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昇供认不讳,饶是成易心有妙莲也猜不到对方打的是什么算盘。
面对毫无证据的指认,萧昇完全可以找各种理由搪塞下去,比如玉佩的事,比如邱道峰杀害伍子峰,比如袭击成易,他完全可以找到合理的不在场证明。
甚至再提到阮厉,萧昇也可以推脱说不知道此人。
这样成易就有机会提出面见叶若,可惜萧昇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承认下来。
是他知道见了叶若所做之事就会曝光,索性自暴自弃,干脆承认了?
还是说他另有打算,今天的这一幕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如果真是这样,那萧昇下的这盘棋可太高明了,高明得成易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场众人都纷纷沉默了,就连脾气最为火爆的孙道常此事也没有做声,人人看着萧昇,目光有冷淡,有疑惑,有失望,有怜惜,当然,更多的是不解。
叶若身为碧琼峰峰主,为人温柔和顺,待弟子更是宛如己出。
萧昇也是众人看着长大的,可以说很承接了叶若身上的许多优点,正因为如此叶若在闭关之前将峰内所有事物交予他来打理。
说他是叶若的接班人一点都不为过。
他为何会出卖师长?杀害伍子峰是内部矛盾,还是另有他意?
“萧师兄...你为何?”燕雨目光暗淡地问道。
萧昇苦笑一声,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奇怪,师傅身上的烈火之毒就算再强,十余年来也应该可以化解掉。
大周与血烈爆发了数十年的战争,对烈火之毒的了解比血烈人更为清楚,为何尝试各种办法,师傅身上的毒依旧无法解开
后来我才明白,这是妊娠之毒,已经伴随着血液融入骨髓当中,除非师傅突破开元境,修出元婴,否则毒素永远无法解开”
秋虚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件事情?”
“九个月前”萧昇追忆道:“那时师傅身上之毒已经开始影响她的神智”
“你说什么,烈火之毒影响了师妹的神智?”孙道常脸色发白地问道,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有关心过叶若,可是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
现在知道她竟然承受着如此多的痛苦,一股自责自心底升起,他恨不能现在就飞去碧琼峰看看这个忍受了多年毒痛的师妹。
萧昇点点头道:“是的,每次我去见师傅,她都抱着我叫无尽,起初我没在意,后来次数多了,我就对师傅说我是他的弟子萧昇,不是无尽。
岂料,师傅开始有些失控,拿出了身上的版块玉佩,要求我将另外半块也拿了出来,可...可我哪里来的玉佩。
见我拿不出,师傅便发狂起来,说我是血烈国间谍,是来抢走她孩子的,二话不说对我出手。
众位师伯皆知,烈火之毒以人体内的灵力为食,一旦运功,就会使得毒性加重,师傅本身中毒已深,这时候调用身上修为,一瞬间让毒素更加狂暴,晕厥过去”
萧昇声音温润,语气柔和,但人人都知那种情况是何等危急。
成易问道:“你便是这样得到的那半块玉佩?”
萧昇点点头道:“是的,好在师傅修为不低,总算挺了过来,但那之后已经不可再用修为之力来压制毒性。
好在早两年前师傅在宗门内发现了一处废弃的阵法,于是我便动手将阵法改造一番,利用阵法之力来压制毒性,配上丹药,总算将毒性控制下来,并且师傅还有好转的迹象”
“欣喜之余,我还是存有顾虑,怕毒素再度影响师傅神智,让她胡乱利用修为,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所以我想找到师傅的孩子,把他带到山上。
师傅在见到孩子之后可能对她的伤势更有帮助。
可惜这时酒坊的施工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我无法抽身离开,这件事又不可假手他人来做,只能暂且搁置”
成易道:“伍子峰是怎么落入你的视线当中,你又为何会选他?”
萧昇抬头看着成易成易,露出一丝笑容,道:“因为你”
“因为我?”成易楞了楞,又道:“这事与我又有何干系?”
“一年前峰内重建酒坊的消息被伍子峰得知,他来山上找到我,说希望能为碧琼峰做一点贡献,伍子峰并非碧琼峰之人,酒坊重建乃是大事,我不敢用自己不熟悉的人,最后他说了一句话,我思忖许久之后还是将他留下”
成易蹙眉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希望能帮你还债”
成易稍稍吃惊,伍子峰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萧昇又道:“起初我并没在意他,只是让他干一些外围的活,直到他来碧琼峰两个月后的一个夜晚。
因为没有师傅的参与,施工的进度缓慢,我为此焦急无法入睡。索性起身四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出解决的办法。
走到山门的时候,我发现伍子峰在夜间依然在劳作,他不断的将山下的施工材料抗上山门之上。
施工材料巨大,普通的储物袋无法使用,只能人工将材料抗上山,伍子峰一直就是负责此事,但我没想到他夜间还在劳作。
第二天我找到楚苏,问他伍子峰晚上的行为是偶然还是常态,楚苏是山门弟子,掌管山门前的事物,对此多有了解。
她告诉我,伍子峰从来到碧琼峰第十天开始就如此了,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
“哎!!!”萧昇长叹一声:“得到楚苏的答案,我终于相信伍子峰是真心悔改,替成师弟还债的,于是我将他调入峰内,参与酒坊的建设,在此期间他表现良好,有他带头,施工进度得到了很好地改善。
于是我与他接触越来越多,时常有难解的问题找他讨论,他也总能给出一些独到的见解”
成易听着萧昇讲述,同时心里回忆柳子昂给的关于伍子峰的信息,两边讲的时间上似乎都对得上。
“后来你就决定将寻找叶若师叔孩子的事交给他?”成易问道。
萧昇道:“还不至于,伍子峰虽然在峰内帮了我不少,可这件事涉及师傅,涉及宗门,我怎敢如此草率”
成易问道:“那如此说来,你们之间还发生过其他的事了?”
萧昇点点头道:“成师弟果然聪明,酒坊的施工我们都是第一次参与,许多地方做得不好,特别是蒸酿间,在第一次测试炉内蒸压时出现了管道破裂。
管道破裂最好的结果就是蒸酿间重建,最坏的结果就是当场爆炸,整个酒坊化为乌有,若在此事有人上前堵住破裂之口,便可化解这次危机,不过却要面对灼热的蒸汽高温,一不小心就会丧命”
成易道:“所以伍子峰就上了”
“对,说起来,在那个时候我都心悸不已,伍子峰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成功的化解了危机,但也受伤不轻,左半边身体都几乎被融化了”
成易对伍子峰的拼命吃惊不已,萧昇没必要撒谎,这种事完全可以去验证。
萧昇继续道:“好在伍子峰伤的只是皮肉,没有伤到筋骨,用药之后很快就有好转,在他快好的时候我抽出身去看了他一趟。
他很高兴,和我说了很多,包括家庭、修为、喜好。
还有他说自己喜欢楚苏,我开玩笑说等酒坊建好之后就帮他俩牵线。
他更加高兴了,问我有没有酒,我说重伤之下不能喝酒,但终究拗不过他,将峰内仅存的几坛酒拿了出来。
酒到高兴之后,他突然哭了,越哭越大声,我好奇的问他为什么哭”
说到这里,他看向成易:“他说他对不起你”
成易脸色不好,心态已经被萧昇的一番话所影响,而且他也猜到了萧昇接下来要说的话。
因为当初伍子峰几乎也以同样的手段博取他的信任。
萧昇继续道:“我问他,夺嫡之战背后是不是另有隐情,这时他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却什么都不肯说,像是被吓到了,只是一个劲的说对不起成师弟。
我猜测,他对成师弟你的所作所为,背后恐怕真的另有真相”
成易回头看向上方的郭莱天佑,只见他摇摇头,那意思是说,成易身体上的问题,他也看不出。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成易说道,语气显得有些急躁。
萧昇道:“这一次我是彻底的相信了他,觉得他是诚心悔过,过了一段时间,还是把关于师傅孩子之事告诉他,并且给他玉佩让他下山去寻找。
下山的方式则是游方,毕竟不知道要查多久,为避免宗门追查,这是最好的办法。
等了二十天,伍子峰终于给我回了信,说找到孩子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在信里说,若想要知道孩子是谁,就拿碧琼峰的灵酒配方来交换,否则他就要把叶若有一个血烈人孩子的事公之于众”
大厅内沉默片刻。
秋虚开口道:“你说伍子峰给你传信,可有留下物证?”
萧昇从身上取下一块玉简呈送上去说道:“这便是当初伍子峰给弟子发的传信玉简,请众位师伯查阅”
玉简推送上去,秋虚接下之后,目光扫过心中已了然,在将玉简递给其他几位峰主长老,最后是掌门。
“该杀”边让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哼,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晋南门脸上出现愤怒。
“当初犯错之后就该将他逐出师门”欧阳萱道。
孙道常这次没有开口,只是眼中寒意令人胆颤。
秋虚见成易的目光一直盯着玉简,问道:“成易,你是否也要查看一下?”
成易道:“不用了,我相信几位师长,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萧师兄”
现在他总算知道萧昇为何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从容淡定了。
还是那句话,一日为贼,终生是贼,伍子峰也被这句话给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