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业刚刚结束令人不快的早朝，在马安的陪同下来到御书房。马安行云流水般为他沏好茶，放在他的左手边，又悄无声息的来到右边，整理奏折。两人几十年的相处，一切都那么融洽。王宏业随手端起茶盏正要饮用，王学广急切的声音传来：“住口！”一道身影与劲风同时打向王宏业。

　　身影是王学广的，他要去拨开茶盏，劲风是从一处角落中发出的，“啪！”的一声，王宏业手中的茶盏四分五裂，温热的茶水四溅。紧接着王宏业被王学广拉离龙椅，护在身后，面向马安。伏飞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王宏业身后，站立不动，身体向前微倾。

　　马安张了张嘴又闭上，只是看着王学广不言语。王宏业脸色平静，但有些苍白，胸口有水渍还冒着热气。

　　御书房四周响起“哐！哐！”的跑步声。

　　“呛！呛！”武器出鞘声。

　　多处紧闭的木门被强形撞开，禁军如潮水般涌了进来，把王宏业护在中间，伏飞寸步不离。王学广满脸汗水，面色绯红，气喘吁吁。他没有与王宏业站在一起，而是站在马安的对立面，四周被禁军团团包围。

　　“拜见皇上！”房外响起楚萧寒的声音。

　　王宏业见王学广点头，说道：“让他进来。”

　　禁军分开一条过道，楚萧寒抱着卷宗走了进来，他身后又很快被禁军填满。快速看了一眼大殿中的情形，向王宏业行礼道：“拜见皇上。”这处御书房不是他之前见过的，原来的因地下有毒，大概还在重建中。

　　“免礼，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宗正令你说说吧。”

　　“皇上，当日沈鸿儒一案时，老臣向皇上奏请由济世侯前去监审，在场的只有三人。算上济世侯也只有四人知晓此事，老夫从未向人提起过，而济世侯也是初五晚上才对外公开的，但居然在午时之前就有人知晓济世侯的行程。很让人费解，所以今日前来寻找答案。”

　　王宏业疑惑道：“就算是泄密了，可能因为一时疏忽说漏了嘴，又不是什么大事，是否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济世侯府上的管家向丞相府传递了一道消息，当日丞相就突然死亡，紧接着又发生了两起刺杀事件，这一连串事件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楚萧寒道：“皇上，臣这里有问案的卷宗。”

　　“拿过来。”

　　一名禁军接过卷宗传递到王宏业手中，看完后对马安和颜悦色道：“马叔，朕是您看着长大的，朕知道你不会加害朕，这事与您无关对吗？”言下之意他自己没有把楚萧寒旁听案子的事说出去。

　　马安闭上双目一行浊泪流淌而下，嘴巴紧闭没有开口。

　　王宏业焦急道：“只要您说与您无关，朕就放您回家养老，决不伤害，君无戏言。”

　　马安泣血道：“老奴自小就跟在先皇身边，今年快满八十了，如果老奴要加害皇上，机会无处不在，何必等到今日。皇上要送老奴回家养老，可这儿才是奴才的家，奴才哪儿都不去。今日就因一名小小的管事之言，所有人的矛头就指向老奴，难道几十年的相伴，还敌不过一位无名之卒的信口开河吗？陛下让奴才承认与此事无关，可奴才能说得出口吗？奴才是脖子都已入土的人了，不怕死，但今日就厚颜相请宗正令，给奴才一个说法，否则老奴就撞死在这大殿之上，奴才受不了这份委屈。”

　　一番话情真意切，王宏业痛苦的双目泛红。楚萧寒从中听出了他的情、他的义、他的无助与委屈，但他在不知不觉间已悄然转移话题。于是朗声道：“皇上，臣现在还是钦差否？”

　　“朕看了你的卷宗，刺杀一案还没找到凶手，也并未写接案陈词，自然还是。”

　　“恕臣失仪，今日就把这御书房当作一回公堂吧。”大声道：“传两名御医过来。”

　　召人来此本是马安的事，可此时他有所不便，御书房又被禁军包围，此时无人理会他。正要尴尬时，一个声音从外间响起，“皇上，由臣去请人过来吧。”金洋来了。

　　“去吧。”王宏业道。

　　很快两名御医在金洋的带领下，穿过人海到来一处不是很宽敞的空白处。楚萧寒道：“地上有打碎的茶水，请二位验证一下是否有毒。”在他慧眼下，茶水异常早已无所遁形。

　　茶盏虽然打碎了，可碎片上依然有水渍。两人又是闻又是看，接着分别取出一个药瓶，倒出少许粉末撒在碎片上，很快就看见有红色的泡沫出现在碎片上。

　　其中一名御医躬身道：“启禀皇上，茶水中有鹤顶红。”现场并没有人因为听到这事而惊讶，一片安静。

　　另外一名御医同样道：“臣的结果与周大人一样。”

　　楚萧寒大声道：“请问这茶水可是给皇上所用？是谁送的茶水？”

　　“呵呵。”干瘪的笑声从马安口中传出，原本浑浊的双目此时看上去神采奕奕，深深的看了一眼楚萧寒，直挺胸膛平静道：“侯爷真是智慧过人，可惜了。”

　　原来是你，楚萧寒一直在关注他的神情，微微皱眉闪身到他身旁，出指入风打在他周身各处，他体内五脏六腑已经在萎缩，鲜血不停的往外冒。

　　马安痛苦道：“没用的，太晚了，神仙难救。”

　　“哇！”他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紧接着眼、鼻、耳处也有黑色的血液往外流出。确实神仙难救，起码如今楚萧寒也无能为力，如果是慢性毒药，他相信没有任何问题。

　　几个呼吸间，马安死，死状恐怖。

　　“为何如此对朕，朕命令你不许死！”王宏业咆哮道。

　　楚萧寒无比冷静，因为他还要去救沈鸿儒夫妇，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来的路上他想到一种可能。急忙道：“皇上息怒，臣与宗正令第一时间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路上没有一丝耽搁。看情形马安是提前收到了消息，所以才急着下药。当务之急应该先捉拿他的同党，再做计较。”

　　王宏业大声道：“你还等什么，没听见济世侯的话吗？一个皇宫漏的跟筛子似的，你是怎么搞的，回来再收拾你。”他这话是对金洋说的。

　　“是，属下这就去。”急匆匆跑出去了。

　　王宏业挥了挥衣袖，愤怒道：“行了，禁军都下去吧，严守各个出口，只准进不准出，听候进一步指示。”

　　禁军走了，留下破碎的门窗，被踩坏的盆景，现场一片狼藉。

　　“启禀皇上，臣现在有了新的疑点，需要立马去求证，请容臣告退。”

　　“去吧。”

　　“臣告退。”

　　楚萧寒骑回他的黑色骏马飞奔在定国大街上，来到东门时把马交给一名守卫，让他送回侯府，出城后进入一片小树林，展开轻功向东而去。

　　王宏业与王学广二人向御花园走去，御书房正在打理。

　　王宏业感叹道：“好厉害的人。”

　　“是啊，他潜伏在皇家已有七十几年了吧，也不知道有多少秘密暴露在他面前。”

　　“朕不是说马安，朕是说济世侯，他府中的管事也是宫中出去的，平时大摇大摆的在人眼前晃悠，谁能想到他居然还有一层身份。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暴露了，朕都为他可惜，要是朕当初听到他说的那几句话，肯定不会多想。你们在景州的暴露，一点也不冤。”

　　“嗯。”王学广抚须道：“确实智慧无双，但臣看中的不是他的智慧，而是他身上发生那些不能解释的事。”

　　“神奇的医术，还有那凭空出现的武器？”

　　“难道这还不够吗？说句异想天开的话，他可能是神仙呢。”

　　“哈哈。”王宏业笑道：“叔祖呢，且不说这世人有没有神仙，就算他是神仙，可与咱们又有何关系。你要把他惹急了，那还不翻掌间灭了咱们大历。”

　　“臣知道他武功高强，可并非不可战胜，要是能学到他的本领，也许能让咱们皇家延绵万年呢。”

　　“就算如叔祖所说，真有神仙手段，咱们也学会了，您信不信大历可能瞬间坍塌。”

　　“何解？”

　　“神仙手段谁不想学，民间传说、野史记载，都在描述神仙中人有改天换地的本领，更能长生不老。您知道这有多大的诱惑力吗？别说其他人，就算是咱们皇家之人也会有人天天惦记，伺机而动。到时面临的局面就是别国会攻入大历抢夺，大历子民也会想方设法把神仙手段据为己有，什么武林门派、隐居的武林高手都会天天造访咱们。人啦，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想独自拥有，对不起，他们会要你命。”

　　“皇上高瞻远瞩，臣不及也。”

　　“朕知叔祖一切都为大历着想，没有私心。不过朕到是看中了他的无双智慧，想要把他留在身边，您怎么看？”

　　“可是他的身份来历一直还没有查清。”

　　“也许没有那么复杂，来历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呢。”

　　“皇上如此说是否另有隐情？”之前王宏业告诉他情愿慢，也要查清他的来历，现在却这么急着用人。

　　“朕有预感那些人要动了，这次一定会空前艰难，朕需要一位像他一样的人在朕身边。从这段时间来看，济世侯也许对皇家没有敬畏之心，但对他的朋友还是非常好的，是个有情义之人，这样的人再坏也有底线。朕看您还挺喜欢他的，怎么到朕这儿就不行了？”

　　“臣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自然看得开，可皇上您还春秋鼎盛，切不可冒险。”

　　“什么春秋鼎盛，要不是别人医术高明，也没几年好活喽。就这样吧，您帮朕想想办法，不管案子结没结，都要把他调到朕的身边来。”

　　“皇上，人家现在好歹是位侯爷，怎么好留在你身边，此事有些难办，臣想想办法再说。”

　　“嗯，叔祖受苦了，咱们今日三局两胜，输的请客。”

　　“那臣这里先行谢过。”

　　“还没有开始呢。”

　　“今日臣特别有信心。”

　　“好好，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