜拜。”
“妖精鬼怪,可随意拘了,要不做暖床小妾,要不做狗腿子。”
“那些对你不恭敬的,想破了其富贵,随手便可破去。”
“见着哪个不顺眼的,想让其滚,其便要滚!”
“起了兴致,还可以掺和一下皇朝更替,龙脉运转。”
“这些好处,你都不想要么?”
“如今这世道,地仙修为的,可没几个了。”
无尘子丝毫也不动心,反倒是驭使神通,将魔头防备得愈发紧了,但一旁的流云散人却动心了。
这些好处,流云散人昔年根基未受损时候,也曾想过,但自从根基受损,其诸般想法也就是多挣点功德,存点灵丹妙药,好生教授徒儿,将自己的传承传下去。
但每每见了地仙真人的神通威风,刘德昼都是羡慕不已,尤其是屡屡欲入大悲寺那法会而不得其门,更是心魔滋生。
今日,这些心魔便在魔头神通鼓动下,齐齐跳了出来。
有千百个声音在脑海里头劝道:“答应他,答应他!”
“拜他为师,拜他为师!”
“到时候让大悲寺那个阻道和尚,看看自己地仙真人的威风!”
“到时候让伤了自己根骨的鬼物,也被灵火烧灼,千年不息!”
“到时候让自己徒儿,换个高深功法,跟那小道士一样,年纪轻轻就是人仙散人,地仙真人!”
……
千百个念头齐齐涌出来,流云散人好容易以静心神咒压这一个,那一个立即便跳了出来,压下那一个,这一个又跳了起来,此起彼伏,生生不息。
这心魔蛊惑声音,可比外头魔头的蛊惑声音恐怖多了。
不过是片刻功夫,流云散人便神魂浑噩,心思迟钝,再不驭使灵火神通,也不吸纳周遭灵气,只是盯着那魔头,眼中挣扎,若非是仅存一点道心坚持,其已经拜伏下去,恭敬称呼“老师”了。
余下三个四象阵法阵基,都察觉到了朱雀灵火变化,微微波动。
魔头也感受到了朱雀灵火变化,稍稍抬眼便见了双眼通红的朱雀,面色一喜,继续驭使神通,蛊惑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用不着那佛门道门旁门的千百顾忌,想庇护儿女便庇护了,想妻妾成群便有了。”
“见着哪个修行手段高深,说抢就抢了。”
“有神魂养料,有血肉滋补,修为一日三进。”
“无所顾忌,这才是我等魔道修行!”
“用不着跟那帮和尚道士一样,整日假惺惺的,这个善缘,那个善人,呵……”
这蛊惑声音,直入心灵,又随着阵法灵风扰动,渐渐散播出去,愈发空灵神明了。
刘德昼见得朱雀灵火不住微弱下去,手上印诀依旧不停,死死压着那魔头,身上有威压传出,周遭灵气都滞了片刻,又怕刚被收为供奉的流云散人真个被蛊惑入魔,也运转神通,朗声道:“既然你魔修如此厉害,还被我刘家困在这阵法地头,数百年烈火烧灼。”
“不得不跟个苗疆蛊虫一般,吞了旁的魔道修行才能熬到今日。”
“若非是今日欲要取你功德,你只能在那耗尽神魂,莫说什么逍遥自在了,只是能不能再撑过十年也难定。”
“可怜,可怜。”
“可恨,可恨。”
“罢了,老头一身手段对道友你倒是无有手段……”
无尘子三人,目光惊疑不定,在刘德昼身上转悠了好几遍。
言语时候,刘德昼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手上印诀也息了,只剩下法剑发出灿灿金光,浮于半空,遥遥指向那魔头。
院子里边依旧有莫名的气息收拢,将诸神兽神通都压下了。
五行颜色,稍显黯淡。
四象颜色,默默收拢。
魔气金光,悄悄伏藏。
有那魔头被地支阵法和玄武神通所阻,只看了外头灵气运转慢了下来,还有些许除魔金光浮动,十二地支灵符大阵,威能依旧,也构不成威胁,不足以伤了其性命。
尤其是,刘德昼的气息,一点点黯淡下去。
如此看来,刘德昼是认输了,至少对于捉拿自己一事是有心无力了,其立时息了蛊惑心思,道:“那还不将本尊……”
“但这阵法还是可以将魔头你除了的……”
但那魔头欢喜太早了些。
刘德昼抬眼见了院子周遭四象已经成型,四象神兽法相各自分了一大半出来,各自悬空,其一个闪身便到了正中那供桌地方,将法剑收回,厉声回了一句,手上瞬间掐了个印诀,脚下也踏动罡步,口中念诵真言。
不过几个呼吸,罡步踏万,手印结罢,又有法剑凌空一指,直直对着中间那魔头。
但见刘德昼面色胀红,周身法力暴走,引得整个院子内灵气随即流动,不过是罡步刚刚停下,那灵风已经化作一个三丈旋风,吹得其道袍呼呼作响,有千百灵光若隐若现。
驱邪符所化地支阵法,也不过撑了几个呼吸便被破去。
那魔头黑幽幽煞气汹涌的魔符,也被这灵风随机破去,倒是多撑了两息时间。
魔修前一刻还洋洋洒洒劝说诸人,后一刻便僵在那,瞠目结舌,看着院子内诸般异象,心中警惕,连连使出遁法,却被无尘子不要命吐出的玄武神力给阻住了,非但不能脱身,反倒是险些被撞了个头晕眼花。
此刻可不能失了清醒!
魔头也是警醒,勉强摇了摇脑袋,唤回神志,又驭使全身法力,继续蛊惑道:“那朱雀,赶紧将这阵法散了!”
“本尊出去了,你要功法也可,要银钱也可,要法宝也可!”
“速速!”
这话一出口,张子水不假思索,已经使出七八道白虎法剑,剑锋横立,直直对着那朱雀神兽。
又有青龙神兽再是迟钝,也法诀了院子内不妙,稍稍愣神,便跟着白虎神兽,也吐了两道青气,化作纠缠绳索,隐隐布在朱雀神兽周遭。
但凡朱雀神兽敢反水,两个神兽的术法虽不能伤了四灵之一,却也能阻下其手段。
见此情形,流云散人也是迟疑了。
“还不赶紧的!”
流云散人还在迟疑中,刘德昼怒目圆瞪,剑诀一立,指向正被无尘子困在半空的魔修,喝道:“魔头,你今日必死!”
话音一落,四象大阵大放金光。
有青龙法力盘绕,化死为生,将悬空的四灵法力凝为一体。
有玄武法力润泽,幽寂冰凉,似生还死。
有白虎法力穿梭,以虚为实,支撑四灵法力。
有朱雀法力燃烧,以生转死,内外俱一。
无尘子几人,立即便浑身一软,险些从神兽法身里边跌落出汗来。
有五行五色法力源源流转,但凡见了四象神兽身形虚幻,立时铺了上去。
又有那四象法器神光大作,化出饕餮巨口,无所顾忌吞了涌来的诸般灵气魔气鬼气妖气,又有丈多大小的四象灵文跳动,东请青龙,西接白虎,南邀朱雀,北揽玄武,有莫名气机降临,有玄妙神通落下。
小小百十丈院子,几个呼吸间已经被四象神像占满了。
又有刘德昼伸手一指,那丈多大的四灵混沌法力囚笼,一瞬千百丈,直直向着魔修罩去,其速更胜地仙心神,其威远超万丈佛塔,便是无尘子那坚固无比的水法囚笼,也被这死灵法力囚笼瞬间便吞没了。
但见百余三寸庚金法剑,飞旋缠绕,每一柄法剑之上都有一只白虎咆哮,间或张口一咬,生生拽下一缕魔气,被那白虎欢喜吞了下去。
又有百余只三寸朱雀,飞腾缠绕,周身灵火跳动,一旦遇着魔气,便生出一点火花,将那魔气化作无形。
又有百余只三寸玄武灵龟,以龟身成就盾墙,其甲上有神纹跳动,彼此相接,上下一体,八方并做,也生出个囚笼,将那魔头死死挡在正中。
又有百余只三寸玄武灵蛇,躲在龟甲之中,但见了那魔头不要命撞上龟甲囚笼,便是一口咬下,也撕了一丝魔气魂魄。
又有一只三十余丈的青龙,威武霸气,将个龟甲囚笼盘成一团,将外头那些阴气煞气全数挡下了,间或吐出一口青气,将那受伤的白虎朱雀玄武都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