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许多人垫着脚，探长了脖子，无论是否看清白布下的尸体，时不时就会爆发出惊呼，叹息，于是其他那些打望不到的人，心中似乎也满足了某种对未知之物的极大好奇，发出呀呀呀的惊叹声。

　　“肢体破烂残缺。”

　　“吸成了干尸？”

　　议论声中，周通脸色变得古怪。

　　因为这种状态，乍听起来，不能说和装脏法有什么区别，只能说一模一样。

　　等听得“马长辉”三个字，心中便已了然。

　　“看来近日得低调点，暂时不能再提炼血气灵能。”

　　“事情……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周通眯了眯眼，神情肃然。

　　前些日子，甜水井一家十口死于非命，捕班差役催促着天亮前就必须把尸体收敛干净，送往义庄，生怕教人知道。

　　但现在，大白日就抬着尸体穿街过巷，不加任何掩饰。

　　“死的人太多，消息瞒不住了，还是……”

　　“嗯？”

　　恍惚间，周通似有种被人盯视的感觉，不动声色地继续观看片刻，随后挤入人群消失不见。

　　只是等换了几处地方，很快那种有人暗中窥视的感觉再次出现。

　　“杠夫吗？”周通盯着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心中冷笑，随后不在理会。

　　大白日人来人往，有家有室的，他不信对方真敢做什么，且区区几个人，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马长辉尸体都被抬了出来，想必那些傀儡已被人带走。”

　　“我记得邓虎曾吹嘘过，以前在虎威武馆做事，偷学了些武功。”

　　今日进城自然想再去马长辉家转转，看能不能再找到点宝贝，除此之外也想见识见识这个时代的武馆。

　　“炼力、炼骨、炼血……我以装脏法汲取血气灵能，相当于直接越过前两重境界，但气力同样在提升，而且提升幅度并不小，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讲究。”

　　“另外，世俗中厮混，不通拳脚，战技，单纯施展道术，自然能够起到一锤定音，摧枯拉朽的作用，可一旦引起其他修道人注意，爆发冲突，没有任何经验，没有完整修行体系，贸贸然对上很容易吃亏。”

　　“不过以我现在的身份，就算给钱，任何武馆都进不去。”

　　“除非，先解决身份问题。”

　　身为贱民，并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能子承父业，子子孙孙干一样的职业。

　　甚至男不许读书，女不能裹足，也不能与平民百姓通婚，即便被平民百姓杀掉，对方也不会遭受惩处。

　　当年，魔族搅乱世间，横压人间近百年，人族势弱，几近沦为魔族口粮。

　　荒月神朝开国太祖，以武证道，手持混元一炁朝天棍，头顶日月星辰吞天碗，横扫八荒四极，将魔族镇压于天渊。

　　所有魔元留下种种规则尽数推翻，包括种族、贱户制度一扫而空。

　　可惜其后，他麾下战将文臣，孙慧郎、太傅玉，神印，郭幻，飞扬跋扈，贪墨腐败，导致生民涂炭，一怒之下，太祖祭出混元一炁朝天棍，左边一抡，右边一抡，中间再一压，足足数十万族众直接化为飞灰。

　　至此，太祖犹不解恨，掀起大狱将其族众幸存者统统贬为贱民，魔元贱民制度因此而得以死灰复燃。

　　当然严格来说类似周通并不能算作贱民，只能说操持贱业。

　　只是，太祖斩妖除魔，救民于水火，使人族恢复元气，并且使得绝大部分人族强大起来后，其实剩下的并不能跟着发财，反而会贫者越贫，贱者越贱。

　　为何？

　　盖因，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

　　人之道，损不足补有余。

　　再者。

　　没有贫，哪里来的富。

　　没有贱，哪里来的贵。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若能得真髓，超然于世外。

　　所以不要说操持贱业，哪怕扫大街，看大门，仍会被视为贱民，更不用说为人为奴。

　　现在周通即便花钱去拜师，任何人恐怕都会觉得受了侮辱，打不死他才怪。

　　当然还有个例外，拿钱自赎，又或者花银子，找关系，去做三班差役。

　　虽然同样为贱民，被称为贱吏，但手里有点，哪怕芝麻绿豆大小的权力，却比普通老百姓活的还要滋润。

　　“县里出现了邪祟，闹的人心惶惶。”

　　“三班差役，肯定还会招人，使些钱物，应该能进去。”

　　周通暗暗盘算着，他并没有去做差役的打算，但如果把郑虎送进去，培养一番，往后做事又是不同，不过前提得把捞尸人这一块抓在手里。

　　不得不说，手里头有了点钱，尤其见识到了种种诡事，周通心思变得活泛多了，稍稍盘算，就冒出许多念头。

　　但如何施行，还得筹谋一番。

　　“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补有余。”周通谈谈手指头，识海中升起这般想法念头，隐约觉得与装脏法汲取血气灵能暗合。

　　一念及此，识海竟然变得通明，仿佛遭到雷符震慑的神伤都在瞬间恢复过来，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连带感知力都提升了不少。

　　“嗯？”

　　“怎么会是他？”

　　霍地，就在周通念头通达，神清气爽的刹那，距离不远的一座酒楼上，李元瑶眼神微闪，一下就把他认了出来。

　　当然除了周通刹那间精气神提振产生的气息波动外，他那寸头也十分罕见，太过惹人注目。

　　“这少年似乎有过奇遇，明明五脏六腑都遭了重创，气血枯竭，几近油尽灯枯，居然还能活下来！”李元瑶眼神波光流转，静静打量着周通，似乎要把这个人里里外外都看穿。

　　“师妹，是不是感到了压力？”

　　“其实不要说你，就连我都不得不承认兰若寺这一代的行走，天赋实力实在惊人。”

　　“如果不全力以赴，以死相拼，恐怕我根本不是其对手。”

　　“不过，我身边有师妹你，另外还有几位好朋友，近日应该就快到了。”

　　“到时候，我看他就算浑身是铁，恐怕也打不了几根钉。”

　　“还有……”

　　“师妹，你再听吗？”