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纷乱的梦境让沈元睡得很不踏实,前尘的记忆和今世的经历交织纷乱成一团。
似真似幻,既真实又虚假,而在其中有金色的文字不时闪过。
就这样过了一夜,常年早起的习惯让他在太阳初升的时候醒了过来。
脑中还是昏沉,沈元推门走到院里,晨光熹微,九月的初晨有了寒意,让他精神都为之振奋了些。
篱笆上的晨露纯净透明,和井水般带着寒意,沈元从井中打水一桶桶的浇在身上,井水的寒意更重,但是也有种清凉之感,让他通体舒泰,清醒了很多。
浆洗了衣物晾晒在院中的竹竿上,沈元换了身干净的黑色长衣去了学堂。
每日上午都是学堂授课的时候,沈元在学堂等候不多时,村里适龄的孩童都来齐了。
上午照旧诵读讲授,正午时孩童放学,沈元送完所有的孩童后站在院子里。
看着门房紧闭的“杏花室”,他心中疑窦丛生,但是岑夫子已离去,他只能看自己能否找出答案。
“杏花室”在岑夫子走后便没有人进去过,沈元本想过些时间再进去,以免再勾起离别之情。
同时他也还没有做好潜心研学的准备,所以迟迟不肯进“杏花室”。
走到门前,沈元从门上推开一小口,伸手进去后摸索片刻,寻到一物用力按下,“喀嚓”轻响声后,沈元推门而入。
这种特殊的门锁是岑夫子所制,村子里除了岑夫子外,只有沈元知晓。
这门锁和山洞石壁的机关是一样的。
“杏花室”是书房,其中陈设也十分简单,进门左手是桌椅,靠墙的书架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书籍。
进门右手也有一张方桌,桌上满是画纸,其中许多都画满了图画。
沈元打量后,先到书架前仔细查看一遍,其中各种古籍不再少数,沈元想到岑夫子临行前交给自己的古籍,那本古籍唤作《凌恒游记》。
其中内容倒并不复杂,是对一处凌恒山游行的详细记载,各种山势地形,珍奇草药,奇鸟异兽,不一而足。
但很多描述晦涩难懂,沈元难以完全理解。
架上的古籍都是些启蒙研学的佳作,沈元选出数本合适的,打算之后再教授给学堂中的孩童,
查看以后,沈元没有发现特殊的书籍,至少以他目前的水准还看不出异样。
想到这里,沈元也没有多纠结,他将选出的书籍放在桌上,便走到对面的方桌边。
方桌左侧是一叠白纸,中间有一张未完成的画,右侧一叠是已完成的画作。
沈元不懂赏画,但也看得出画作的水平非常高。
那幅未完成的画是一座山,或者说是半座山,山底的情景十分传神,山在一条大河之畔,河中波涛翻滚水浪起伏,水面下有暗影游弋难以看的分明。
仅从画面之外也能感受到那种浩瀚神秘,而落于河畔的山更是恢弘磅礴,画中仅描绘出其小半山形。
大山似有烟云环绕,朦胧莫测,难以捉摸。
沈元俯身细看,朦胧里似看到山中有宫殿楼阁,飞檐悬壁,再向上时,便是一片空白,画作未曾完成。
“凌恒山。”这座神秘的山与《凌恒游记》中所记载的凌恒山有些相似。
沈元心中疑虑未减,倒是更多了些,这些东西都像是岑夫子刻意留下的。
一时之间,沈元心绪烦乱,他看向旁侧那叠画作,不知自己该不该再看下去。
沈元沉默着,沉思良久,还是拿过那叠画。
最上方的画是一个人,一个笔直站立双手握拳在胸前的人形,奇怪的是,那人身上一条条经络穴位都被详尽的画出,其中有条脉络颜色极深也最显眼。
沈元惊诧莫名,他看着这幅人体穴位经脉图,想到了什么,接着朝后看去。
下一张也是同样的人体穴位经脉图,但是上面的动作有了变化,保持着出拳的动作,那条颜色最深的脉络也发生了改变。
沈元一张张的翻下去,画中的动作便连贯起来,栩栩如生,仿佛有一个人在演练拳法!
随着沈元看下去,突然有信息从记忆中翻涌出来。
“纯元拳法。锻体无尘,先天气长......”与画作相映合的文字不断出现,沈元心神也不知不觉的沉浸其中,而他身体经络里有热流悄然转动。
不知不觉,那叠画都已翻看完毕,沈元闭眼站在原地,他脸上赤红一片,裸露出来的皮肤也是如此。
随着时间流逝,沈元已完全沉浸其中,屋外天色暗了下去。
夕阳下山,明月显踪,银白色的月光如薄纱落在山川河流之间。
河边村静悄悄的,只有酣睡声和鸡鸣犬吠不时响起,在此之外,还有道声音在学堂响起。
呼呼风声,从“杏花室”传出,但那声音却突然间消失,学堂里静悄悄的,似乎一切声音都不存在。
然而没多久,那道声音再次出现,更加急促,随之又消失,而后再出现,如此反复不知几次之后。
尖啸般的风声后,一切声响归于平静,许久后,“杏花室”中传来沉重缓慢的脚步声。
沈元迈着沉沉的步子到门外,此时就像长途奔袭过,身体空乏脱力,他撑着门扉看向院中。
院子里有棵很老的槐树,月下树影婆娑,树叶晃动的阴影里有虫蚁爬行,沈元可以看清这一切,纤毫毕现。
即使是在最暗的叶影下,最细小的虫蚁,都无法逃过沈元的眼睛。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而且虽然身体很疲倦,但精神很亢奋,十六年来,沈元第一次有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纯元拳法,锤炼身体养出先天元气,成纯元体。”
岑夫子留下的图画是一套拳法。
那幅河边村全景图在他脑中留下了海量的东西,那庞大的信息让他头痛欲裂,不敢去回想,只能随着时间慢慢吸收。
在翻看这套拳法时,似乎有所呼应一般,沈元脑海的那些信息里,出现了无数与这套拳法有关的文字。
关于拳法的相关信息,修习的方法都十分详尽,于是沈元不知不觉的,按照经络运行图蕴养起那口先天元气。
而现在,他已经成功了蕴养出了先天元气,这也意味着纯元拳法他已经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不可思议。”沈元心中默想,他只以为这是个古代世界,想好了要过耕种研学的日子。
却没想到这里是个武侠世界,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武侠,这个世界似乎很不一般。
沈元托着疲累的身体回家,躺在床上他默默蕴养先天元气,精神安宁下来,不多时就陷入沉睡中。
这是从未享受过的放松和宁静,但沈元仍坚持在初阳升起时起床。
他有些笨拙的打了一套拳法,先天元气沿着经络流遍全身,身体中的杂质随汗水流出。
一套拳法完成,他已汗如雨下,浑身筋骨也都活动开了,身体轻松很多。
用井水冲洗后,沈元照旧去学堂,待到正午孩童回家后,他直接去了大胖家。
大胖是村长的孙子,经常在村里帮别人干些活,得到了很多夸赞。
村长家里人多屋也多,在村东头,这个时候村长正在村口的大榕树下抽旱烟,他咂吧着嘴磕了磕烟杆。
“一千多斤的大野猪?”村长年逾七旬,身体干瘦但很有劲,沈元时常怀疑大胖一把子好力气是遗传的。
村长语调怀疑,嘴唇上杂乱的胡须抖了抖,他才慢悠悠的拍拍尘土站起来。
“可能有两千斤,很大,要是搬回来村里一家能分个三四十斤肉。”
沈元估计了下,也没有乱说。
“山里还有这么大的野猪?”老村长喃喃,他浑浊的眼睛瞟了瞟的沈元,应该是有些不信的,但也没有反驳。
“大胖!大胖!”
老村长几嗓子喊得中气十足,大胖连连应着跑出来。
“去喊人!村里有劲的都喊上!带上柴刀!”
老村长干净利落的交代,大胖听了后小眼睛左右看了看,还瞟了眼沈元,见沈元挥手赶人,他才气喘吁吁的跑出去。
没多久村口就聚拢了十多个精壮汉子,有些人下田干活还没回来。
沈元带路,一行人到了山里,看到山洞前的那头大野猪,顿时一片惊呼声。
老村长也咧嘴笑起来,村里其实收成不错,但这两年交的赋税越来越多,大家日子都没以前好过。
再过两三个月要入冬,把这些野猪肉分一分,腌了留到过年吃,家家户户都喜笑颜开。
平时村里打猎也打到兔子山鸡之类的,收获还很少,因为进山不能太远,要是走的太远碰到危险就得不偿失。
老村长绕着野猪走一圈,估摸了下,“不止两千斤。不能整头搬,就在这儿先分大块,搬回村子再说!拿刀!动手!”
老村长威望高,经验够,他一声令下,十多个汉子都开始动手,刀落肉开,顿时浓厚的血腥气涌出来,沈元向后退远了些,他不太能闻得这些味道。
纯元拳法温养先天元气的第一个月,沾不得荤腥,必须将身体中的杂质锤炼出来,以先天元气滋养,修补这十余年的损害。
待他身体滋补无缺,初步修成纯阳体,才算是真正有所成就,届时也就没有顾忌,同时他的身躯也会坚韧非常。
老村长仍是抽着旱烟,他毕竟年岁高,这些事不用他亲自动手。
“元子,有没有看中哪家姑娘?”老村长突然问了一句,让沈元愣住了。
“何爷爷,我还没这个想法。”沈元推脱了一句。
老村长笑了笑,他咂吧口旱烟,突然叹气,“听说年底还要收税,你哪天去城里问问,要是真的,我们也好早点想法子。”
沈元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沉重。
村子里有人在城里做生意,每年总要回来几趟,村里有点野物好东西有时候也要送去卖,还总要买点东西,所以发生点事情也会有人带信回来。
但是河边村里县城有七八十里,而且都是山路,路险难走。
村里一般都选三五个有经验的汉子去,这次交代沈元也去,是因为学堂要添置些笔墨纸砚,他现在是夫子,跟着去看看最好。
村里人手脚快,把整头大野猪分了十多块,一块也有一百多斤,但是这些汉子一人背一块,走山路也不受影响。
最让沈元没想到的是,大胖一人驮着两块野猪肉,将近两三百斤的重量,还能稳步下山。
“大胖这把子力气,以后吃喝不愁。”老村长很有些欣慰,沈元也深以为然,大胖今年应该是十四,长的高大健壮,力气比健壮的成年人都大。
见识到大胖的气力后,沈元有了些想法,但他还在斟酌,想再等等。
野猪肉搬回村里,一家分了四十多斤,家家户户都喜笑颜开,到了晚饭时村里满是肉香,沈元也苦口婆心的回绝了一碗碗送过来的肉,谢绝了这些好意。
之后几日他便是练拳教书,身体也越来越好,那种无处不在的排斥感减弱了很多,整个世界排斥一度让他难受到生不如死,时常感到窒息,而现在已好了很多。
但是这一日,正午时他刚从学堂走出,大胖就着急忙慌的跑过来。
“出什么事了?”沈元看大胖焦躁不安,安抚住他。
“铁柱叔他们,被抓了!”
“被抓了?别着急,你慢慢说。”
“就是野猪肉。铁柱叔他们几家把肉带到城里,想卖点钱去买布和盐巴。结果从昨天到今天都没回来,有人带信说被抓了!”
沈元又问了几句,才了解清楚,村里有几家拿了些野猪肉带到城里卖了换钱,用换的钱去买东西,结果买完东西出城,走到在半路被人抓走了。
这还是邻村有人看到了,才带信回来,否则他们只怕还一无所知。
其中最令人疑惑的是,他们几人有什么值得抓的,种地的农人,身无长物,就是那卖肉的钱又能有多少?
而且这些人竟如此猖狂,光天化日之下抓人,就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沈元想了想,之前从没出现过这种事情,而且也没听说结仇,铁柱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难道是......野猪肉?
沈元陷入思考,他想到那头野猪异常的体型和山洞里破碎的陶瓷,当时他心里就有些怀疑这头野猪是糟蹋里什么好东西,现在一想,问题真出现在那些野猪肉上面。
得知老村长在村头召集村民,应该是准备去救人,村长应当也知道,既然那些人敢当众抓人,报官也就意义不大,还不如自己带人去救人。
沈元立马带着大胖往村头赶,这个事情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等赶到村口时,村口已经聚拢了四五十人,村里正处壮年能动手的基本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