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诅咒声飘飘渺渺回荡着，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

　　霄羽猛地睁开银眸，从中溢出两道凝实的星光匹练，飘逸灵动，宛如龙蛇起陆。

　　他前面的黑暗和虚无中，一个圆形的空间大洞赫然在目，此时正有两只巨大的狰狞兽爪往外探出，一左一右扒拉着，似在极力阻止洞口收拢。

　　与此同时，一颗硕大的眼球抵在洞后，朝外边窥视，眼珠骨碌骨碌转动不停，时不时眨过一层透明的，有如眼睑般的瞬膜，妖异可怖。

　　只听霄羽对那洞中眼球的主人冷哧一声，道：“梦貘，从今而后，你该称呼我等为仙族了，九重天业已全部打造完毕，仙庭和炼狱虚席以待，人间不再有你我的位置啦。”

　　说着他一抬手，只见那空间大洞边缘，漾起了无数的波纹，像个漩涡般，硬是往内缩小了几分，只是因为兽爪的顽强阻挠，才久久无法进一步合拢。

　　昂！

　　洞后的梦貘发出一阵怒吼，兽爪上诡异的红光耀眼夺目，奋力支撑，牠口吐人言，道：“仙庭？你们截断天地神木，抓捕洪荒异种，就是为了带上人族仙庭？”

　　“不错，大妖的时代已成过往，从此以后人间与天界，将彼此隔绝。我仙族掌管九重天，当在域外星空守护这片天地。”霄羽说这话时，眸中银光灿灿，很是好看。

　　“哈哈，说得好听！你们人族谎话连篇，惯于粉饰自己，什么神族、仙族，全都是尔等自我标榜的，无非是想要凌驾于我妖族之上。仿佛浑然忘却了，远在洪荒之时，人族面对我妖族，那是何等的卑躬屈膝！”

　　霄羽淡淡一笑，仰天说道：“天地更生，交替使然。便如我霄羽，本为人族之神，得享凡间香火几千载，但那又如何，大势面前，自要懂得取舍。我即将羽化登仙，返无量量灵气于人界，供其修养生息，我们决定炼化妖族，亦是同样的目的。”

　　“霄羽！你们不会有好下场……啊！”梦貘话说了一半，突然惨嚎了一声，而堵在空间洞口的眼珠也忽地不见，暴露了牠身后所处的环境。

　　在大洞的另一边，广阔看不到边际，满目只有金色火焰，熊熊燃烧着。

　　一只只庞大的兽影被禁锢在这些焰光中，癫狂挣扎。

　　在牠们跟前，大多都有一个空间大洞，和霄羽这边的情形雷同。

　　金焰焚烧之下，那些妖族的哀鸣咒骂声此起彼伏，嘈杂可闻。

　　直到梦貘的眼珠重新堵上空间大洞，那些杂音才算被掩盖了下去。

　　梦貘喘着粗气，刚刚好像经历了什么折磨，痛哼一声后，质问道：“霄羽，此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不似人间，更不似地狱！”

　　牠话语中透露出满满的不甘，又似无能为力般，从眼球中挤出了一颗泪珠，晶莹剔透，啪一声滚落在地。

　　随后只见越来越多的泪水从那洞口流出，‘噼里啪啦’敲打在地下沟壑中，渐渐汇聚成一条河水远去，哗啦不绝。

　　“现在才知后悔吗，可惜太迟了。尔等此刻遭受的，便是九重天之一，炼狱天的炼狱火海。炼狱天是号称距离太阳最近的所在，要怪就怪你们妖族顽固蠢笨，不听劝告，不堪教化。即便强如金乌又如何，仍逃不脱被封印的下场！”霄羽冷漠回应。

　　“……你们该死！”

　　闻言，霄羽竟然点了点头，认同道：“确实该死，包括妖族在内，所有不知收敛，贪婪吸食天地灵气的生灵，皆是打破此界平衡的祸首，罪大恶极。我等退避天庭，再将强大的妖族一一封印炼化，恰是最好的选择。”

　　梦貘不屑道：“说得好不大义凛然，人族虚伪，万古不易。我算看透了你们，无非是担心自己养尊处优的日子不保罢了。你们自己造的孽比谁都大，却只让其他族群付出代价。更甚者，还总想站在道德的高地，笑话苍生。”

　　霄羽沉默了片刻，说：“强者为尊，弱者没有反抗的余地，自太古以来，都是如此。”

　　“嘿嘿，没想到我妖族也会有沦为弱者的一天。但天下妖族无算，血脉永不断绝，你们杀得完吗！”

　　“这你大可放心，神州万万里长城，极地万万里冰封，便是为了镇压妖族余孽而准备的。莫说大妖，便连浩土龙脉都不会再有翻身化形之日，余下的小妖，翻不起大风浪……”

　　“呸！人族阴险狡诈，嘴脸实在比我妖族更为可怖！”

　　霄羽微笑道：“说起狡诈，你刚刚做了什么，以为我看不出来？”说着他手一招，只见那梦貘泪水注就的地下河里，嗖地飞出颗玉石般的泪珠，泪珠中夹杂了缕缕纹路，不断变化着形状，似在记录什么。

　　霄羽接着道：“天命所归，你我终将、也只能成为传说……”

　　这一人一妖对峙的场景，萧玉看得清清楚楚，她此时的视角颇为奇特，明明是影玉将她带入了这里，她却处在霄羽的视角旁观，宛如场中隐形的第三者。

　　她暗暗寻思：“没想到啊，影玉竟是那梦貘的泪珠结晶，里面的影子，似乎和霄羽有关……上古时代，莫名消失的神人与各族，原来一部分去到了天庭，另一部分则被封印在炼狱。”

　　“‘肖鱼’未来经历过的那些劫难中，少不了大妖的身影，难道是因为封印松动，让洪荒妖族从‘炼狱天’挣脱了？可听霄羽所说，彼处靠近太阳，属于九重天之一，有仙族监管，哪能这般容易逃脱呢，莫非仙界当时也出了问题？”

　　…

　　吼！

　　一声怒啸打断了萧玉的思绪，她跟随霄羽的视线看去，只见梦貘似乎因为影玉被发现，陷入了暴走状态。

　　洞后的眼珠血丝密布，猩红冒火，两侧的兽爪不要命般发力拉扯，导致兽皮皲裂，其趾间都已有妖血流淌。

　　而那空间大洞，居然真的被生生掰开了许多，露出梦貘的半个脑袋，看起来像只发疯的豹子。

　　再这样下去，还真有让牠逃出炼狱的可能。

　　霄羽却不急不躁，继续拿影玉在梦貘面前晃荡，刺激牠，道：“只要你放弃挣扎，我就不捏碎它，你想偷偷留下这传承，我也懒得阻止。就像你说的，我们不可能做到斩草除根，一干二净，留些残余的妖族，就当是给人族后辈的考验了。”

　　梦貘听他这么说，却依然不肯妥协，恨声道：“卑鄙！吾在此发咒，咒你永世沉沦，长睡梦魇！”

　　牠话音刚落，霄羽手中的泪珠就突然光华大放，空间紧跟着一阵波动，仿佛撑开了一个崭新的天地。

　　“契梦咒！”

　　萧玉听不出是谁喊的这一声，只觉眼前一懵，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上下左右，古往今来，似乎一概不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