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位于折桂街。
据说百年前那次三宗论道时,正值桂花盛开。
儒家的圣人曾在此歇脚片刻,闻到街头那棵老桂树飘来的香味,忍不住轻轻折下一支,別在腰间去参加论道大会。
最终儒家胜了,奠定了这百年来大渊王朝第一宗门的地位。
而圣人腰间的桂花枝,也被人津津乐道,因此这里也改名为——折桂街。
上官虞从马车窗口看到街头这棵将近两百年的老桂,心里一时间思绪起伏。
因为云贵妃和白露的关系,她和兄长幼时经常来这里玩耍,记得有次季寒冬爬到这树上摔了下来,气的他要砍了这棵老桂,结果……自然是被他爹给狠狠抽了一顿。
当时她兄长还和季知秋关系甚好,她除了自认识起就互相看不顺眼的季盛夏,和季家其他三个孩子关系都很好,她也最黏温柔如水的季如春。
可惜后来兄长与季知秋闹翻,她也对越来越嚣张跋扈的季寒冬感到厌烦,而季如春也嫁人成家,至于季盛夏….呵呵。
随着长大人就会变,幼时再好的感情也会慢慢变淡,终究是回不到曾经那些美好单纯的岁月了……
正当上官虞沉浸在幼时那无忧亦无虑的时光里,马车缓缓停下,小喜鹊忙轻轻推了推上官虞:“殿下,季府到了,都喊你您好几声了。”
过去的就过去了……上官虞收起所有思绪,她要好好看看季家到底在打着些什么算盘。
——
厅中,季知秋被姐姐扯着耳朵正在求饶:“二姐,我错了。”
“还敢不敢胡说?”季盛夏冷着脸,她发现现在这小子是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这时管家忽然进来禀告:“老爷夫人,公主殿下来了。”
一时间厅中忽然安静了下来,季盛夏秀眉微蹙:“她怎么又来了?”
之前季家已经派人去过公主府,再说这段时间上官虞来季家来的有点太勤了,这让季盛夏心里很是不爽。
季知秋忙趁机逃开机姐姐的魔爪:“顾狗贼今天表现的太过异常,上官虞应该是起了疑心。”
季如春闻言急了:“那怎么办?”
季知秋撇撇嘴,揉着耳朵:“没事,我能应付。”
之前顾离告诉他这事后,两人都觉得以上官虞的多疑,估计有很大可能会来季家,不过他们也没放在心上。
季盛夏看到弟弟的的神情后,安下了心,回到桌边坐下继续捣鼓草药。
她一向习惯白天看书,晚上安静时配药。
此刻她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那白天鹅一向自命清高,认为自己聪慧过人,却被你们两个小混蛋耍的团团转….呵呵,真是个白痴。”
你怕是忘了因为被顾狗贼猜透心思,刚刚还郁闷了半天拿我撒气这事!
季知秋心里腹诽,但却不敢再惹这姑奶奶生气,而且他还得打起精神应付另一位姑奶奶。
没过多久,上官虞就走了进来,先给两位长辈行了个礼,然后直直的看着季知秋:“季寒冬在哪?”
呵呵,两人喝醉了,但季知秋身上却没有一丝酒味,我要是不来看看,他们这是准备把我当傻子糊弄?……上官虞心里愤怒,面上脸色更冷。
季知秋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冻死了,忙陪着笑脸:“公主殿下,寒冬喝醉了,正在房里休息。”
这是睁着眼说瞎话?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上官虞委屈的看向白露:“娘亲,寒冬和我才刚刚成亲,却一直往家里跑,这是对我不满意?”
白露还没回话,季盛夏将手中药钵往桌上重重一放:“原来你看出来寒冬对你不满意啊?我还以为你瞎了,那你有没有看出….我们都对你很不满意?”
不愧是二姐,就是彪……季知秋心里乐呵呵的。
他的确也对上官虞最近的所作所为,很不高兴。
但不提上官虞公主的身份,她也是自己的弟妹,有些话他不好说出口,也只有一直和她不对付的季盛夏才能说。
白露连忙呵斥:“臭丫头,胡说什么呢,还不给虞儿道歉!”
“我给她道歉?”季盛夏站起身走向上官虞:“不满意这婚事,当时你就直接拒绝,既然成亲了,那就老老实实的当我季家媳妇。”
“你也知道成亲没多久,那你还天天在西城和李慕言眉来眼去?上官虞,你真当我季家好欺负!”
虽然季家知道上官虞在西城是为了难民,但她和李慕言的那些事,整个京城谁不知晓。
如今她新婚不久,就毫不避嫌的和李慕言共事,整个京城都已经有了不少风言风语….这让季家所有人都很是不满。
你们以为我不想拒绝?……上官虞心里苦涩。
她喜欢李慕言,但这门婚事却是当今首辅首先提议….他也就是李慕言的亲爹。
至于理由?
将军府小少爷今年及冠,而十一公主殿下也到了适婚的年龄,此乃天作之合。
呵呵,好一个天作之合……上官虞得知这事后自然誓死不从,但她母妃和兄长不停劝说,更让她心死的是….李慕言对此事居然沉默不言,最后一次见面时,居然还和她说恭喜……
何其可笑!
上官虞此时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了,看向季盛夏:“我上官虞行的端坐的正,既然嫁给了季寒冬,就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这不需要你来提醒。他现在在哪?”
见场面有些剑拔弩张,季知秋连忙缓和着气氛:“公主殿下,我二姐不是这意思。寒冬他今下午回来,说是和李大人闹了点不愉快,所以喝闷酒醉了。”
“那就是季寒冬和你们告状了?”上官虞心情更是不好,干脆直言不讳:“一个大男人居然做出这等行为,让人不齿,既然他对我不满意,那你就把他喊起来当面和我说。”
“凭什么。”季盛夏争锋相对:“寒冬今晚就在家休息。”
女人真是不讲道理,太可怕了……季知秋算是怕了上官虞还有自家二姐。
“吵什么!”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顾离的声音,众人诧异看去,还没等他靠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和药味。
这么点破事都办不好……顾离在心中大骂季知秋的无能,走到上官虞身前:“我们回去再说。”
上官虞点了点头,对白露两人歉意的笑了笑:“娘亲,我们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和爹。刚刚我……”
“没事,年轻人嘛,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白露叹了口气:“还有你个小崽子,别老是惹虞儿生气。”
但此时她心里却急的不行,因为她知道顾离身上的伤有多重,也忍不住瞪向自己儿子,眼里尽是鄙视……你之前不是大言不惭说自己能应付?
我再有天大本事,这女人丝毫道理不讲,油盐不进,就是非要带他回去,你们说….我能咋办?
季知秋不看顾离等人鄙视的眼神,心里很是委屈,这次他季大少爷的一世英名算是毁了。
顾离和众人打了个招呼,笑眯眯看向季盛夏:“二姐,不好意思啊,我找醒酒药时把你的药给打翻了。”
说完顾离急忙往门外跑去,就像是害怕季盛夏找他麻烦一样,上官虞施了一礼后告辞跟了上去。
“废物。”季盛夏眼里浮现深深的鄙视:“你不是说你能应付?”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不讲理我能怎么办。”季知秋看到家人脸上都是鄙视的表情,心里委屈的有点想哭。
——
马车上,小喜鹊嫌弃的捂着鼻子:“驸马爷,你喝了多少酒啊,还有一股子药味。”
老子是直接把酒和药往身上倒的好不好……顾离不理这小丫头,偷偷摸摸的看向这位难缠的公主殿下。
“那只猫是怎么回事?”上官虞心情不好,一上马车就在闭目养神。
果然还是来了……顾离信口胡说:“一个小白脸养的,看到那猫我就知道那混蛋也在附近,急着过去收拾他。”
“谁?”上官虞睁开双眼,死死盯着顾离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是否在撒谎。
别说带着人皮面具,就你这点道行也想和我斗?
顾离‘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认识,上次在望月楼他和我抢姑娘……”
话说到一半,顾离‘慌忙停下’。
“……”
“不要脸。”小喜鹊啐道。
顾离刚想急忙解释,上官突然厉声问道:“白天的事谁教你的?”
“我二哥。”
说完顾离愣了,马上就低下了头,心中却在乐呵……居然想趁我心神慌乱时,用真气悄悄震慑我心神套我的话,呵呵。
果然是个草包……上官虞心中叹气。
她开始以为季寒冬一直在藏拙,但仔细想了想季寒冬小时候的性子,又认为一个人,不可能在幼时就有这么深的心思。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今天在户部的所作所为….全是季知秋在背后指使。
况且以碎星刀顾立的张狂性子,也不可能会听从季寒冬这草包的吩咐。
他的人情就算季孔雀不要,也肯定会记在季知秋的头上,更何况他们两人本来就是好友,如此一来这才说的通,而且季寒冬和顾立….绝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上官虞在心里默默思量。
这女人还真是个….好人!有她帮忙,季寒冬和碎星刀顾立的关系,算是撇的干干净净了。
顾离在心中对上官虞道了声谢,借着‘醉酒’闭目养神,脑中疏理着此时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