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书内部,异度空间。
夏杰全身被奇异的感觉所充斥,像是被热切的暖流紧紧包裹,下一瞬,他已然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像是置身于虚空之中。
这是只有神念进入这“寿书”内部了?
他心中暗道。
四周是无垠的虚空,点缀着星辰万千,天渊之间,金色的瀑布从天穹垂挂而下,缓缓流淌,一直蔓延到夏杰脚下,化为点点流光。
磅礴的气势下,人影浮现。
男子身着黄色长袍,腰间配剑,剑身修长,金纹环绕,冲天的锐气和寒光混然夹杂,五爪金龙的虚影缠绕其上,隐而不发,但其不经意间流露的气魄已然让人心惊。
剑有些熟悉,正是“龙渊”。
只是……
这“龙渊”现在的样子与这对比,真是差上了许多。
是品阶掉落的缘故?
夏杰苦思间,
一道半透明的虚影跨步而来,衣袍翻卷,气势不凡。
他面容威严,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远远的,就能感受到他睥睨天下,纵横捭阖的威势。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扫六合,并八荒。
天下无敌,千古一帝。
夏禹。
夏氏先祖。
大夏的……开国帝君!
男子笑意涌现,抬手轻挥,周围场景瞬间变幻,如玻璃般裂成一块块的碎片,又瞬间重组。
瞬息之间,已然不复先前模样。
山水墨卷,徐徐展开。
远处,
青山耸立,连绵起伏,红日初升,山间云雾环绕,仙鹤齐飞,仙气飘渺。
近处,
绿水横流,绵延千里,曲觞流水,丝竹不绝,清新自然之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夏杰恍然,环视左右。
不知何时,自己已然坐在竹席之上,面前摆着一张墨石棋盘,棋篓侧方两旁,一黑一白,夏禹对坐于前。
男子轻笑,手臂一摆,道:“你能触及我留在此处的禁制,必是我的后人。”
“夏氏后人,且来对弈一局。”
夏杰默然,从善如流,于是执黑先行,落子星位,抬头静静看着眼前的那道透明虚影。
这是什么……
残念、分身,亦或是些别的什么?
无数想法夹杂而生。
帝君洒然一笑,指尖夹上白子,落子道:“如你所想,如今的我,不过是被烙印在此的一道神念,并非本人。”
夏杰沉吟,心中一跳。
烙印神念于此,谈笑间竟有如真人,音容笑貌,一般无二……
此等神通,着实骇人。
心神一凝,淡然落子,轻道:
“先祖既留这神念于这寿书之中,想来必有指教。”
帝君眉毛一扬,威严的气势陡然不复,忽然变得有些跳脱,左手托腮,肘根架于膝盖,右手执子于空中虚划。
“指教?谈不上的……”
“说几句话罢了,这样的神念,留了有足足三道呢。”
男子没有立刻回应夏杰的话,而是歪着捶打了两下脖子,伸了伸懒腰。
这一刻,他仿佛已经不是那君临天下,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帝王,而是变成了气息温和的普通人。
“你能来此,说明已经找到了寿书,并且身负我的血脉,那算起来你该是为我的重重重……孙?”
“我叫你小友似是有些不妥……喊辈分又显得繁琐。”
夏禹皱眉苦思,有些苦恼,倏忽间,眉头一展,似是想到了些有趣的。
“那我便叫你小夏吧,既不膈应,又显得亲切些……”
夏杰看着他有些愣神,原本紧张的心绪也被抚平,变得自然起来。
他自无不可,点头应是。
男子颔首,随即从容落子,嘴角含笑:
“当年留下神念在此,确实不是一时兴起,是有些事情要嘱托的。”
“当然,想着数百,甚至千年以后,还能与后辈闲聊几句,也不失为快事。”
忽的,男子放声大笑,音色清朗。
然而其指尖的棋子继续下着,速度不减,没有停滞。
夏杰应子落上,有些分神。
心里默默想着这位夏氏先祖到底有何嘱托,是关于这“寿书”么?
夏禹落子轻快,语气松然。
“寿书为三卷天书之一,堪为至宝,但相较于其他两卷天书,它却略微有些争议。”
“说这鸡肋,它能让人延寿,说它为至宝,它也只能让人延寿……还有些小小的限制。”
“限制?”
夏杰落子的手有些轻颤。
是啊,若是没有限制。
那这位千古帝君决然不会英年早逝,“太清池”底下的杨氏老祖也不会油尽灯枯,最后郁郁而终。
“什么限制呢?”
夏杰抬眸问道。
夏禹轻笑,眼眸低垂,头也不抬得静然落子,语气平淡,似是这限制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修为……不能是无相境。”
子落棋盘,轻盈无声。
夏杰心中却是宛如巨石沉湖,掀起惊涛骇浪。
修为不能是无相……
这是什么奇葩的限制??
难道说还有不允修为高深者延寿的道理?
嗯,就很离谱。
夏禹挺了挺身子,继续说道:
“是的,修为不能是无相,真是奇了……寿书能让无相以下的人延寿至两百,却又不能为无相增加哪怕一点寿限……”
“这天地间的法则大限,终究没法子打破嘛……”
说到这儿,夏禹的语气变得惆怅起来,有些不解,也有着些憾然。
“这样一来,对比其他两卷天书,说它是鸡肋也不为过。”
夏禹继续落子,语调拔高些许。
“嗯,是这样的……”
“那先祖对我的嘱托到底是什么?”
夏杰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嘱托……自然是有的。”
“但你现在修为太低,告诉你也无用,等你找到另两卷天书,那两道神念自会告知于你。”
“这天地间的……真相。”
说着,夏禹在这最后两字上加重了语气,眉毛上扬,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夏杰。
他咬了咬牙,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暗自恼恨,碍于眼前人的身份,却不能发作。
丫的,一个个都是谜语人是吧?
好好好,这么玩……
一阵莫名的无奈在心头划过。
在这无奈划过之后,不知怎的,一个想法忽然跃然而上,并且迅速占据了他的内心。
嗯哼……?
脑中急转,他笑了。
他有法子让这个看着云淡风轻,神色飞扬的帝君吃瘪了。
想着,
夏杰落子,棋局已至中盘。
他淡然发问:“先祖可知金书?”
“嗯?”
夏禹有些意外,原本以为压着不把事情告诉他,他会有些气恼,却没想到会说这个……
金书啊,苦寻一生未果的东西。
半透明的虚影颤了颤,暴露着这缕神念的情绪。
“小子无意之间……”
夏杰拖长了语调,随即落子。
轻声一笑,抬眸紧紧看着夏禹。
“找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