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把姜翼送回牢房后就离开了,听到地牢大门关上的声音时,姜翼“噌”地站起,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捅开了自己的牢门。
这座地牢是为王族贵族准备的,没有其他囚犯,也没有任何狱卒看守,出入口只有一扇沉重的大门,有法阵保护,无法用暴力突破。
对面的姜知为看到姜翼走出了牢房,立刻叫道:“喂喂,你干什么,想越狱吗?”
“你看我像那么蠢的人吗?”姜翼说着,朝他的牢房走来。
“你等等,有话好说,别捅我门,我还要乖乖坐牢呢!”
“少废话,不让你出大门,替我护个法,我和大伯说过了。”
“护什么法?”
姜翼用下巴指了指萧南的牢房。
“嘿,私刑?”
“反正被允许了,你出不出来?”
“来,当然来,我要看看你想做什么。”
姜翼拿着钥匙,解开姜知为身上的枷锁,又前去打开了萧南的牢门,姜知为见他开锁用的都是同一把钥匙,遂问道:“这些锁都一样?”
“不,这把钥匙是大伯给我的法宝,能自动适应任何锁芯,这几把锁当然不在话下。”
“那不是也能直接开大门?”
“是可以,但你敢开吗?”
“受宠的人才有资格任性,我就不行了。”
姜翼不理他,毕竟是自己把他拖累了,没理由回呛。
姜翼上前,微施魂术,将沉睡着的萧南唤醒。
“咳,咳,你们……”萧南险些溺死在梦里,他一睁眼,看到姜翼和姜知为站在他的牢房里,顿时愣住了,“你们怎么在这?”
“你无须知道。”姜翼掏出一把飞刀,夹在指间,“别乱动就行了。”
萧南想起了战败时姜翼就曾用刀戳入他眉心,那时候他感觉到埋藏脑海深处的记忆被人挖了出来,心里无限厌恶,于是他拼命挣扎,阻止姜翼行动。
“不,你胆敢对我做这种事,我即刻自尽。”
“你要是有那力气,早这么做了。”姜翼掐住他的脖子,直到他面红如血。
萧南的四肢被箍在四个铁环中,钉在墙上,每天都有狱卒前来给铁环注入灵力,保证他在勉强维持人形前提下使不出任何力气。
姜翼回头对姜知为道:“你锁定我的魂体,若有异变,立刻切断我和萧南的联系。”
“不打算先告诉我要做什么?”
“等会和你解释。”
姜翼捏着飞刀,戳进萧南眉心的同时,松开了掐着对方的手。
……
天气晴朗,夜空无月,任里穿着一件单衣,紧紧地跟在三姐任帆身后,不敢说话。
在通往大牢的最后一个转角处,任帆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真的要见她吗?现在还有最后的机会。”
“我不会回头的。”任里道,“也没法回头。”
任帆失望地转过身,带着他来到门卫面前:“我们要见一名囚犯。”
帝陵城没几个不认识任家人,两名门卫甚至都没问任帆要令牌,就直接把他们放了进去。
一名狱卒谄媚地上前问候:“三小姐,小少爷,何必大驾,你们要见谁,我这就把他提过来。”
任帆道:“不必,章惜橦,在哪个牢房,你带我们去就是。”
“可牢内肮脏难闻,两位千金之躯……”
“带路!”任里不耐烦地打断他。
没有上级许可进牢房见囚犯是违反规定的,但帝陵城内任家最大,狱卒虽觉不妥,但也只好照做,领着他们走进去,来到了章惜橦的牢门前。
虽然天下皆知章家因为通魔被查,但章惜橦是名门贵族出身,即便入狱,牢房条件也不差,至少睡觉时身上盖的不是稻草,而是棉被。
任里想过,章惜橦顾念家人,得知他们出事必然心情悲伤,定是形容憔悴,可此时隔着栏杆,却发现情况遭得难以想象。
章惜橦被粗绳绑缚在床上,双手背在后面,嘴中横着一根布条,绑在脑后,额上有伤,贴着纱布,形容消瘦,气息微弱,双眼紧闭。
任里怒了,抓着狱卒的衣领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少爷息怒,息怒,她自入狱后便一直绝食,前两天又撞墙寻死,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把她绑起来,在粥里下迷药给她灌进去,要是她庭审前死了,小的们都得挨刀子啊。”
任帆也颇为不满,道:“你们应该上报情况。”
“小……小的们,错了,请少爷,小姐,饶命……”在任里的魂力施压下,狱卒逐渐喘不过气,感觉前胸后背在拼命靠拢。
“小里,别用私刑。”任帆警告道。
任里这才罢手,道:“把门打开!”
狱卒从腰间摘下钥匙,打开了牢门。
“滚!”
“少爷小姐离开前,要把牢门锁上。”
任帆一把拿过钥匙,那狱卒便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任里进去,便要解开章惜橦身上的束缚,却被任帆拦住。
“你解开了,她再寻死怎么办?”
“我在这里陪着她。”
“你知道这不可能。”
任里默然,又道:“等我和她谈过,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这入梦之法你试过吗?我听说这是梦貘一族的法术,人族强行使用时多有再也醒不过来的。”任帆并不知道任里找来了梦貘帮忙,她以为任里偷跑去阆风巅只是做了无用功。
“我用过,没事的。”任里说着,在牢房四周布下阵法,保证梦境的稳定,阻隔外界的声音。
随后他跪坐在章惜橦身旁,几乎紧贴着她,一只手伸进衣服口袋,暗暗激活联系岳雨铃的传音符,但并没有说任何话,对面除了接通时发出一声轻咳外,便再无声响。
这是他和岳雨铃约定好的暗号,极其隐蔽,也很容易错失信号,但任里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进入大牢,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岳雨铃的参与,只能这么做了。
传音符化为灰烬后,任里也随之睡着。
好像过了很久,他才复见光明,发现自己回到了阆风巅的树林里,身前站着章惜橦和岳雨铃,前者并非是他入梦前看到的那副模样,而是更早之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柔软坚强,眉眼间暗含悲伤。
“她睡得很深。”岳雨铃道,“你现在问她什么问题,她都会如实回答,如果你想让她清醒地回话,我也可以做到,但不建议这样。”
任里听了,问章惜橦道:“你会对我撒谎吗?”
答案并非如他所愿:“会。”
岳雨铃看着他脸上失望的表情,差点笑出来,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问这种问题没有意义,姜翼和我就是互相坑蒙拐骗长大的。”
任里又问:“你喜欢过我吗?”
这个问题也不难回答:“喜欢过。”
岳雨铃道:“你应该这样问,现在还喜欢吗?”
章惜橦低下头,又看向任里:“我不知道。”
任里呆住了:“这,这算什么?”
岳雨铃消失了,她要跑远一点,到梦的角落,任里看不见的地方笑一会儿。
任里不甘地继续问道:“你和你父亲一直保持联络吗?”
“你明明知道。”
没错,任里当然知道章惜橦一直和章浩一联络,当初拉拢姚一鸿、许自慧和许家兄弟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章浩一给章惜橦下的命令,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是说,你知道他和魔族有勾结吗?”
“知道。”
任里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回答,这表示章惜橦并非无辜,他愣在原地,难以言语。
“为什么……”他瘫坐在地,喃喃自语。
章惜橦把这个当作问题,回答道:“我爹认为只有获得魔族的力量才有希望战胜妖族,复兴人族,而且我娘不能白死。”
树林中安静了一阵后,岳雨铃重新出现,她知道任里已经得到了答案,无心再问,便接了下去:“所以你娘的暴露只是意外,是替死鬼?”
“她走得太快,太远,太激进了,我爹没有办法救她。”
“你什么时候得知这些事的?”
“今年。”
“三月份?”那时候章浩一刚刚无功而返,章惜橦公然要和他断绝关系。
“是的。”
“二月份时,章浩一下令杀死姜翼?”
章惜橦点点头:“魔族需要姜翼的肉身。”
“要做什么?”
“替天行道。”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但是妖族不该有今天这个规模,尤其是却天族,他们根本不该存在,我爹只告诉了我这些。”
“你都不问为什么?”
“他是我爹,我姓章,没必要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