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盯着程瞎子,半晌不说话。
程瞎子既然让自己不要插手这件事,那至少说明,林霄师兄的暴毙,他是知道的。他一个在黑市里卖酒的人,终日不见天日,如何知道外面的事?
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是程瞎子经常出去,但是从江宁的判断来看,这人衣着邋遢,眼神迷离,能少走一步是一步,经常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第二就是程瞎子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江宁终于开口:
“程老板,多谢你的好酒。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却要为之。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必须查一查。”
程瞎子摇摇头。
“明知不可为,却要为之。江兄弟,你是不是傻?”
江宁:“我做人的原则便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傻不傻的倒无所谓,人生一世,难得糊涂而已。”
程瞎子叹了口气,好像被江宁吃定了一般。
他总觉得这个小子讲出来的话,很对自己的脾胃。
可惜啊。
要是能早点遇上这小子,自己的命运或许有另外一番际遇也说不定。
“江兄弟,你也别怪老程我打击你。那个暴毙的六境高手,乃是修道院的弟子。你如此关心此事,想必也认识此人,倘若你也是修道院弟子,当我没说。倘若你不是,就凭你,想要在两条大鳄之间游刃有余,还不够。”
程瞎子不亏是老江湖。
江宁未曾透露一星半点,就被程瞎子猜个八九不离十。
两条大鳄?
修道院算一条,还有一条是谁?这世间,还有谁能算得上可以和修道院掰手腕的大鳄?
答案呼之欲出。
江宁想了想,问道:
“程老板如何知道这事是帝国干的?”
程瞎子答非所问,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春秋大梦。有的人对成仙野心勃勃,有的人对权势恋恋不忘。不过,想要一统这方天地,又谈何容易?”
顿了顿,程瞎子又道:
“无非是害了些无辜的性命,引起些不必要的纷争。真正的大敌,却从没人看得见。”
江宁听的费脑。
自己问的是,这件事真的是帝国干的吗?程瞎子却扯出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让江宁很困惑。
“程老板,什么是真正的大敌?”
程瞎子见江宁问起这个,心中哀伤,道:
“南昆州魔族异动,千年之内必将卷土重来。可惜,这事被帝国封锁的紧紧的,整个天下也没几人知道。”
“南昆州?魔族?”
江宁心中大骇!
这程瞎子莫非在说些瞎话?
这里是西极州,他上哪去知道南昆州的事情?
不对不对。自己不过是问他几天前的一宗命案,他为何要和自己讲什么魔族大敌?
“程老板,这事……?”
“大梦几千秋,今夕是何年啊!”
程瞎子唱了句调子,便倏然入睡。再也不肯回答江宁的问话了。
江宁又喊了几句,见程瞎子始终不肯睁眼。无论是真睡还是假寐,江宁知道,这是程瞎子在送客了。
江宁把季尘摇醒,想起刚刚程瞎子说的话,总觉得意有所指。
季尘睡了一觉,脸色好多了。
见江宁边上放着三个酒坛子,脸色又变得煞白煞白的,道:
“江宁,你还在喝?”
“不喝了。酒多伤身,咱们走吧!”
季尘这才放下心来,啰嗦道:
“你看,我就说了嘛。没事少喝酒,多喝茶。喝茶养生。”
“那我也不喝茶。”
“你就是太年轻,还不懂得这个理。养生其实也是修行的一种,咱们拼命修炼,不就是为了长生吗?”
季尘谆谆善诱。
江宁打断道:
“那是你。第一,我修炼一点都不拼命,随缘。第二,我就算修炼,也不是为了长生,而是为了看看自己有没有不一样的人生。”
江宁想起程瞎子说的春秋大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春秋大梦,有人高有人低,就算是这临安城里的普通百姓,也会有妄想一朝富贵的那一天。
做人如果没点盼头,又如何在这世道走的下去?
眼下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这件事和帝国有脱不掉的关系。
怪不得刑罚司对这事一无所知。
两人又在黑市逛了一圈,买了一株灵草,还给季尘的“尘封之刃”买了一个刀套,不过,对于那些传言甚大的宝物,江宁始终保持警惕,不敢轻易下手。
一圈下来,倒也没花多少钱。
反倒是在程瞎子这里喝酒,花费最多。
两人出了黑市后,程瞎子的酒肆,一位老邻居造访。
“老程,你今天的话有些多了。”
程瞎子睁开眼睛,慢悠悠的道:
“牛三,你好好卖你的假字画,又何必来管我?”
那个叫牛三的人也不气恼,道:
“我知道,你看中那小子。但是,他太年轻了,修为也太弱了。就算是出去,他又能干什么呢?”
“牛三,人活着,总要有些希望不是?”
牛三:“你终于开始谈起希望了?自从你离开帝国降魔殿,躲到这小小的临安城黑市里,你不是已经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了吗?每日饮酒度日,终日浑浑噩噩。你程瞎子居然也会有谈起希望的那一天,可真让人惊讶。”
程瞎子又闭上了眼睛,道:
“牛三,以前我对帝国失望透顶,三位皇子争权夺势,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你杀我抢。几大宗门也是碌碌无为,南昆州的形势,我不说,你也知道。一千年算是乐观估计了,倘若保守一点,也许一百年,魔族就要入侵了。”
牛三听见魔族二字,心中隐隐一痛。
帝国两大殿,降魔殿、伏虎殿,现在已经沦为皇子们争权夺势的工具。
秦帝早已不问国事,行踪成谜。
“老程,咱们还能回去吗?”
“回去?回去干吗,替大皇子对付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们迟早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一次居然把主意打到修道院的头上,也不知是膨胀到什么地步,才会做出这等利令智昏的事情。”
程瞎子一把坐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恨恨的骂道。
也许是因为修道院太久没有出过手了,以至于帝国中有些人,忘记了曾经的腥风血雨。
“所以你露了点消息给那个小子,是希望他来扳倒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