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子晃了晃，险些倒下，重新掌控身体的一瞬间让他有些恍惚，好像自己突然不属于这个世界了一样。
“姜翼？”站在他对面的女子——岳雨铃试探性地叫着他的名字。
“啊，那家伙昏过去了。”透过浓厚的夜幕，姜翼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就在刚刚，他正在练习岳雨铃传授给他的魂术，结果突然就被不知道从哪来的一个魂魄抢去了身体，好在女孩机警，两句话的工夫就把那人镇压了，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岳雨铃腿一软，一屁股坐到泥地上，差两步就跌下悬崖，她抬起头，问道：“为什么你会引来游魂附身？用引魂术了？”
“没有，只是你教我的那些心法，不会是你整我吧？”
“我怎么会拿夺舍的事情开玩笑。”
那可不一定，谁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姜翼腹诽道。
岳雨铃看见他的表情，笑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我真的能干出这种事。”
“我一直很相信你。”相信哪方面就不一定了。
“呸，你明明就一直在怀疑我的魂术水平，跟我学了半个月没一天不抬杠的。”
“我是勤奋好学，今天不就出事了吗？”
“都说了跟我没关系！”岳雨铃再次强调，“还不是怪你大晚上的非要出来加训，今天可是大年夜！”
明明你自己也一脸期待，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姜翼默默吐槽。
他轻抚眉心，察觉到那个刚刚夺走自己身体的魂灵正在里面沉睡：“你能解决掉他吗？魂术大师？”
“我想先解决掉你。”岳雨铃白了他一眼，眼间充满疲态，“我镇压住他已经透支了全部魂力，呼~啊——，我现在只想睡一觉。”
“他什么时候会醒？”
“他已经被镇压，如果真是引魂术勾来的游魂，半个时辰后他就会自行消散，不然，嗯，等我歇两天看能不能把他从你身上剥离出来？”见姜翼面露蔑视，她“哼”了一声，“还不是你把我搞得太累了，刚回家就不让人家休息。”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
姜翼轻咳一声：“先回去吧。”回去找父亲商量一下。
“你背我。”岳雨铃伸出手。
“拒绝。”
“驳回。”她颤巍巍站起来，走到崖边，直接跳了下去。
姜翼轻叹口气，用灵力凝成翅膀，跟着跳下，在半空中接住了她，从树林上方掠过，往不远处的一座大城飞去。
他白了眼怀里咯咯笑着的岳雨铃，道：“下次再这么玩，我可不接你了。”
“那就死呗。”她满不在乎地说。
临近城门，姜翼收起双翅，免得引人注目，毕竟在人族的地盘，做妖的无论平时与人族多亲近，也还是收敛一点为好。
尤其这帝陵城是人族第一大城，埋葬着人族先祖，今日又是大年夜，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姜翼和岳雨跟守卫亮了下阆风巅的牌子，没被问话，直接就被放进了城。
人族之中有资质修行的本就少见，阆风巅又是排名前十的修仙门派，寻常人遇到其中弟子向来都是十分尊敬的。
而普通人也决计不会想到，会有两只妖怪拜入人族门派。
姜翼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守卫穿着的灵力骨架，便背着岳雨铃进了城。
“那个是奇物阁的新发明？”岳雨铃问他。
“嗯，好像能直接让普通人获得五到六阶的战力。”
“啊？那你这么些年不是白修炼了？”
“你不也一样。”姜翼还嘴道，“这种东西估计就是说得厉害，真打起来还不定怎样呢。”
“但愿吧。”
夜空中，几艘木制飞空艇缓缓游动，其上张灯结彩，时不时喷出几束火星，煞是好看。
那也是奇物阁造的东西，已经有三十年历史了，不过造价很贵，平常日子里根本看不到。
“人族的新奇玩意真多啊。”姜翼不禁感叹。
“是啊，不修炼也能在天上飞，简直像梦一样。”岳雨铃说着，手轻摸他的头，像在摸一条狗，“那魂魄还在呢。”
“半个时辰还没到吧？”
“没有，我只是觉得他的灵魂中充满了生机。”
姜翼停下脚步，低声说：“所以他不是游魂，是其他原因把他拉进我体内的？”
引魂术只能拉来将死或新死之人的魂魄，这他还是知道的，活人的魂魄扎根于肉身中，不是像他这种等级的家伙能召唤来的。
“没准呢，一体双魂……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姜翼沉默了会儿，道：“岳雨铃，如果真是那样，你杀了他。”
“啊？”
“啊什么啊，我魂术不精，只有你动手吧。”
“这……这个，我刚刚把他弄晕就已经耗了许多力气，要让他魂飞魄散，起码得让我歇息几天吧。”
姜翼没有说话，岳雨铃说的也是实话，直接抹杀掉一个充满生机的魂魄，需要极大的魂力，让她来做，事后起码昏迷三五天。
他背着岳雨铃，一边思考，一边快步往家赶去。
他家在城东，是个不大不小的宅子，十年前，父母分居，家中平时只有父亲一人，他和岳雨铃常年在外，这次也就是趁着放假回来一趟，待不了几天，不成想发生这种变故。
路过夜市，岳雨铃自己从他背上跳了下来。
“怎么了？”
嘈杂声中，她指着路边的小摊，道：“叔叔最爱吃瓜了，我们买一个回去，这样他要骂我们也会骂得轻一点。”
虽说人族大多灵脉不全，但只要想，基本都可修到四阶实力，奇物阁作为天下第一大门派，在各地招揽了这样的人来进行各式研究，像这种四季都有的西瓜也是众多成果之一。
听她说得有点道理，而自己也很少孝敬父亲，姜翼摸了摸钱包，心想这点钱还是没必要省了。
他走到小摊前，问瓜贩道：“多少钱一斤？”
“二十五文，或者二两青色灵石，都行。”瓜贩抬起脸，脸上堆满了笑意。
奸商！“能不能便宜点？”
“姜翼！”他感觉到岳雨铃在拉他衣服。
“怎么了，还个价还不让了？”
他回过身，看见岳雨铃表情紧张，望向东边的天空，伸长了手，指道：“看那里，那个是……”
姜翼跟着看去，只见空中飞着一个人形妖兽，高达一丈，身冒金光，四肢粗长，每根爪子都如利剑般锋锐，身后还长着一双厚实巨大的翅膀，展开时足有身长的五倍。
那是他的父亲。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父亲在这种时候现出原形，到底是想干什么？
只见父亲斜飞向北，越飞越高，几乎要触到城内的禁空法阵，似在远离什么。
姜翼没来得及深思，就见自家家宅方向的地面爆发出一阵强光，像是太阳破土而出，同时，父亲用翅膀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地面剧烈震动，让人难以站稳，四周百姓发出尖叫，茫然且惊恐。
强烈的不安涌上姜翼心头，他几乎是本能地抱住了岳雨铃，迅速冲向街角人稀处，但已经来不及了。
强光点燃了黑夜，四下亮得宛如白昼，大地崩裂，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从他家那边扩散开来，砖瓦、人牲在一瞬间变成粉末，抛上天空。
已经没工夫再管什么暴不暴露了，姜翼也现出原形，张开翅膀，将自己和岳雨铃包裹在内。
爆风在半个心跳后袭来，四面的尖叫声戛然而止，高温炙烤着羽翼，两人如落叶一般飘摇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