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十三躺在装潢十分华丽的大床上,神游天外,瞳孔扩散没有焦点,脸庞上有着几条开始愈合的伤口,但其中有一条伤痕从嘴角到裂到脖子,丝丝黑雾在伤口处浮现,并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
没人知道唐十三这五年经历了什么,知道的都已经死了。
“酒鬼、邓子,今生对不住,希望下辈子还能遇见你们。”唐十三无焦距的瞳孔周围渐渐有了水雾,面若寒冰的脸庞微微颤抖有了许多难过,脑海思绪万千:“为了报仇,死去两个朋友!”
“真的值得么。”
唐十三抬起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灵气运转几乎堵塞,缓缓移动双手,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柄断裂的短剑。
“五年的躲藏杀戮,那些死去的人,除了灵石,其余任何东西都不敢收刮,若是追踪到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若韩长老给我的法诀没有隐蔽自身气息与神魂的功效,估计我早已被发现,凄惨的死去。”
“还有那赐我内含仙术的保命法宝都在那几次围杀使用,断裂。”
“如果那天就这么死去,许多年后也许还会有人记得曾经火焚国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十三闭上了眼,收起了断剑,一股凄凉迟暮的气息散发而出,屋内的鲜艳装饰仿佛都失去了色彩。
“十三。”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突然有人在呼喊。
唐十三听见陌生的话语,轻轻睁开了凄凉的双目,看着未曾见过的红衣少年,眼里有着疑惑却并未询问,只是呆呆的看着。
红衣少年笑了,笑的很温和,很委婉,仿若给人极为亲近的感觉,幽邃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唐十三,目光来回扫视。
“我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周云轻,本来的名字叫韩漠。”红衣少年抬起右手轻柔一指点在唐十三丹田,极其细小的一丝仙力缓缓在唐十三崩溃的丹田来回扫过,修补那四处散落的道基碎片。
唐十三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一丝一毫都动不了,感受着丹田处那一丝极其温和又带着恐怖的气息,听闻红衣少年所说的话语,迟暮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希望:“您是韩长老的分身?”
周云轻点点头,收回手指轻柔的说道:“静养几日,我去寻一个道基来,以后见我这具身体,叫我周云轻,记住我这张脸,不过倒是挺好认,这么女性化的脸倒也不多。”
十三颤颤巍巍的坐起了身子,感受灵力运转变得稍微流畅,眼波流转内心感慨万千:“阴尸宗弟子唐十三!多谢周长老!”
“虽然你是阴尸宗弟子,但我传你的并不是阴尸宗的法诀,而是仙界破碎前,可以说是上古修真的道法,此法效用众多,你自身好生修炼,我走了,待我寻到一个好的道基自会来寻你。”周云轻话语缥缈无处寻,说完便消失在原地。
唐十三终于站起了身子,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深深的鞠了一躬。
刚好没过多久。
唐十三正准备躺下,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整理了自己破烂的服装,缓缓坐在床沿,脸色平静。
不出两息时间,韩希雨急匆匆的打开房门,人还未进,略带直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看来你肯起床了。”
“多谢!”唐十三神态平稳带着一丝虚弱的语气的说。
“不用谢我,要谢,就去谢我爹。”韩希雨穿着鲜红靓丽的劲装,披着薄薄的黑色披风,毫不在意的说来,只是眼神中有着特殊的情感,它们纠葛在一起,看不真切。
“你就不怕火焚国重整旗鼓之后,来我们大荒山要人?”韩希雨披风一甩,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手里倒着茶水,眼睛却盯着床上的青年。
“不怕!”唐十三仿佛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虚弱的话语却显得无比坚定。
“哈哈,你现在灵力都聚集不了,就一废人,你凭什么?”韩希雨对着青年嗤笑道。
“本就是应死之人,何惧之有!”唐十三眨眨眼,嘴角微微翘起略显悠闲,轻松的活动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身躯。
韩希雨听闻,倒茶的动作停顿,双目死死的盯着眼前之人,爽朗一笑,继续倒着自己的茶水,并不言语。
“我以为你会问我的来历,或者我的功法,或者法宝。”唐十三躺在床上,闭上双目,平静的说着。
“我只想知道你是谁?”韩希雨眼中精光一闪。
唐十三并未回答,看着韩希雨沉凝些许,缓缓闭上双目,盘膝运转韩长老给于自己的离木决,凝聚出一丝灵力。
韩希雨凝眸,内心疑惑:“道基破碎,不可能还可以凝聚灵力,不可能。”
道基破碎,却还在。
不能吸取外界的灵力,只能从自己锻炼了十一年的肉身里,榨出一丝灵力。
十三额头逐渐出现汗水,每运转一下功法,都要从自身残破的身体挤出一小丝灵力,肉身开始萎缩。
韩希雨眼神复杂,并未阻拦。
看着唐十三身躯逐渐干瘪,强壮的肉身慢慢消失,瘦弱骷髅,一丝淡淡的灵力出现在唐十三胸膛伤口处,皱褶的额头渐渐舒展。
若不是周云轻用仙力理顺唐十三体内四散的碎片,是绝不可能凝聚那一丝灵力。
“果然功法不一般!”韩希雨了然一笑,就这么看着,喝着茶水。
过了盏茶功夫,唐十三胸膛七处伤口已经痊愈,那一丝灵力也在恢复过程中消耗殆尽。
停止运转功法,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的虚弱弥漫。
“跟我来。”
说着韩希雨挥起袍子,率先离开。
唐十三枯瘦的脸庞浮现一丝苦笑,抖了抖不衬身子的衣服,紧了紧腰带,跟着走了出去。
两人行走出后殿,慢慢走着,路上开始有了人迹。
“这人谁啊?”有人好奇。
“没有一丝灵力,凡人能进入内殿?”其中有一人神识避过韩希雨,好不避讳的扫视唐十三,韩希雨回头望了那人一眼,大喝道:“钟穹香!把你的猪手收回去!”
那人身子一激灵,收回神识,连忙离去。
韩希雨好似切了一声。
“瘦成这样,该不会是......不可过度阿!”有人想歪。
唐十三双目轻眯根本不在乎这些无干之人的眼神和神识,就这么缓缓的走着,颇有一丝高人气息。
走在新建不久的石阶上,石阶不宽,刚好容一人而过,石阶外就是悬崖,时不时路过零散的房屋,房屋内植物有着清香散发,加上较之浓郁的灵气,更显的世外仙境。
“这里比阴尸宗......唉……不说也罢!”唐十三看着前方带路,黑袍飘飘的女人,感受着周围灵气飘过,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韩希雨听见了,没有停止脚步,依然快速的向着石阶之下走去。
半山腰。
“这里是我紫葵宗食堂,我看你气血虚弱,多吃点。”韩希雨带着唐十三走在一间颇大的房屋外,指着右侧的大门说着。
“还有那处偏房,就是你的住所,不要到处乱跑。”
说完丢了一块令牌便离开了。
唐十三看着手里的令牌,眼里有着怀念,怀念着多年前下山那一段时光。
怀念着鱼米村几日劳作。
怀念着第一次在古松镇遇见的那两位好友。
怀念着自己以前的憨厚善良。
怀念着与好友们走过的时光。
怀念着一起走过的修真国。
怀念着一起在赵国四处游历。
怀念着一起在恒岳派周围经历的些许趣事。
怀念着复仇之前的点点滴滴!
唐十三眼中的思念被坚毅取代,走进大门,凭借着令牌,在那几位伙夫恭敬的目光中开始了进食。
三个时辰后,太阳早已落山。
唐十三终于离开,身后那几位伙夫恭敬的送他离去,月光满地,那几位伙夫站在门内,好似擦了额头上的汗水,传出几声深深的叹息,好似庆幸,好似解脱。
“没有阴尸宗的好吃,内含的灵力也淡薄稀少,不过倒是让身体恢复稍微加快一丝。”
唐十三咂咂嘴,打开了偏房的小门,走了进去,月光撒在背后,脖子那一条伤痕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