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宁白欢,并非冲动。
在青云教育转让给玄元署后,林逊知道吃了闷亏的宁白欢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以这位的心性,很大可能,会在郁罗试结束后,趁他赴任途中,安排人手进行截杀。
接着又发生了跟团司的冲突,两边的仇,结的愈深。
这次不用很大可能,而是必然会不死不休。
那么,先下手为强,否则,躲过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
躲过了下一次,还有下下次。
没完没了,如跗骨之蛆,林逊也别想好好在玄元署混,谁知道身边的人会不会被宁白欢收买,紧要关头背后捅刀子?
千日防贼,贼没防住,自个先累死了。
何不一了百了,彻底解决宁白欢这个麻烦?
只有死人,且找不到凶手的死人,才有资格不成为别人的麻烦。
所以他杀个回马枪,选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时机,除掉了宁白欢。
接下来的还有麻烦。
沈元卿!
“公子,公子,出大事了!”
沈元卿刚刚睡醒,起床气还没散,对急冲冲跑进来的心腹侍者斥道:“教过你多少次,遇事不要慌,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侍者欲言又止,强忍着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服侍沈元卿穿好衣服,端水净了脸面。
到了通玄境上品,修士可不染尘埃,但沈元卿非得摆足富家子的做派,要的就是生活中的仪式感。
等忙活完这些仪式,沈元卿舒舒服服的坐下来,喝着云州每年采摘只有三十斤的月岩茶,道:“说吧,出什么大事了?”
“宁白欢宁十四公子,今早发现失踪了……”
“噗!”
茶水喷了一地,沈元卿惊道:“什么?”
侍者心疼的看着地上的茶水,就这一口,八百两银子没了。
“宁十四公子,失踪了!”
“……确定是失踪吗?”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是失踪又是什么呢?”
侍者凑近耳边,低声道:“太守府都慌了,宁之奇命府兵封了城门和官市,正在各坊逐户严查……”
沈元卿逐渐平复了心情,他是外来户,跟宁白欢这样的本地土著没交情,闻言皱眉道:“封城?宁之奇好大的胆子,刺史府会同意吗?”
“那小的没打听到……不过,都说宁十四失踪的很蹊跷……”
“不好!”
沈元卿腾的站起,顾不得宁白欢失踪的蹊跷不蹊跷。
当务之急,他得出城啊!
林逊可是说的明明白白,只在集贤县等两个时辰,过时不候。
他敢肯定,林逊那不要脸的玩意,两个时辰不到地方,真的会取消约定,并把过错推到自家头上。
“昨夜让你准备的囊袋呢?”
“在这!”
侍者忙去屏风后的柜子里取来,道:“三千枚玉钱,两百张各式符箓,还有一些灵药和灵酒……公子,真不用小的们跟着去吗?”
“公子去宰个蠢货,要你们跟着干吗?去帮忙收尸吗?”
沈元卿轻嗤道:“我有镇魂铃在手,杀林逊比杀只鸡还容易,多你们几个让他抓住把柄,又该耍赖毁约了……”
侍者不担心沈元卿会输,镇魂铃位列灵器上品,同级别的修士完全不是对手,但表表忠心费的是口水又不费钱,笑道:“祝公子大获全胜,斩其狗头而归!”
沈元卿大笑几声,可转瞬眸子里浮现忧虑,道:“我只怕官市封的太久,无法及时赶到集贤县……”
官市当然不能封太久。
比起八座城门的吞吐量,官市的吞吐量只多不少,每封一个时辰,遭受的经济损失会是天文数字。
宁之奇已返回太守府,紧要关头,他必须坐镇中枢指挥调度,派出去搜索的人够多了,少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人无关紧要。
后院的密室里阴暗潮湿,幽森的青苔爬满了墙壁。
林逊曾经见过的那个在宁白欢身边常年护卫的妙法境修士,被充斥着玄妙符文的锁链穿过了全身十八处筋脉,凌空悬挂在密室中央,伤痕遍布,凄惨无比。
“冯真人,他怎么说?”
宁之奇的目光落在密室另外一人身上,矮小粗胖,脸圆黑青,偏偏苍髯过胸,猛一瞧,颇为滑稽,再一瞧,简直搞笑。
他叫冯庆,真元境,因贪腐和嗜杀两项罪责,被玄元署开除,连退休金都没得领,只好流落俗世间,寻人投靠。
后辗转拜入宁之奇的门下,当了一人之下的供奉,有了玉钱,修行得以继续,平时办事很是用心。
“他还是坚称没有和贼子里应外合,出卖十四公子……府君,我觉得未必是他,此事透着蹊跷……”
“哼!”
宁之奇脸色扭曲的可怕,狠狠的道:“这奴才自知招供必死,所以狡辩拖延时间。真人,沧浪小筑的阵势,是你亲自布下的,若无内应,你说,谁能悄无声息的破阵而入?”
“这……”
冯庆心里也在纳闷,沧浪小筑设置了七七连环阵,就是七个迷魂阵和七个杀伐阵互相配合,牵一发动全身,共有四十九种变化,除非洞天境的大佬驾临,利用洞天规则无视而入,否则绝无可能出现目前的状况。
可是,凭宁白欢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有洞天境的大佬屈尊对他动手?
平时多看他一眼,都是对洞天境这三个字的不尊重!
算来算去,唯一的可能,只有宁白欢身边有内贼,和外面的同伙密谋,于昨夜无人之时,掳走了宁白欢。
自古以来,掳人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是求财,要么是害命……
宁之奇之所以不惜动用雷霆手段封城闭户的搜查,而不是坐在太守府等贼人的勒索信。
就是怕万一是害命的话,全城保持威压态势,或许能让贼人稍稍收敛,留着宁白欢,当成他们保命的筹码。
“继续,一刻钟内,我要你撬开他的嘴!”
冯庆别无选择,曲指弹出一枚冰针,从阳关穴钻进体内。
那修士骤然四肢绷紧,头颅后仰,锁链勒的脖子青筋欲爆裂开来,眼珠凸起,耳鼻流血,嘴巴张开成恐怖的角度,喉咙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无声的哀嚎,才是人世间最痛苦的刑罚!
妙法境又如何呢?
不走到长生尽头,所有人都是蝼蚁!
这个节点,宁之奇和冯庆等人根本没有考虑调查林逊,因为在大家看来,团司吃了大亏,林逊可是胜利者,哪有胜利者先找失败者麻烦的道理?
再说了,林逊的修为众所周知,通玄境上品,连沧浪小筑的大门都进不去。
内贼找的同伙,至少也得是存神境,同样是妙法境的可能性最大。
又有很多人目睹林逊事发前就骑乘金翅鸟离开,既没有作案能力,又没有作案时间,查他干吗?
给他长脸吗?
宁之奇回到前院正堂,主簿仓忙来报,道:“府君,官市那边被几千修士围住了,叫嚷着放他们出城,玄元署的人也往官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