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对人类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吗,如果是,那它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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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九,慕仙城有名的老实人,性格木讷,话不多,却是极其少见、能从城外偏僻村庄搬进慕仙城,并安定下来的。
可一个人若没有一技之长,就算再老实,也没人会记住他,就像王老九,原本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樵夫,长年在山中靠打柴维生,谁会去管他死活。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开了窍似的,一跃从樵夫变成了采药人,精通药性之余,更是对各大深山的草药分布了如指掌。
因此,眼看他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住进了城,娶了婆娘,儿女双全。
城中很多街坊好奇,问他为何会懂那么多,他却只是笑说比别人运气好些,走的山路多,难免遇到了……奇迹。
他所谓的奇迹,其实和梦有关。
不知从哪天起,他每天做的梦,都会标示出附近山中新成熟的草药位置,并将其药性药理一一阐明,就如同有位神灵在梦中指点他。
这在修真者眼中,似乎有些鸡肋的能力,却养活了王老九一家四口。
而且,随着时日过去,他那神奇的梦境,不再局限于普通治病的药材,渐渐开始涉及到奇花异草,甚至有玄妙无比的炼丹秘方出现……
王老九知道此事不可外传,一直深藏在心里,他接下来的目标,也只是要在城中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药材铺,带两个小徒弟,继续将山中数不尽的草药采回来。
赚不赚钱倒在其次,他如今的心境,已到了另一个更高的层次,想让城中所有的百姓,都用得起廉价的药。
如果事情就这样照常发展的话,一切设想都是美好的。
可惜,突然之间,梦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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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有个张老三,是个穷酒鬼,无酒不欢。
他家境也曾丰厚过,时常流连花街柳巷,是各大青楼花魁闺房内的常客,那时喝酒,大多只为消遣助兴,但也因此染上了酒瘾。
而等到他落魄后,昔日要好的狐朋狗友、红颜知己,纷纷避开了他,可谓众叛亲离。
他只能混沌度日,借酒浇愁,这时他饮酒,更多是为了逃避现实,躲进醉梦之中,因为那里应有尽有,仿佛一闭眼,就能回到往日的锦绣时光。
人在梦里,随心所欲。
今天你可以是诗词俱佳的大才子,转眼又能化身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妻妾成群,夜夜笙歌……
张老三的酒瘾,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此,他已然离不开这种自欺欺人的生活方式。
可惜,突然之间,梦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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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仙城的娱乐活动,除了烟花柳巷外,当属茶楼酒馆的评书了。
要想成就一个好的说书人,便要有好的话本,而要想有好的话本,便需要一个好的话本先生。
林生,慕仙城最受人追捧的几个话本先生之一,他写的故事,几乎没人能猜到下一步是如何进展的,剧情可谓跌宕起伏,脑洞离奇。
尤其是那些关于仙人,关于修道的玄奇故事,写得太过引人入胜,真如他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才能显得如此荡气回肠。
林生写话本,自有他的独门妙法,那就是依靠梦境,找寻灵感。
每个人在梦中都有灵光闪现的时刻,难就难在如何将之记下,因为往往一觉醒来啥都不记得,就记得曾经有灵感上过门,苦思良久,一无所得,何其折磨人?
但林生就没有这样的烦恼,所以他的灵感一直都是源源不绝的。
他甚至已和几大书局商议妥当,自己将会出一本故事集,卖往其他的大城提高知名度,然后继续写更多的故事和话本,他想要用文字流芳百世。
可惜,突然之间,梦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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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柔,早年在睡梦中时遭遇过不幸,有贼人闯入了她的家里……
从此便留下了日夜做噩梦的后遗症,一入睡就会猛地惊醒,导致她睡眠严重不足,消廋憔悴,不成人样。
长此以往,必不长寿。
可最近几个月来,她却睡得比谁都安稳,人看上去丰润了许多,对未来的生活也逐渐产生了憧憬。
就如阳光透进她的心扉,将纠缠了她许久许久的噩梦,照得灰飞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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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梦的主人也大都在比斗场,听到了阿良揭露大家遗失梦境的真相,反应各有不同。
王老九默默叹气。
张老三撕心裂肺,说着要找蔡圭算账的话,却又不敢上前。
林生皱眉,在考量后果。
阿柔看向蔡圭的眼神是最炽热的,充满着感激,还有某种别样的情愫。
而蔡圭神情淡漠,站在蔡大可身边,面对少年阿良的指控,充耳不闻,似乎压根不关他的事。
只听那阿良继续控诉道:“你不仅剥夺了全城人做梦的权利,更可能断绝了我梦中证道的希望……”
说到这,他听见身周有人发出笑声,带了些嘲戏,不禁怒道:“不许笑,你们方才不是都看见了吗?他用出了那样神奇梦幻的能力,便应该知道我所言不虚!”
阿良的梦确实不凡,也难怪他将自己的修仙愿景,寄托于其上。
人活着不就为了心中的这一点盼头么,这下被蔡圭掐断了,说他此时是信仰崩溃都不过分。
“不问自取,是为盗也。”林生同情点头,插了一句。
“可是……”
阿柔也有话说,但像她这样的情况,毕竟在少数,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还我娘子,我天天在梦里和她相见的,现在拜你所赐,没了!”
“对对,还有我,我每天都换一个,现在也没了……”
当然,其中最响亮的还要数张老三,他酒瘾一犯,啥也不顾了,吼道:“我不管你蔡家用的什么妖术,必须要赔偿!我要今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听他如此说,各大家族的人,眼睛都亮了起来,不错,妖术,只能是妖术!
以此为借口,通知自家宗门出手,蔡圭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
这时,面对汹汹的群情,蔡圭总算走了出来,扫视一周,不怒自威,喝道:“安静!”
“我敢说,在座的各位都是……”
“我的造梦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