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的牢房。
腐臭潮湿的空气充斥鼻腔，令人几欲作呕。
但常寿却早已习惯了。
他盘膝而坐，眉头紧皱，作沉思状。
三天前，当蜀山剑派的飞舟降临坊市，他还以为是神兵天降，来解救他们这些受苦受难的散修。
谁知……蜀山剑派的人刚一抵达坊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抓人！
不管是谁，只要是活的人，只要还在坊市和棚户区。
那就全都抓起来！
而且他还听到几名蜀山弟子闲谈时说起：
抓完他们这批还呆在坊市和棚户区的散修，还要去附近地域进行地毯式搜索。
只要遇到修士，不论什么身份，一律抓捕！
哪怕是附近筑基散修建立的修仙家族，也不例外。
蜀山行事，霸道如斯！
“我的穿越修仙生涯，难道就要这样草草结束了吗？”
常寿暗自叹了口气。
被抓之前，他不是没想着反抗过。
可是，当他面前一位散修因为反抗，被蜀山弟子轻易轰成肉泥后，他就放弃了徒劳无功的挣扎。
普通蜀山弟子就如此强悍，更别提随行的筑基大修了。
若反抗……当场被格杀。
若不反抗……或许，还有渺茫的一线生机。
但不管这一线生机再怎么渺茫，他也要去拼一把！
“常寿，轮到你了！”
砰的一声，牢门被人打开了，几名身着蜀山剑派服饰的弟子鱼贯而入，为首一声低声轻喝。
常寿也不回话，径直起身，跟随那人走出牢房。
经过这三日观察，他发现蜀山剑派的人，正逐一对他们这些散修进行审问。
那渺茫的一线生机，就蕴藏其中。
为此，常寿在心底琢磨了整整三天，将自己可以想到的一切情况都做了推演。
回想这次清河坊遭遇袭击的经过，他由于提前清醒，并未参与其中。
或许，这就是他的生机所在！
……
跟随蜀山弟子左拐右拐，他来到一间静室内。
其中燃着数根线香。
幽幽清香与鼻尖萦绕不散，让常寿闻惯牢房臭气的鼻子，微微有些不适。
押送他来此的蜀山弟子离开后没多久，一位身着青灰道袍，身材颀长，面皮略黑的中年道人走了进来。
他径直坐在上首位置的石凳上，伸手示意常寿坐下。
待到常寿略显拘谨的端坐后，这才淡然开口询问：“你是叫常寿对吧。”
“是的。”
常寿微微点头。
尽管之前做了充足准备，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他知道这次询问将决定自己的生死。
在牢房呆了三天，期间很多散修被带走问话，再加上偶尔听闻蜀山弟子闲聊。
他也大概知道了，蜀山剑派抓他们这些散修的用意。
蜀山似乎也不能确定，那日攻打清河坊的，到底是哪一方势力。
抓他们是想询问当日情况。
更重要的，是要分辨出哪些散修参与围攻了坊市！
“八天前的夜里，也就是清河坊遭遇攻击的那晚，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黑脸道人并不多话，单刀直入主题。
常寿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的回答至关重要，容不得有半点差错。
定了定心神，不知怎地，尽管面临生死危机，他却觉得内心一片安宁，精神无比放松，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
面对黑脸道人的提问，他的思绪不自觉回到那天夜里。
“那天我正准备打坐修炼，忽听……”
越说越是顺畅，连常寿自己都没想到，他能将之前反复斟酌的说辞进一步优化，几乎尽自己所能的还原了那晚发生的一切情形。
就连之前没想到的细节，也都如实一一完善。
“嗯，你很不错！”
常寿回答完毕，黑脸道人轻轻颔首，竟面带微笑安抚道：“放心吧，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就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能出去了。”
对方突然转变态度，温言安慰，让常寿稍微有些错愕。
不过，听到自己能离开那该死的牢房，他不由暗自激动。
‘总算是安全了！’
……
“这人挺有意思，竟然因为一次印象深刻的斗法，将护身光罩和防护大阵破碎联系在一起。从而出于求生本能，挣脱了惑神术法的控制……”
常寿刚被带走。
静室内原本空无一人的角落，缓缓浮现一名蓝袍道人的身影。
蓝袍道人嘴角噙着一丝淡笑，先是长篇大论一番，随后面容一肃问道：“周师兄，此事会不会是他凭空捏造的？”
“应该不会，有二阶定神香和二阶上品问心符在，他区区一个练气三层的小散修，丹田还被封禁着，怎么可能编造这样的谎言？”
被称作周师兄的黑脸道人淡淡开口，手捏着一张泛着淡淡白光的符箓，从衣袖中伸出。
“这倒也是。”
蓝袍道人微微点头表示认可，随即抱怨道：“要我说，咱们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这些散修虽然大多是被术法蛊惑，才敢冲击坊市。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敢向咱们蜀山剑派出手，直接挥剑砍杀了便是。
何必费劲仔细盘问？”
“话不能这么说，清河坊有数以万计的散修，再加上附近数十个筑基家族，也都是依附于咱们蜀山剑派的。
岂能如此简单粗暴的一刀切？
再说了，仅凭冲击坊市的罪名，便直接处死万余散修，影响太过恶劣，咱们蜀山身为名门正派，到时候何以服众？
更何况蛊王宗、青云门和金刚宗很可能会借题发挥……”
黑脸道人出言反驳。
蓝袍道人面露不屑：“我等剑修行事但凭心意，何须去管他人想法。周师兄，你就是思虑太多，剑法才总是弱我一头。否则以你的天资，为何迟迟不能凝结金丹？”
听蓝袍修士编排自己，黑脸道人也不恼，只淡淡反问：“赵师弟，那你结丹了嘛？”
蓝袍修士被噎得够呛，一甩衣袖转移话题：“刚才那小子你准备怎么办？”
“这三日问询了数千散修，却大多深受惑神术法的影响，对那晚的记忆很是模糊。只有那小子由于怕死，提前摆脱术法影响，还记得事情始末，也并未参与劫掠坊市的行动。”
黑脸道人并不继续出言挤兑，转而分析道：“既然如此，倒不如将其列为典型，直接无罪释放。到时候昭告天下，也显得我蜀山能明辨是非，胸襟宽广……”
“我没什么意见，这些俗事我也处理不来，都按照师兄你的意思办吧。”
蓝袍修士轻轻颔首表示认可，随即面露疑惑：“那小子刚才描述的那种惑神术法，和之前天音门的‘惑神迷音术’很像，难道真是那些魔门余孽？”
……
问询结束后，常寿没被重新送回牢房。
反而单独住进了一间静室。
如此差别对待，让他越发确认自身的安危终于有了着落。
不用再提心吊胆。
身为修仙界最底层的炼气期散修，他的见识太过浅薄。
对于种种术法神通、灵丹妙药和符箓阵法所知甚少。
这无关短期努力与否，而是源自于地位和眼界的差距。
短时间内很难弥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段堪称完美的“表演”，都是在外力作用下，绝对真实的演出。
但不管如何，他终究还是躲过了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